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德聽了莫大先生的話,神情不免有些古怪。我離開晉城時白公子也沒說要去恆山啊,怎麼眼看要過元宵節了,他卻跑到恆山去了?自己大鬧恆山爲的是儀琳妹子,這個大凱子去恆山鬧個什麼勁兒?難不成……
自己的幾個老婆可都是人間絕色啊,難不成那混賬小子居然對師孃起了色心?吳天德有點兒毛了心,那小子要文文不行,要武武不行,窮得就剩下錢啦。可是錢可通神啊,雖然老吳對朱靜月、曲非煙、儀琳三人十分信任,決不相信她們會爲錢帛所動,可是想想有個小白臉正拿着大把的銀子在向自己老婆獻殷勤,心裡總是不舒服得很。
吳天德再想細問,莫大先生只是笑而答道:“你的夫人倒沒什麼,我還替尊夫人把過脈,尊夫人年紀輕輕,似乎也身具上乘內功,身子康健得的很,你回了恆山看然見到一切。我只說令高徒胡鬧,不過那股胡鬧勁兒卻很是招人喜歡,哈哈,算是給你率着三千大兵大鬧恆山有所補償吧。”
吳天德被他半吐半咽的話逗得心癢癢的,可這老傢伙偏又擺出一副佛曰不可說,你奈山人何的可恨模樣,就是不肯說個清楚,心中一氣,暗想:你老頭不是喜歡東遊西逛?嘿,大過年的,你也別想消停,給你找點事兒幹吧。
當下吳天德將路遇泰山派內訌、玉璣子被殺的事情說與莫大先生,又道:“莫大先生,你想想看,衡山金盆洗手、華山劍氣之戰、泰山掌門之爭哪一件暗中沒有嵩山派插手,我那日匆匆返回,也未細想,現在想來,玉璣子雖死了,但他兩個師兄弟仍覬覦掌門之位,天門道人脾氣暴躁、毫無心機,可不是他們二人的對手,大先生德高望重,若是由您出面提醒天門道長,或可避免泰山派自相殘殺。”
莫大先生聽了這件事,不禁聳然動容,沉吟半晌道:“吳掌門,泰山派雖非武林中極強大的門派,但泰山玉皇觀主卻是朝廷有品秩的道官,地位僅次於江西龍虎山、湖北武當山,是朝廷供奉的三大道官之一。所以山東玉皇觀可以公開招收大量弟子,不受朝廷法令中江湖門派人數之限,說起來門下弟子之衆,猶在嵩山派之上,這股勢力極爲龐大,若是左盟主真有兼併五派之心,得到泰山派不啻猛虎添翼,莫大豈能坐視?我這就趕去會會天門道人。”
當下莫大先生匆匆去尋泰山天門真人,吳天德卻是歸心似箭,與藍娃兒打馬如飛,直奔恆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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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吳天德終於趕到恆山腳下,現在是二月天,再有三個月,朱靜月腹中的小寶寶就要出世了,站在山腳下,眼望巍峨的山峰,吳天德心中激盪不已。
藍娃兒扯下面巾,心中卻比吳天德更緊張幾分。這一路上,二人雖好得蜜裡調油,但說實話,吳天德雖對藍娃兒那種異國情調的美女相貌十分迷戀,藍娃兒自己卻是沒有自信,總覺比起朱靜月的大家閨秀、曲非煙的俏皮可愛、儀琳姑娘的清純溫柔來,自己無論是脾氣、還是相貌都毫無競爭力。
自己以前可與她們相處得不那麼好,若是她們齊齊反對,吳大哥會不會不要自己了?藍娃兒心中怔忡不已,可這滿腹心思卻又沒法對吳天德說起,不免忐忑不安起來,那手心也緊張得沁出汗來,不禁悄悄拉住了吳天德的大手,心中這才安穩許多。
