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也不是傻子,他們每年的俸祿雖然不是很多,但數千兩銀子還是有的,家中的開銷和應酬雖然很多,也未必能夠花銷的了那麼多錢,更何況家裡的田產也確實不少,每年的收入一萬貫那是往少了說的,崔胤家的田產每年的收入幾乎有五萬貫,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其實讓他每年拿出一萬貫他都不會反對,他主動說拿出兩千貫,不過是爲了走個形式而已,更可以在朱溫面前表示一下忠心,何樂而不爲?他張浚當然也不會甘居人後,是以也出言附和。
既然兩位宰相都答應了下來,其他的官員就更加不敢妄加議論了,畢竟朱溫這人惹不起,兩位宰相也惹不起,既然他們三個人全部同意,這些文武百官也不敢說什麼了。他們想想也是,不就是千八百貫錢嗎?何必因爲這點兒小錢兒來得罪朱溫這個煞星呢?到時候別惹怒了他直接被抄家了就得得不償失了。
當即一衆文武全部紛紛附和,他們也都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更何況不就是出點錢嗎?更何況他們別的沒有,就是有錢,更何況出這點兒錢也不是很多,幾千貫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朱溫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這麼定下來了,其實這種事情並沒有你們想想的那麼嚴重,人與人都是平等的,士大夫是人,平民百姓也是人,士大夫和鄉紳們有錢,讓他們繳納一些賦稅對他們並沒有多大的影響,而平民百姓本身就吃不飽穿不暖,再讓他們交賦稅豈不是把他們往絕路上推?”
朱溫掃視了大家一眼,見所有人都沒有意見,最起碼錶面上沒有意見,朱溫也沒有指望這些所謂的文武官員能夠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爲,當即接着道:“真正的施政方針要讓衆生平等,逐漸消除貧富差距,讓所有人都有飯吃,有衣穿,有房子住,如此**心思定,天下才能太平。你們不要看各地流寇四起,那是因爲他們沒有飯吃,這纔會導致他們不得不揭竿而起,鋌而走險。可你們看看爲什麼宣武軍沒有流寇?因爲這些年宣武軍的百姓都有飯吃,其實百姓們的要求並不高,只要讓他們吃飽飯,他們就會很滿足了。”
朱溫豁然轉身,面向唐昭宗李曄,朗聲道:“臣斗膽,爲民請命,望陛下能夠順從**,救百姓與水火。”
李曄心中暗歎一聲,心道:你們都已經定下來了,這纔來問我的意見,我說與不說還有什麼意義?
雖然心裡這麼想,可表面上李曄還是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道:“樑王體恤百姓,實乃百姓之福,我若不準的話,豈不讓天下百姓罵我做昏君嗎?明日即讓舍人院出告,免除各郡州農戶的各項賦稅……”
各文武百官山呼萬歲,就算是退了朝。
李曄在心裡暗自腹誹,在心裡把朱溫的十八代祖宗都罵了一個遍,心道:“你這個朱溫真不是東西,錢不是你的,你當然不心疼,百姓們不用交稅,如何充盈國庫?國庫了裡沒有錢,我如何治理天下?你這是拿我們李家的錢來收買人心啊!”
其實不光是李曄在心裡腹誹,那些文武大臣們一個個答應了繳納數千貫甚至上萬貫的錢財之後,現在想想也還是覺得有些肉痛,畢竟沒有人會嫌自己家裡錢多,可爲了自己的地位能夠穩固,他們還是不得不忍痛答應把錢交出去,還不能很寒酸。
於此同時,這個消息迅速的傳了出去,還沒等舍人院出告,就幾乎已經傳遍了整個洛陽,全城震動,這些升斗小民們一個個歡欣鼓舞,燒香拜佛以慶祝這有史以來最大的好消息。
在這些百姓們看來,交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忽然讓他們不用交稅了,反倒讓他們感到很是意外,以前的大唐老是以各種名目增加稅收,這才導致各地流寇四起,如今免除了賦稅,百姓們沒有了沉重的負擔,不高興纔是怪事。
雖然這件事情已經傳了很多天,但一直沒有確定下來,如今真的定了下來,這些百姓還不高興的燒香拜佛?他們高興之餘,當然不會忘了爲他們帶來這巨大好處的樑王爺朱溫,甚至有好些人家都在家裡供奉了朱溫的長生牌位,祈求能夠讓這位體恤百姓的王爺長命百歲。
幾乎每一個人在見到熟人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問:“你聽說了嗎?以後不用交賦稅了……”
而對方也大都會回答:“當然聽說了,這麼大的好消息當然不會不知道,多虧了樑王殿下體恤百姓……”
一時間朱溫的聲望在民間如日中天,可幾家歡喜幾家愁,普通小民是高興了,那些世家大族就不高興了,因爲他們的產業都很大,按照朱溫的說法,他們都是要繳納稅收的,要把全年的收入中的兩成當做賦稅上繳,雖然這一點並不能讓他們有多大損失,可還是讓這些世家大族的人心裡不爽。在他們想來,他們原本就比那些小民高上一個檔次,稅收與他們根本沒有多少關係。
歷代以來士大夫不用繳納賦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這世道說變就變了,說什麼讓天下人人平等,這不是開玩笑嗎?如果任何人都平等了,那我們還當官做什麼?有錢就要交稅?真是從何說起啊?難道有錢也是錯?
