小丁站在石橋上正胡思亂想,忽然一個校尉跑過來道:“吳遊擊,王爺要見你。”
小丁一驚,拉了拉身上的軍服,隨着那校尉出了園子,拐過角門,向王爺書房走去。
校尉在書房門口站定,向裡邊示意了一下,小丁不由挺直了身子,咳了一聲,高聲道:“卑職吳天德,求見。”
書房內一個尖細的聲音道:“王爺叫你進來吶。”
小丁推門踏進書房,迎面先是一面玉屏風,繪着宮廷仕女圖,繞過屏風,只見寬敞的書房內左右各有一隻銅鶴,嫋嫋的香菸自鶴嘴中吐出。
裡邊一隻八仙桌,桌前一隻插着高矮不一畫卷的瓷瓶,旁邊站着一個手執拂塵的老太監,八仙桌後端坐着一個人兒,矮小的身子,也就十歲出頭,稚氣的面龐,還要擺出一副嚴肅威嚴的樣子。
那小王爺身側站着一個宮裝美女,身段兒窈窕,略掃一眼,只覺秀美動人。
小丁也不敢多看,看看自己離王爺的書案隔着十餘步的距離,也不知該走近去,還是就地磕頭施禮,不免有些進退失據。
那宮裝美人看他張皇失措的樣子嘴角微微綻起一絲笑意。
小丁不知自己該如何施禮,想想電視上見過的將軍模樣,於是單膝跪地,垂首道:“卑職吳……天德,見過王爺,呃……小姐……嗯……姑娘……”一時說得面紅耳赤,只覺甚是丟人。
那小王爺本來還端着架子,瞧他這副模樣,也忍不住失笑,回頭看看身畔的玉人兒,稚嫩的嗓音強忍着笑意道:“咳,咳,免禮,平身,吳將軍,這位是本王的姑姑,靜月郡主。”
小丁忙又施一禮:“卑職見過郡主。”
那大美人兒走近身來,環佩叮噹,悅耳的聲音略帶着些許笑意:“吳將軍免禮。”
小丁鼻端只聞一股中人慾醉的幽香,擡起頭來,只見一個二十許人的大美女,眉黛幽遠,秋水爲眸,嬌俏的五官,透着古典的美麗,確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
小丁可不懂這般直視,本來極是無禮的行爲。不過他剛剛張皇失措的舉止,已經明明白白告訴眼前這位大美人兒,這不過是個不懂禮儀的軍中粗漢,所以雖然被他欣賞中帶着些貪婪的色色目光看得玉顏微紅,那位靜月郡主倒是沒有生氣。
靜月郡主穿着宮裝,頭髮裝扮卻不正式,只用珠環綰住,自身後垂下及腰的長髮,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
郡主看着小丁道:“吳將軍,前幾日王爺遇刺,多虧將軍率部曲擊退賊人。”
小丁尷尬地一笑,道:“不敢,卑職武藝低微,都是王爺洪福齊天。”
靜月郡主笑吟吟地打斷他的話,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吳將軍,其實試圖對王爺不利的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下手加害王爺,不過這麼公開地行刺卻是頭一回,看來那人已經迫不及待。”
她頓了頓,在小丁面前踱着步子,說道:“實話對你說了吧,試圖對王爺不利的,是王爺的叔叔,北定候爺,這次一擊不成,若準備充分,下次若來……”
小丁吃了一驚,擡頭望去,卻見靜月郡主正側着螓首,秀眉微蹙,輕輕搖頭,珍珠耳墜輕輕搖晃着,在秀雅頎長的頸項映襯下,顯得整個人高貴而優雅。
小丁不免瞧着有些癡醉,靜月郡主怎猜得到這蠢貨在爲自己的容貌而陶醉不已,只當他沉穩機智,暗自慶幸自己沒有選錯人。
靜月郡主擡起手來,掠了下鬢邊的秀髮,那黑綢金邊的綢緞衫袖滑落下來,露出半截皓腕,袍袖上隱現雲紋雷鳥圖案花紋,盯着小丁輕輕道:“若是王爺有什麼意外,府城官員都有重罪,將軍身負護衛之責,更加勢不能倖免,王爺安危繫於將軍,將軍前程亦繫於王爺啊。”
小丁抿了抿嘴角,心想:這是老闆要自己表明心跡了。當下拱手肅立,沉聲道:“卑職願爲王爺分憂,請王爺示下!”一邊說着一邊心想:“我說看古裝劇那麼過癮,這幾句話說起來就是比請組織上放心,我堅決完成任務有味道。”
靜月郡主芳心一喜,微笑道:“將軍免禮。前日賊人來襲,王府衛兵隊長邱百戶被刺死,王府衛隊也死傷慘重,我已上表朝廷,請求將軍率所部補充入王府衛隊,既然將軍同意,兵部未行文之前,便請將軍暫任我王府衛隊長,享百戶長的俸祿。”
小丁心中大喜,原來那些架空小說講的都是真的,敢情俺們現代人到了古代,都是有人上趕着要來封官許願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美女哭着喊着來讓我泡,如果是郡主這樣的美人兒。
小丁只覺前途一片光明,至於他的前任是怎麼把位子“讓賢”給他的,已經忽略不計了。
小丁連忙施禮謝恩,靜月郡主淡淡一笑,道:“我們王爺,是世襲的王爺,按大明律,藩王之位由嫡長子長孫世襲罔替,而其他王子卻不得世襲王位。北定侯是周王一脈近支,又受皇寵,若是王爺有個什麼好歹,他便有機可乘,於是勾結了江湖上一些以武犯禁的幫會,意圖謀奪王位,也因爲這些錯綜複雜的原因,所以我們纔不能藉助官府的力量。”
聽了靜月郡主的解說,小丁剛剛升官的狂喜漸漸冷卻下來,這位侯爺雖然論地位不及周王,但是勢力未免太大了吧?又是江湖中人,又是朝廷東廠。東廠,自己聽說過的呀,看《新龍門客棧》時,看那東廠的威風,聖旨都可以想寫就寫,大臣想抓就抓,手下那些個高手,自己有什麼呀?能對付得了人家嗎?