吳天德並不知這一向潑辣大膽的小女娃兒揣上了這許多心思,竟然患得患失起來,他牽着馬兒正要踏上山路,目光一側間,忽然一道銀光耀眼,掠過眼角。
他定睛瞧去,只見恆山羣峰白雪皚皚,素裝銀裹,但前方兩山對峙間映出恆山主峰,山上似有一道亮亮的光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二人再行片刻,越過一條土丘,再見眼前景色,不由驚奇不已。
往前裡許,便是踏上恆山主峰的山路。山道上,一條玉帶蜿蜒而上,一直延伸到雲霧繚繞的山峰上去,那條玉帶旁隱隱然有許多人影兒正在移動,往上瞧去,再遠些已如一羣細小的螞蟻在穿梭往返。
吳天德大奇,此時藍娃兒也看清了那奇異的景象,與吳天德對視一眼,都不知這是搞的什麼東西,前邊道路至山角前已趨平坦,二人翻身上馬直奔山前。
此時四野白茫茫一片,陽光映着那皚皚白雪,耀得眼花,小路上因爲天氣趨暖,冰雪已經有些融化,二人乘馬轉過一處山角,此處向陽,山坡上開起了大片大片的杜鵑花,紅花白雪、異常嬌媚。
二人因爲山路道滑,跑得有些急了,一轉過山腳,忽見二人擡着一頂小轎,正搖搖晃晃地走在那小徑上,吳天德騎馬在前,勒馬不及,急忙一撥馬頭,衝進那片杜鵑花叢中去。
那招轎的兩人聽及馬蹄聲,生怕被人撞上,竟也擡着轎子向旁一讓,避到了路旁,轎子一歪,險些倒了,只聽轎中哎呀一聲嬌呼。
此時藍娃兒也已縱馬到了,她馬術遠比吳天德精湛,一提馬繮,那馬兒前蹄高高揚起,希聿聿一聲長嘶,嚇得那擡着前轎轎杆兒的轎伕腳下一亂,一屁股坐在雪地裡,那轎子向前一栽,一個紅衣女子從轎中摔了出來,好在遍地白雪,雖然一跤撲在地上,卻沒有弄髒了衣服。
那紅衣女子氣沖沖爬起身來,嬌叱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她一擡頭瞧見吳天德騎在馬上,面目英俊、身材矯健,不由得媚目一亮,再瞧向藍娃兒豔麗的面容時卻是臉上一寒,眸中大有敵意,冷斥道:“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東西,就算想見白大少爺,也用不着這麼着急吧?這麼橫衝直撞,要摔死本小姐麼?”
藍娃兒見那女子約有十七八歲,生得十分妖嬈,只是嘴脣薄薄、顴骨略高,一副刻薄相。見她摔倒,忙跳下馬來本欲道歉,聽了這句無禮的話不由俏臉一寒,美目一瞪道:“你是什麼人?怎麼如此出言不遜?”
那紅衣女子拍拍前襟上的白雪,傲然道:“我?我是縣上黃家的三小姐,聽說大同府白家票號的三公子在山上,我們兩家可是有生意往來的,所以去見見他。你是什麼人,瞧你一臉的狐媚樣子,一定是聽說富甲天下的白公子在這兒,想來勾搭人家吧?嘁,瞧你深目碧眼,簡直就像個妖怪,白公子會看上你纔怪!”
這深目碧眼,若擱在現代人眼中看來,那面部五官更加生動深邃,確是極佳的美人兒。但在當時來說,中原人少見西域外國人種,瞧了可就大以爲奇了。所以藍娃兒明明貌美如花,卻總對自己信心不足,生怕吳天德嫌棄她。
這時那刁嘴女子說的正是她心中大忌,不禁柳眉一豎,勃然大怒,若依着她以前的性子,這位黃三小姐馬上就要變成一具死屍了。這時馬鞭只是稍稍一揚,忽地想起吳天德不喜歡女子殺性太重,又委委曲曲地垂了下來,說道:“我只是路經於此,什麼富甲天下,就算金山銀山堆在面前,我也不會瞧在眼裡,你以爲錢是萬能的麼?”