但這些話他們只能憋在心裡,而不能說出來,說出來的話就很可能得罪朱溫這個瘟神,在他們想來,朱溫的所作所爲不過是爲了譁衆取寵,收買人心,一定是有所圖謀,當即就有人暗地裡到皇上面前告狀。
可李曄本人也拿朱溫沒有辦法,只能乾瞪眼而已,李曄本來就心煩,聽了這些告密的臣子的話,心裡就更是煩的厲害,心道:“都是這個朱溫惹的禍,弄什麼不好,非要讓百姓們都不交稅,這可害苦了士大夫們了,讓這些千年來沒有交過稅的人交稅,還真有些難爲他們,無怪乎他們會暗地裡編排朱溫的不是。”
朱溫的這以政策傳到其他藩鎮哪裡,各藩鎮的節度使當然是嗤之以鼻,他們可沒有朱溫那麼財大氣粗,如果沒有百姓們上繳的各種賦稅,他們的府庫中哪裡會有糧食和金錢?沒有糧食和金錢,拿什麼來養活十萬甚至是數十萬的軍隊?
蜀中的王建問自己的心腹謀士韋莊道:“韋先生,對於朱溫的這種做法,你怎麼看?”
韋莊也是有大學問的人,當然知道朱溫如此做對社會安定能做到很大的改善,可沒有賦稅收入,一切開銷從何而來?蜀中雖然富庶,可府庫中的大部分收入都是百姓們上繳來的賦稅,如果沒有了賦稅收入,他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來充盈府庫了。
韋莊道:“樑王如此做當然有他的道理,樑王在亳州、宋州、邢州、相州、澶州等地都有各種工廠和產業,每年的收入相當可觀,他們可以用工廠生產的工業品和礦產換取金錢,而我們就沒有多少收入了,如果免除賦稅,官員的俸祿還有軍隊的給養怎麼辦?”
王建能夠做到今天的位置,當然也十分清楚爲政之道,朱溫這一招實在是狠辣,如果其他藩鎮不免除賦稅,下轄的百姓定然不服,甚至會有大批的人遷徙到朱溫的轄地去,這樣一來無形中就削弱了其他藩鎮的實力。可如果他們同意免除賦稅,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資金來源來供養軍隊和那些官員。
這一下可把王建難爲壞了,可現在朱溫勢大,要錢有錢,要兵有兵,軍隊的武器也先進的離譜,其他藩鎮根本沒有一拼的實力。更何況如今天子掌握在朱溫的手中,朱溫挾天子以令諸侯,讓他們不得不從,如果他們不從,就是抗旨,朱溫如果想出兵打他們的話就出師有名了。
有同樣煩惱的不光是王建,楊行密和錢鏐也有相同的苦惱,他們同樣沒有這麼強大的經濟後盾,無法做出那種大手筆來,再說了,讓那些世家大族繳賦稅,真是談何容易,他們沒有朱溫那麼大的威望,更沒有朱溫那麼多的支持者,主要是實力上的差距太大。
一時間讓各藩鎮人心惶惶,這一點卻是出乎了朱溫的預料之外了,在一開始朱溫並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結果,朱溫的初衷不過是相讓那些貧苦的百姓能夠過上好日子而已,沒有想到竟然讓其他藩鎮產生了這種困境。
可這種結果對朱溫來說絕對是一個好的結果,可以加快消除藩鎮割據的局面,如果能夠讓天下消除割據,消除戰爭,朱溫感覺即便是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其實朱溫的免除賦稅並不是絕對的,也並不是對所有人都免除賦稅,能夠免除賦稅的對象都是那些貧苦的農民,那些小戶人家,而那些少數的大戶卻要交稅,以此來消除貧富之間的差距,以往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的原因就是士大夫不用交稅,甚至只要是家中有一個人有功名在身的,都可以免除賦稅,現在就不同了,無論你官職再高,只要你的收入高,就要交稅,甚至官員的俸祿中都要拿一部分出來作爲稅收,這當然要得罪一大批人,這一點朱溫心知肚明。
可既然要爲民請命,朱溫就已經做好了要得罪那些世家大族的準備,畢竟任何事都沒有十全十美的,爲政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