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和曹師鴻的婚禮結束後,只在錢塘待了兩天,就率領大軍南下了。臨走前跟大舅哥曹師雄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高駢遲早要打杭州的,我先到南方探下路,大哥千萬不要死守杭州這幾座小城,不行的話就南下跟我們會合。”
曹師雄心中很是感激,點頭答應,雙方依依惜別。
黃巢的大軍行了兩日,即將到達臨安,孟楷和尚讓就提議把這個一直沒有拿下的小縣城給攻下來,以泄心頭之恨。黃巢不置可否,一個小小的縣城有什麼大不了的,讓他們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於此同時臨安城中的董昌也早已探聽到了黃巢大軍南下的消息,臨安雖然不是黃巢南下的必經之路,可以黃巢的兵力,拔了自己這個小城還不跟玩兒似的?董昌以布衣之身組織民團抗擊各路義軍的進攻,數年來不但沒有被消滅,竟然日漸壯大,可見他定然不是等閒之輩。
董昌跟手下衆將商議,錢鏐道:“此戰不能力敵,只能智取。”
董昌苦笑道:“這個大哥我當然知道,錢兄弟可有什麼具體的辦法?”
錢鏐面不改色的道:“隨機應變。”
其他人都冷哼一聲,均想:說了等於沒說。
董昌也是面有不予之色,正要說話,錢鏐接着道:“大哥可以給我一千人馬,我試試看能否讓黃巢離開此地!”
衆人心中冷笑,一千人?開什麼玩笑?黃巢可是有好幾萬大軍的呀,少說也有七萬人馬,區區一千人能有何作爲?
甚至有人想,這小子會不會是想帶領一千人馬出城投靠黃巢去呀?這倒是個好主意,可他們也不敢說出口呀,畢竟錢鏐是董昌的第一心腹手下。
董昌實在是毫無辦法了,見錢鏐提出了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甚至他心裡也在懷疑這錢鏐是不是想出城投靠黃巢?畢竟一千人馬對於黃巢的數萬大軍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甚至連菜都算不上。
可他沒有任何辦法,他只能放開手讓錢鏐出城,曾經錢鏐給過他不少次的驚喜,也不止一次的創造過奇蹟。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整個臨安縣城和自己一家上下百餘口人的性命。輸贏的關鍵就壓在了錢鏐的身上。
錢鏐出城後屯兵青山湖北岸的八百里(古地名,在古臨安城東北),親自帶領二十餘名親衛前去偵察敵情。在鐵帽山附近發現了黃巢的先頭部隊,說是先頭部隊,其實是不過也是數十人的斥候(也就是偵察兵,也叫哨探)。
錢鏐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優勢,二十餘人就在鐵帽山埋伏起來,等黃巢的斥候部隊到達時,二十餘人箭弩齊發。這些人都是錢鏐親自訓練出來的親衛兵,弓馬稔熟,兩輪箭雨過去,黃巢的斥候部隊就倒下了三十餘人。其餘人等遽然遇襲,不知道敵人究竟有多少人馬,驚慌之下頓時大亂。
錢鏐等人第三輪箭雨射過,黃巢的斥候部隊就剩了寥寥十數人,錢鏐大喝一聲率先縱馬衝下山去,身邊二十餘騎立時跟上。
能夠做斥候的大多都是精明之輩,逃命的本是也大都不錯,如果不是遽然遇襲,他們也不會被錢鏐如此容易的就解決大半。這時見山坡上二十餘騎衝下,知道自己等人不是對手,與其做無謂的犧牲,不如回頭與大部隊會合。於是十餘人打了個眼色,調轉馬頭向回奔去。
錢鏐襲擊這些人不過是想給義軍一個下馬威,如果把這些斥候全殲的話,也可以讓敵人弄不清自己的虛實,不敢貿然進攻臨安城。
可若是留了活口讓他們回去的話,情況就會適得其反,反而弄成打草驚蛇,更激起義軍的憤怒。是以錢鏐哪裡容得他們逃走,急忙拍馬急追。錢鏐把丈八馬槊掛在馬鞍旁,取下背上的鐵胎弓,在馬不停蹄的情況下每一箭射出,就有一人落馬。
就在前面逃走的斥候還剩下五名的時候,前方遠處塵頭大起,顯然是有大隊人馬趕來。
錢鏐猛的勒馬,戰馬在高速的衝刺狀態下猛的人立而起。就在戰馬前腿離地的時候,錢鏐用雙腿夾緊馬腹,右手一探,三支利箭赫然出現在手中。他沒做絲毫的停留,幾乎未作任何的瞄準動作,弓弦一響,三支利箭就飛了出去。
三支利箭剛剛飛出,錢鏐胯下的戰馬竟然以後退爲軸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戰馬前腳剛剛落地,錢鏐一個轉身,又是兩支利箭飛出,幾乎在同一時間錢鏐一夾馬腹,戰馬飛也是的向來路衝去。