她這般申訴辯解,心中已大是委曲,不過聽說那女子是縣上什麼富紳家的小姐,自有身份,被人這麼一摔,狼狽不堪的一時口不擇言也不必和她一般見識,所以心中怒氣倒是平復了些。聽這位黃三小姐的話,她已猜出那位白公子必是吳大哥收的那個什麼凱子徒弟了。
那位黃三小姐卻不識趣,她的父親是本地一個土財主兒,雖說和白家有些生意往來,但天下靠白家吃飯的小財主們數不勝數,白公子哪裡認得她是哪根蔥?
她的母親是黃老爺討的一房妾,原本是個青樓妓女,這位黃三小姐品性比之尋常女子還要差上三分,哪知什麼進退?
聽了藍娃兒的話,她反而更加認定是來和她搶白公子的,所以才欲蓋彌彰,於是冷冷一笑,鄙夷地道:“說的好聽,白公子正是一座大大的金山,不過……你就別癡心妄想了,白公子怎麼會看上你?”
藍娃兒被她氣得嬌軀亂顫,又不能拿出昔日手段來修理她一番,若說撒潑耍賴,那些本事她可是一竅不通。
就在這時吳天德也躍下馬來,走上前來在那轎杆上輕輕一拍,咳了兩聲道:“娃娃,你這話可就說錯啦,金錢雖不是萬能的,卻能買下這位黃大小姐,讓黃大小姐繼續去爬她的金山吧,咱們趕路要緊!”
那位黃小姐聽了吳天德的冷嘲熱諷,不禁漲得粉臉通紅,她見這男人身材魁梧、容貌俊秀,本來頗有好感,這時卻勃然大怒,拿出大小姐架子喝道:“你這蠻漢,不過空有幾分力氣罷了,神氣什麼?竟敢對本小姐這麼說話,大黃、小黃,給我狠狠地教訓他一下。”
那叫大黃小黃的兩個轎伕見吳天德人高馬大、腰間佩刀,怎敢上去?唯唯諾諾的卻不動彈,氣得那位黃小大姐連連跺腳。
吳天德冷目一寒,喝道:“蠻力也不是萬能的,可是要解決你們三個,卻是易如反掌。不知廉恥的東西,給我滾遠點兒!”
他這一瞪眼大喝,威勢立現,嚇得那位黃小姐連退兩步,險些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吳天德過去拉了藍娃兒的手,大步走了開去,黃小姐攔也不敢攔阻,眼睜睜看着二人牽了馬去遠了,纔將氣撒在兩個家中轎伕身上,罵道:“都是不中用的東西,叫人一罵就嚇得不敢動彈。”
想想那人帶了那個藍眼睛的異族美人兒去尋白公子,莫要真的迷住了他纔好,黃大小姐忙鑽進轎子,叫道:“快走,快走,趕在他們前頭上山去!”
大黃小黃聽了如遇大赦,連忙跑過去,一前一後將轎杆兒皮帶搭在頸上,使力一擡,只聽嘩啦一聲,不但前後轎杆兒一齊斷了,那頂轎子頓時也散了架,只剩下黃大小姐坐在轎椅上張口結舌,三個人一起目瞪口呆起來。
吳天德身高步長,一步跨出就有好遠,藍娃兒雖身高不比他低上多少,卻從來沒有這樣大步走過路,被他攥着手腕,幾乎是一溜小跑地跟在身邊,偷眼去瞧吳天德臉色,卻見他面沉似水,似極惱怒,不免心中惴惴,胡思亂想道:“吳大哥也覺得我模樣不同常人,被那人說出來,心中生氣麼?”
她默默地跟着走了一陣兒,忍不住怯生生地道:“吳大哥,你是不是在生小藍的氣?”吳天德聽了一奇,停下步子轉首看着她道:“生你的氣?那女子對你太過無禮,要不是看她是個女人,我真想揍她一頓。我生你的氣做什麼?”
