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密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朱溫分明從他眼神中看到一絲落寞、一絲哀傷,空有一身抱負卻不能實現,豈能會沒有一點點的幽怨?
楊行密退出後,朱溫也找了個藉口向黃巢告辭而出。
“二師兄!”朱溫喊住了正要上馬的楊行密。
楊行密愕然回首,見是朱溫,心裡略感有些意外,道:“朱師弟可願陪愚兄走走?”
朱溫笑道:“小弟正有此意。”
晚唐時期兩個最強大的梟雄人物相視一笑,彷彿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二人策馬出城,快馬疾馳,鹿邑縣屬於平原地區,由於黃河多次缺口在這片平原上留下了無數的黃沙和道道溝壑,也在這平坦的土地上堆起了一個個小土丘。
二人策馬登上一個小土丘,楊行密勒馬回頭,注視着朱溫,道:“朱師弟文韜武略,乃當世英雄,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可惜的是,師父不懂得重用你,或者是不想得罪孟楷和尚讓。”
朱溫謙遜的道:“小弟出身貧寒,自幼頑劣,哪裡是什麼英雄,也就是做飯比別人好點兒,呵呵。”
“朱師弟過謙了。”楊行密飛身下馬,從小土丘上俯身下望,良久無語。
朱溫看着楊行密高大寬厚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他能理解楊行密的心情。當你身懷定國安邦之才卻得不到認可時,你心裡會好受纔怪。
良久之後,楊行密豁然轉身,臉上掩飾不住的有一絲興奮,楊行密緩緩道:“朱師弟可願與愚兄聯手共取天下?”他語聲平淡,彷彿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他的眼睛暴露了他激動的心情。
朱溫心道:楊行密果然野心勃勃!此人心思縝密,才智武功天下少有人能敵,將來更是要坐擁江淮富庶之地,成爲晚唐時期最大的軍事力量之一。
朱溫一邊想着心事,一邊道:“小弟只是一個無名小卒,能有什麼能耐?義軍之中大將無數,就算是取天下,也只有師父可以做到,哪裡輪得到你我?”
楊行密搖頭苦笑道:“師父他老人家智謀武功勝我等十倍,可師父的性子不適合做天下霸主,在綠林稱雄倒是綽綽有餘。他老人傢什麼都好,只是把一個‘義’字看的太重了。我們現在是義軍,不是一幫綠林豪傑,還像以前在江湖上一樣處理事情顯然是行不通的。我勸過師父多次,可他就是看不透,唉……”說罷一聲長嘆。
“‘義’這個字是我們江湖兒女所擁有的一種高尚的美德,可它一旦成爲一種模式、一種束縛,卻很難被打破。”朱溫附和道。
楊行密冷笑道:“可爭霸天下不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想爭霸天下就要放棄從前江湖上的那一套,如若不然,給你再多的兵力,依然不過是徒勞而已。”他猛然擡頭,盯着朱溫的雙眼,一字一字的道:“如果是你我二人聯手,大唐天下唾手可得!”
朱溫心中暗歎,這個二師兄什麼都好,就是功力之心太重。朱溫搖頭道:“沒有你想想的那麼簡單,如今天下剛亂,英雄人物隨處可見,豈獨你我?何況‘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天下雖亂,卻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平定的下來的。”
楊行密眼中精光閃爍,豪氣萬丈的道:“就算是用我一生的努力去換取天下黎民的安寧,我也願意,就算是爲此都掉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朱溫看着眼前的楊行密,心中對他的看法已經略有改變,他本以爲楊行密是一個功利心比較重的人,可朱溫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這番話絕非違心之言。“爲了天下百姓的安寧,我是否也要付出一份努力呢?”朱溫內心思潮澎湃的想。
沒有人比朱溫更清楚,黃巢不可能得天下,這一點對於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的人來說,只要懂一點歷史知識,就知道黃巢兵敗後死於狼虎谷。可楊行密單從黃巢的性格和言行就可以看出這點,不能不說他是個人物。
朱溫道:“楊師兄,我佩服你的豪氣,希望有一天你能實現你的夢想,不過請不要忘記你的諾言,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左右天下蒼生命運的權力時,請你一定記住今天的這句話,一定要善待百姓。”
朱溫說這些,是因爲他知道楊行密總有一天會成爲一方霸主,擁有富庶的整個江淮地區。是以事先給楊行密提了個醒,也是替江淮地區數千萬百姓求了個情。而楊行密在被朝廷冊封爲吳王后,對江淮地區的百姓善待有加,在他有生之年鼓勵農耕、發展生產,讓久經戰火洗禮的江淮百姓過上了安定的生活。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楊行密道:“希望那時候我們還是朋友,像你這這種只用了一千人就可以在不損失一兵一卒的情況下,而大敗曾元裕的八千精銳的人,誰如果有了你這樣的敵人那簡直就無疑是自掘墳墓。”
朱溫苦笑道:“哪裡有你說的那麼玄乎?”
楊行密半開玩笑的道:“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爭霸天下的資格,我第一個要除去的人就是你。”
朱溫微笑道:“希望哪一天遲一些來臨,因爲我還要多活幾年呢?”
忽然之間,正在說笑的朱溫感覺微風襲體,一道亮麗的劍光迅捷無論的閃現在朱溫的眼前。
朱溫定睛一看,握劍的人赫然正是二師兄楊行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