說來繁瑣,這一系列動作幾乎都在瞬息間完成,前面射出的三支利箭還沒飛出多遠,錢鏐第二次射出的兩支利箭就又已經離弦而出,可見錢鏐動作之快。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前面飛速逃命的五人竟然無一倖免的從高速飛馳的馬背上翻身落下,地上的塵埃猛的飛起老高,把五人的屍身擋在了塵埃之下……就在這時錢鏐的二十餘名親衛纔剛剛勒住了疾馳中的戰馬,衆人心中駭然,對錢鏐如此神出鬼沒的箭術和馬術佩服的五體投地。
二十餘人微一愣神,也急忙調轉馬頭,急忙追着錢鏐而去。
黃巢的前鋒部隊遠遠的看見有二十餘騎追逐着己方在前面探路的斥候,知道來了敵軍,前鋒帶隊的是尚讓的心腹大將李唐賓。他急忙命軍隊火速前進,可等他話音剛落,就見己方的五名斥候紛紛落馬,掉入塵埃一動不動。二十餘名敵軍也紛紛回馬遠遁。
李唐賓一邊派人稟報尚讓,一邊帶領前鋒隊伍順着敵軍逃走的方向追去。
尚讓聽說竟然二十餘名敵軍就敢襲擊義軍的斥候部隊,這在以往是絕無僅有的事情,莫非有詐?尚讓在心中暗想。急忙吩咐傳訊的那名李唐賓的親兵,讓他火速前去轉告李唐賓,減緩追擊速度,小心埋伏,以防敵軍有詐。
那名親兵領命之後,上馬疾馳而去。
卻說錢鏐等人一路飛馳,眼看着到了青山湖畔,湖畔有一個小村莊,就住着寥寥十餘戶人家。此處已經距離錢鏐駐軍地點很近了,由於戰亂,這小村裡也就只剩下了幾名老弱婦孺還沒有逃亡,其他人等早已遠避他鄉去了。
錢鏐的一個親兵道:“錢統領,此處地進我們兵營,村裡人知道我們的虛實,以防萬一,我們不如把村裡人殺了,燒掉這個小村莊,免得他們給黃巢的人馬做嚮導。”
錢鏐也知道留下這些人很是危險,不過他還是不忍心殘殺這些老弱婦孺,嘆了口氣道:“若我等殺了這些老弱婦孺,那我們跟流寇黃巢有什麼區別?”
那親兵急道:“前將軍,大事爲重,容不得您做婦人之仁吶!”
錢鏐怒喝道:“休得再說,否則軍法處置!”
那親兵道:“那我們把村裡人都帶走……”
錢鏐嘆道:“追兵已近,來不及了,快走,大不了我們另想辦法……”說着當先縱馬而去。其餘二十餘人只得跟上。
村裡的老弱衆人絲毫不知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見有軍馬路過,急忙各自緊閉門戶。
不一刻,李唐賓的人馬就到了這個小村,李唐賓命人到村中問一下路途,順便打聽一下敵軍的情況。
親兵到村中帶了一個瑟瑟發抖的老婦女出來,李唐賓問道:“你可知道臨安的人馬有多少?屯兵何處?”
那老婦女十分害怕,結結巴巴的道:“臨安的人馬離此不遠,昨天就駐紮在那裡了,好像有不少人……屯兵在……屯兵八百里,對,是八百里……我知道的我全說了,將軍不要殺老奴……”
李唐賓一聽,倒吸了一口冷氣,屯兵八百里!那得有多少人馬?臨安哪來的那麼多人馬?心中有些不信的道:“臨安的人馬真的屯兵八百里?”
那老婦女不住的磕頭,道:“千真萬確,老奴哪裡敢欺瞞將軍,是八百里沒錯。”心道:八百里就是一座小山坡,離此地不遠,那麼多人馬在那裡駐紮我們怎麼會不知道?
可她哪裡知道李唐賓把八百里這個地名誤會成了臨安的人馬的隊伍有八百里那麼長。李唐賓剛剛接到尚讓“以防有詐”的命令,聽了那老婦女的話,再想想前邊的二十餘名敵軍,果然有些像是引自己等人入埋伏的樣子,心裡也就信了分。
當下,李唐賓就地紮營,做好防守工作,親自到後軍去跟尚讓商議對策。尚讓聽完李唐賓的推測,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莫非是高駢秘密調集軍隊繞在前邊埋伏?要不然小小的臨安縣城哪裡來的這麼多人馬?不及細想,當下命李唐賓把軍隊掉頭向東南方向,繞過臨安城。
這還不算,他還讓李唐賓繼續向東南方向前進,既然高駢的軍隊可能在臨安附近集結,就定然有所圖謀,當然是離他們越遠越好,索性讓大軍進軍閩南,向福州放行進發。
尚讓卻親自去見黃巢稟報軍情,竟然對黃巢說臨安城外駐紮着高駢秘密調來的數萬大軍,幸虧自己發現的早,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並將自己已經擅自讓李唐賓帶領前鋒營向閩南進軍的事情跟黃巢解釋了一番。
黃巢哪裡知道真假,聽尚讓說的繪聲繪色,當然信以爲真,還着實稱讚了尚讓一番,命大軍轉向閩南。
錢鏐在大營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可等了一天也不見義軍到來,派出的探子竟然回來說黃巢的大軍已經繞過臨安城,向閩南方向進發。錢鏐百思不得其解,他哪裡知道因爲自己的一念之仁,竟然鬧出了天大的誤會,就此嚇退了黃巢的七萬人馬。
也正因爲這件事,高駢纔會對他錢鏐和董昌另眼相看。高駢上書朝廷,表奏董昌爲杭州刺史,錢鏐爲靖江都將、都指揮使。這無疑讓董昌和錢鏐有了更大的本錢,爲這兩個野心家以後的發展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