藍娃兒聽了頓時喜得心花朵朵開,她不答吳天德的話,卻一把撲上去,勾住了他脖子,大着膽子在他脣上主動一吻,喜滋滋地道:“沒有什麼啦,我們走吧!”
前邊杜鵑花開更盛,間雜着棵棵青松,鬆上覆着厚厚的冰雪,松針上卻露珠兒以的垂着一些冰雪融化的水滴。
行了片刻,忽聽右邊林中傳來一片嘻笑之聲,吳天德不由止住了身子,側耳一聽,那笑聲卻又沒了,他向藍娃兒打個手勢,將馬繮飛快地在樹上挽了一圈兒,牽着藍娃兒的手向樹叢花林中閃去。
花開爛漫,足有大半個人高,二人在花叢中閃來閃去,藍娃兒瞧那杜鵑開得可愛,粉紅的花朵兒開了大半,還有嫣紅的花骨朵兒正欲綻開,就手摘了幾枝拿在手中。前邊又有人聲傳來,吳天德忙拉着藍娃兒一矮身子,悄悄摸近了去。
花叢後面,只見一個青巾包頭、青衫窄袖的窈窕少女,手持一柄利劍飛舞旋轉,劍前一個白衣人翻轉騰挪、身手極是敏捷。
不過看那青衣少女劍舞得雖急,卻也沒有傷人的意思,那利劍哧哧直響,只在那白衣人身邊打轉,刺得杜鵑花兒飛起,地上已是落英繽紛。
吳天德瞧那少女樣貌,好似在哪裡見過,一張圓圓的俏臉英氣勃勃,彎彎的眉毛下天生一雙笑眼,紅嘟嘟的小嘴兒十分豐滿。那套貼身的青色勁裝映襯得纖腰一握、酥胸飽滿,瞧她劍法分明便是恆山派弟子。
再看那背對自己閃避劍法的白衣人,身法步形奇快,光天化日之下,那本來飄忽不定、鬼氣森森的奇異步法身形伴着漫天飛舞的杜鵑花瓣,好似一隻穿花蝴蝶一般。
吳天德見這人身法用的竟是回聲谷“陰魂不散”功夫,不由一奇。吳天德精擅這門絕世輕功,看這人身法顯然未得‘陰魂不散’精髓,倒和不戒大師那種似是而非的路數相同,這人是誰?
只見那青衣少女打着打着,忽地格格一笑,嬌叱道:“這一劍還刺不中你?”劍勢一轉,颯然風響,竟一劍抖出三朵劍花來,襲向白衣人胸前。吳天德認得這一劍是古洞上恆山劍法中的一招,看來恆山三定並不藏私,那壁上絕學劍法俗家弟子也得以傳授了。
只聽叮地一聲輕響,吳天德見那白衣人一掌揮出,傳出金鐵交鳴之聲,不知手中持了什麼兵器,與青衣少女對了一劍,然後卻似被第二劍刺中,哎呀一聲驚呼摔了出去。
青衣少女怔了一怔,她知道那人習武不久,雖然學的都是極上乘的功夫,但功力尚淺,所以這一劍自有分寸,怎麼竟然刺中他了?莫非自己學藝不精,火候拿捏不到?
她的俏臉上微微有些變色,顫聲道:“白公子,你沒事吧?你……你不要嚇我。”
那白衣人半趴在雪地裡一言不發,吳天德聽到白公子三字,心中不由一驚,偷偷自花叢一側望去,恰見那位晉城結識的白大少爺滿臉詭笑,眼睛一睜一閉地向那少女方向偷偷一瞥,看來他是詐死哄那少女過來。
吳天德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來了恆山,也不知怎麼對靜月她們說的,看來倒是真的學到些功夫了,不過這泡美眉的功夫,好像更有天份一些,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青衣少女見他趴在地上,卻不答自己問話,心中一緊,已如輕煙般奔了過來,蹲在他身旁去抓她肩膀,口中急道:“白公子,你怎麼了?”