小丁心中打鼓,不由暗悔這份差事應承早了。這個火坑躲都躲不及呢,怎麼能往裡邊跳呢?
靜月郡主見他面上漸漸沉重起來,連忙話鋒一轉道:“不過,北定侯雖然投靠了東廠,但是由於周王府與東廠有極大的淵源,所以東廠廠公和幾位大檔頭嚴禁東廠勢力摻和進來,所以北定侯能倚靠的便只有那些江湖中人了。”
小丁聽她言語猶疑,心想,這周王府看來空有其表,勢單力薄,能和東廠有什麼淵源,如果不是吹牛……擡頭看看郡主那美麗的模樣,不由想得歪了,莫非靜月郡主用美人計,勾引東廠廠公?
唉,怎麼美麗的女子都要攀附權貴呀,心裡面又嫉又恨,暗歎:如果我是東廠廠公,醒握殺人劍,醉臥美人膝,那可就……不對呀,東廠廠公不都是太監嗎?
這位靜月郡主不知他心裡正轉些醃髒念頭,繼續說道:“那些江湖人,僅憑王府的衛兵是無法抗衡的,而周王府因爲靠近京城,又不便招攬江湖中的奇人異士,以免引起天家誤會。因此我和王爺商議了一下,決定在王府當中招收一批心腹,傳授周王府祖上傳下來的武學,我知道吳將軍所部都來自滄州,那裡習武之風甚盛,諸位想必都有相當的基礎,學起來一定事半功倍,這樣,王爺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了。”
小丁心忖,周王府能有什麼祖傳武學?如果有,讓小王爺好好學上一學,成爲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不就什麼危險都沒有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封官許願地蒐羅自己這種半吊子當心腹?
他可沒想到後世之人雖然對古代神奇的武學十分嚮往,但在當時官宦、貴族當中,武藝不過是下九流的玩藝兒,少有人去學,何況周王貴爲王爺,怎麼可能每天提刀捉劍練習武功。
不過一聽有武可學,對小丁這個武俠迷來說,還是有着莫大吸引力的,忍不住問道:“什麼武學?”
靜月郡主道:“這門武學叫混元氣功。”
小丁一聽啞然,在他看過的武俠小說裡,哪些厲害的功夫不是有個神神氣氣的名字?混元氣功?一聽就是街頭賣膏藥的用來斷磚頭、碎大石的功夫。
靜月郡主看他不以爲然的樣子,不禁白了這有眼無珠的大鬍子一眼,說道:“你不要小看這門武學,當年周顛仙人便倚仗這門武學協助太祖打下這萬里江山。後來顛仙人將自己的兩門絕學分別傳給成祖身邊兩人,‘混元訣’傳給了成祖駕前的道衍和尚,‘葵花寶典’傳給了成祖心腹太監鄭和,倆人在靖難之役中都立下了不世功勳。”
小丁“啊”地一聲,瞪大了眼睛,心中怦怦亂跳,一時讓‘葵花寶典’四個字驚得目瞪口呆,腦中紛紛亂亂,只有‘葵花寶典’四個字在心裡頭不斷地念誦着,心中狂叫:瘋了,瘋了,原來世上真的有這麼一門功夫,我這是到哪兒了?想了想,狠狠咬了咬舌尖,一陣疼痛,才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成祖登基大寶後成立東廠,道衍、鄭和便是東廠首任三大督主之一,周老王爺是成祖第十六子,道衍大師的三徒,因爲這些淵源,所以東廠從來不找周王府的麻煩。”
小丁轉念一想,葵花寶典可是在江湖上流傳了好幾代纔到了林家的手中,當初看《笑傲江湖》也沒注意那時是什麼時代,如果正好是令狐沖的時代就好了,東方不敗、任我行、嶽不羣……多麼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活啊,哇哈哈哈,發了發了,這胸口碎大石的混元功原來和葵花寶典是齊名的,這下撿着了,好好學會它,那就是傍身的本錢,將來朝廷混不下去,就去混江湖……
小丁想得熱血沸騰、口水直流,忍不住挺直了腰板,問道:“郡主,卑職什麼時候開始習武?”
靜月郡主忽然看他這麼積極,反倒怔了一怔,才道:“你且去尋幾名親信侍衛,人數不宜過多,四至六人即可,尋齊了人再來。”
小丁一呆,心想:“這麼神奇的武學,還要和別人一齊分享嗎?這些官家的人真是莫名其妙,江湖中人爲了一本秘笈可以打得頭破血流,家破人亡,她怎麼這麼大方?你當是野外救生訓練嗎?找那麼多人,我怎麼獨步武林?”
小丁不情不願地拱手應是,又向坐在椅上的周王爺施了一禮,轉身走出書房,站在天井裡,擡起頭來,迎着滿天的燦爛陽光,躊躇滿志,手舞足蹈,心中大叫:“‘葵花寶典,我來啦’。”叫完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他奶奶的,怎麼滿腦子都是‘葵花寶典’呀。
“混……混元氣功,我來啦……”只覺這一叫氣勢遠遠不如叫‘葵花寶典’時的威武,忍不住自嘲地一笑,大踏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