白展堂霍地轉身,哈哈一笑,一把抓住了青衣少女的皓腕,得意地道:“小萼兒,我抓到你啦,你可得依言讓我親你一下才成。”
那青衣少女哎呀一聲,扭動嬌軀,不依地道:“你又使詐,人家纔不理你呢,唔唔……唔……”她口中不依,可是纖腰被白大少一摟,已倒在雪地上,兩脣相接,咿咿唔唔地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才聽見啵地一聲,白大少得意地笑道:“小萼兒,你的口水真是好甜,我一天不親你就連覺都睡不香,你就答應早些嫁我好不好?”
只聽青衣少女喘息着道:“你……你這壞蛋,總是佔我便宜,人家……人家就算要嫁人,也要稟明師傅、告訴我大哥一聲才行,他現在還在泉州,你……唔……唔……討厭,又偷襲人家。”
白展堂嘿嘿地笑道:“小乖乖,舌尖幹嗎老避着我嘛,非要你肯主動吻我才成……”說着那大嘴巴又貼上了那張櫻桃小嘴,只聽青衣少女嚶嚀一聲,顫聲道:“不要,別摸那裡……嗯……”吳天德探頭一瞧,那位白大少色膽包天,一邊彼此交換着口水,那手已不老實地襲擊起人家少女的酥胸來。
那少女被他手掌在酥胸上一按,頓時骨軟筋酥,迷迷糊糊地欲拒還迎,柳腰兒款款擺動,四條腿糾纏在一起,兩個人藉着花叢的掩映,打着滾兒地在雪地上親熱起來。
吳天德聽了那少女說話,纔想起她是那位去泉州赴任的鄭紹祖的妹妹,恆山定靜師太的徒弟鄭萼。眼見二人在那裡卿卿我我,情熱之時忍不住上下其手,不禁啼笑皆非,自己竟然跑來偷窺人傢俬隱之事,實在尷尬。
藍娃兒在後邊無聊,正輕輕用那枝杜鵑花搔着吳天德癢,聽見那熟悉的呻吟聲,忙悄悄自吳天德肩後探出頭來,瞧見這對小情侶旁若無人的表演,想起自己一路與吳大哥那些親暱舉動,也不禁臉紅心跳,手掌按在吳天德肩上,都有些顫抖起來。
吳天德扭頭握住藍娃兒的素手,身旁杜鵑花兒絢爛如霞,那張紅撲撲的俏臉比那花兒更中燦爛,一雙海水般清澈動人的大眼睛蘊含着無限的深情。
吳天德忍不住將手湊近脣旁輕輕一吻,四目癡癡相望,心兒如在雲端。就在這時一聲嬌呼,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靜謐,二人相視一笑,吳天德低低做了個手勢,示意二人輕輕退走。
他二人見了白公子與鄭萼之間的樣子,想起這幾日來二人間的深深情愫以及那些羞人的舉動,心中十分的甜蜜,不想再打擾這對小情侶。
二人躡手躡腳剛剛退了兩步,只聽啪的一聲,扭頭望去,只見那位鄭萼姑娘一掌打落了白大少的魔掌,膩聲道:“你這混蛋再不住手,我打得你滿頭包啦!”
只聽白大少喘着粗氣道:“聽說我師父爲了儀琳師孃連觀音大士都劈啦,你把我打成釋迦牟尼頭,我就比師父更加風光啦!”
藍娃兒聽了這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吳天德一見頓覺不妙,偷窺人親熱原本就說不過去,何況他還叫自己師父,這做師父的偷看徒弟和人親熱,豈不丟人死了。
鄭萼只當四下無人,兩人兩情相悅,早已心心相許,做出些親熱舉動來也未覺不妥,這時聽見人笑,不禁嚇得魂飛魄散,哎呀一聲叫,急忙放開了白公子站起身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白公子爬起身來,從地上拾起一把細短的黝黑小劍,大喝一聲道:“何方賊子?”說着已一步跳了過來,手中小鐵劍一揚,忽地見花叢後一前一後蹲着兩個人,前邊那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神劍師父,捉賊捉出師父來,他也不禁傻了眼。
他呆了半晌,才訕訕一笑,收起小劍道:“師父,你終於回來啦,我等你可是等得望眼欲穿、神魂顛倒、衣帶漸寬、茶飯不思啊。”
拷!睜着眼說瞎話,比我還能扯,這些詞兒用在那位鄭萼小美人身上還差不多,吳天德站起身來,鄭萼瞧見是他,羞得哎呀一聲,轉身就逃,一條窈窕人影兒在花叢中閃了幾閃,已不知去向。
吳天德見白公子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居然不去追她,不禁奇道:“你不去追回鄭萼姑娘麼?”
白大少嬉皮笑臉地道:“不用追啦,女孩子臉皮嫩,就是這樣啦。我第一次親她時,逃得比這次還快,幸好師公教了我‘神行百變’的功夫,這才把她追回來。”
吳天德又是一怔:“你師公?什麼‘神行百變’?”
白公子一臉得意洋洋地道:“儀琳師孃的爹爹我不該叫師公嗎?他老人家說追尼姑做老婆的男人才叫男人,我追的是尼姑庵的俗家弟子,算是半個男人,恰好他懂得半門‘陰魂不散’的輕功身法,所以就傳給我啦。不過這名字太難聽了,本徒弟改了個名字叫‘神行百變’,師父你看是不是聽起來神氣多啦?”
藍娃兒在一旁好奇地道:“吳大哥,這個人就是你的徒弟白大……”她說未說完,已被吳天德一把捂住了嘴巴,乾笑道:“呃……小藍,這位是白公子白大少爺。”
藍娃兒被捂住了嘴巴,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轉了兩轉。白大少已正色道:“師父此言差矣,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老人家可不能叫我白公子,你叫我小白就好,親切、自然嘛,本弟子……本小白是師父您老人家的首徒,要給將來的師弟師妹們做個尊師重教的好榜樣纔是!”
吳天德苦笑一聲,放開藍娃兒嘴巴,瞧見白展堂手中小小一柄鐵劍,不禁奇道:“這劍怎麼這麼小?你又是跟誰學的功夫啊?”
不料白大少恍若未聞,他瞧清了藍娃兒相貌,頓時兩眼發直,半晌才一聲怪叫道:“哇!好漂亮的美女,師傅呀,你的本事實在是大得不得了,本小白要向你學習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他喜勃勃地向藍娃兒躬身一禮,讚美道:“小藍?你就是藍娃兒姑娘嗎?那你就是我的四師孃啦?小白見過師孃。”
藍娃兒聽他誇自己美貌,又叫自己師孃,頓時喜得眉開眼笑,只覺吳大哥大有眼光,收的這個徒弟一表人材、口蜜腹……反正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吳天德未料這看起來傻乎乎的白公子居然一語中的,這藍娃兒縱然現在還不是四師孃,亦不遠矣,他不願和白展堂多談這些,又問道:“你用的小劍好生古怪,武林中好像沒有哪個門派用這兵器,是誰傳給你的?”
白展堂聽見他問這個,有些委屈地道:“師父,你走了那麼久還不回來,我只好先跟師孃們學功夫啦,不戒師公傳了我輕功身法、大師孃傳了我內功心法,儀琳師孃本來要傳我獨孤九劍的,但是非煙師孃說那是師父的獨門絕學,未見到你之前不可私相傳授,曲煙師孃就傳了我一手峨嵋刺的功夫。
我想本公子拿着峨嵋刺不太好看,再說我是華山劍宗的開山大弟子啊,所以就靈機兩動,叫人鑄了這把小劍,專用來使峨嵋刺功夫。師父,幾位師孃對我都很好,你雖然不在,我卻已學了一身本事了。”
藍娃兒聽他誇幾位師孃對他好,心中微起妒意,忍不住道:“我的暗器功夫也很不錯,有空兒我也教你吧!”
白公子聽了喜得大嘴咧到了耳丫子,連忙施禮道:“小白先謝過四師孃。”
吳天德想不到這個寶貝徒弟比自己還能異想天開,愣是聽不懂他說的靈機兩動是怎麼回事,忍不住又問道:“靈機兩動?這話從何說起?”
白大少笑道:“靈機一動呢,是我想出用這小鐵劍使峨眉刺,靈機二動呢,是我決定將來創立一個門派叫‘鐵劍門’,這把小劍就當做是本開山祖師的傳世信物。”
吳天德咋舌道:“不會吧?你還沒有正式入門,就想着自立門戶了?古來今來,像你這樣千年難遇的弟子,我還是頭一次瞧見。”
他說到這裡,心中忽然覺得這什麼‘神行百變’、‘鐵劍門’的名字有些耳熟,他仔細想了一想,忽地想起這兩個名字的來歷,不禁驚得聽得目瞪口呆。
天下間竟有這樣離奇的事,原來這個響噹噹的門派,竟然是由於自己偶然之間收了這個白公子做徒弟,纔出現於世上。
好在他這兩年闖蕩江湖,不可思議的事情見多了,魏忠賢見過了,連國姓爺的爺爺都瞧過了,再見到這位鐵劍門的開山祖師,好像也沒有那麼驚奇了。這門派竟是由自己的弟子一手創來,想起來還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白公子聽他“誇”自己是千年不遇的弟子,不好意思地笑道:“謝謝師父誇獎,做大俠就要像師傅做到掌門才威風,華山劍宗的掌門當然是小師弟的啦,輪不到我來做,要做掌門只好另想辦法。”
吳天德聽了奇道:“小師弟?你何時又有了個小師弟,他在哪裡?”
白公子向山上一指,說道:“在那裡,還在大師孃的肚子裡!”
白公子的跳躍性思維實在還在吳天德之上,這套顛三倒四的話說了出來,讓吳天德也不禁聽得啼笑皆非。
就在這時,藍娃兒忽然捂着肚子哎喲一聲,吳天德見了不知她出了什麼事,連忙一把扶住她,慌道:“小藍,你怎麼了?”
白公子也急忙跳過來,指手畫腳地道:“小藍師孃,你怎麼了?哎喲……不好,是不是你已經有了師傅的骨肉了?”
吳天德無奈地翻了翻白眼,說道:“我說白大活寶,你別吵了行不行?”白公子見他有些不耐煩,倒也不敢放肆,連忙閉了嘴,心中卻想:“小藍師孃千嬌百媚,我纔不信師父能把持得住,乖乖,不是師孃要生了吧?”他左顧右盼,已開始決定要去找個產婆來才行。
藍娃兒吁了口氣,蒼白的臉色恢復了些血色,見吳天德滿面擔憂,忙展顏一笑道:“吳大哥,我沒事,我方纔感應到有人對付我的本命蠱,所以腹中一疼,不妨事的,那人用的定是劇毒的金蠶蠱,不過本命蠱是蠱中之王,除非寄體死亡,否則殺不死的。”
吳天德聽了心頭一寬,又心頭一怒,按刀四顧道:“附近有人用蠱毒對付你?”他四下望去,哪有什麼人影兒?忽地想起方纔那位黃三小姐來,那女人看來平平無奇,難道竟也是位用毒的大行家?
藍娃兒拉住他手,搖頭道:“吳大哥,不是我啊,一定是有人放蠱對付任姐姐,她體內的本命蠱與那人蠱蟲搏鬥,我纔有所感應。”
有人用毒蠱對付任盈盈?吳天德心頭一驚,不知那位任大小姐現在何方,難道她遇上了什麼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