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表情有些嚴肅的道:“老張,我總感覺有些不放心,我想跟你一起去完成這次任務。”
張虔裕看了朱溫一眼,開玩笑道:“王爺,您是不是對我有些不放心啊?”張虔裕跟着朱溫也有一些時日了,知道朱溫的性子很隨和,有時候開幾句玩笑也沒什麼。
朱溫有些鄭重的道:“李克用這次是志在必得,李存孝是李克用的義子,在河東堪稱第一勇將,數萬人馬攻打邢州,壓力定然很大,孟遷這人是一個沒有主心骨的傢伙,到時候我怕他把你賣了。”
朱溫說這話可不是無的放矢,因爲在歷史上張虔裕就是在支援邢州的時候在河東的大軍圍城的情況下,孟遷頂不住壓力,把張虔裕綁了獻給了李存孝,並向李克用投降。
所以張虔裕這次秘密行動結局實在有些堪憂,張虔裕是一員猛將,而且不是那種莽夫,他心思縝密,善於出奇兵,所以朱溫纔會讓他負責這次重要的行動,但這次行動真正知道最終目的的人少之又少,表面上應援邢州的大軍只有三百人,可實際上朱珍帶領的三萬大軍會通過特殊渠道趕去前線,秘密趕往昭義軍。
這是一個十分大膽的計劃!
張虔裕當然也知道這次行動九死一生,也正因爲這個原因,他更不想讓朱溫冒險,張虔裕道:“孟遷這個人有些懦弱,關鍵時刻成不了大氣候,到時候我會見機行事,主公你身份尊貴,犯不上以身犯險,如果您有什麼閃失的話,我們這些年在中原打下的一片大好局面就要付之東流了,還請主公三思。”
朱溫當然知道張虔裕說的是事實,可他還是道:“我的主意已定,你無需多言,汴梁有敬翔做坐鎮管理一切政務,防務交給徐懷玉我也很放心。時間緊迫,明日一早我們就走,不過這次我扮演的角色是你的親兵……”
一切部署完畢,朱珍那裡也已經說好了,天一亮,張虔裕的三百名精銳騎兵就出了城,只有少數人知道,張虔裕身邊的一個不起眼的親兵,正是朱溫。
一行人曉行夜宿,從魏博鎮借道,羅弘信的部下早就接到了羅弘信的通知,張虔裕的部隊所到之處,魏博鎮的官員都殷勤的接待,這就是有一個好盟友的好處,若是跟羅弘信搞不好關係的話,不要說補充給養殷勤接待了,不乘機把這幾百人滅在這裡就不錯了。至不濟也不會讓他們從容過境,就想李克用救援兗州的時候一樣。
李存孝和康君立的大軍就被羅弘信攔在了境外,就是不借道,強悍如李克用那樣也是毫無辦法。雖然李克用氣的牙癢癢的,可若是讓他因此出動大軍與魏博鎮開戰,他還是要掂量一下,畢竟魏博鎮可是出了名的強悍,雖然現在今非昔比了,可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並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打下來的。但他絕對不會嚥下這口氣,羅弘信作爲當事人當然也十分清楚這樣做的後果,可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爲他有一個更加強悍的盟友,那就是朱溫。
羅弘信是聰明人,他知道朱溫的實力絕對不是自己能夠比擬的,從他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相繼吞併了天平軍、泰寧軍、感化軍三鎮這件事來說,就可見一斑。羅弘信當然知道能夠找這樣一個靠山對於自己來說是好事,而不是壞事。
這天晚上張虔裕和朱溫在房中議事,張虔裕笑道:“真沒想到,這個羅弘信還是個聰明人,懂得把握形勢,看來倒也是個人物。”
朱溫也笑道:“能夠從一個普通將領一躍成爲節度使,當然有其過人之處,如果這點火候都看不出來的話,他這個節度使早就當到頭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到邢州以後的細節問題,這才休息。朱溫雖然扮演的是張虔裕的親兵,但張虔裕當然不會給他安排那些站崗警戒一類的任務,朱溫在隊伍中有絕對的自由,張虔裕的其他親兵都不知道朱溫的真實身份,他們知道的是這個新來的親兵是張將軍的一個遠房表哥,所以才能夠和張將軍過從甚密,也不用做執勤站崗等瑣事。
一行人趕到邢州的時候,邢州正處於人心惶惶的時候,因爲河東的大軍距離邢州已經不過只有四十里了,半日路程就可以趕到。孟遷早已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亂轉。城中雖然有近兩萬的守軍,可沒有人有信心抵禦河東的大軍。琉璃坡的大敗給他們心裡上造成了很深的陰影,三萬大軍全軍覆沒,這是什麼概念?
敵將李存孝更是讓人吹的神乎其神,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他是戰神下凡,有人說他是趙子龍轉世,反正都是說李存孝驍勇異常,能夠在千軍萬馬中橫衝直闖的角色。
有這種人打邢州,邢州的守軍當然心裡沒底,因爲邢州的精銳部隊早已在琉璃坡一陣中傷亡殆盡,剩下的這一兩萬人都不過是一些平庸的步兵而已。如果出城逆戰的話,一定是挨虐的料。
就在這時,張虔裕的三百精銳騎兵趕到了邢州,邢州的守軍接到消息,急忙打開大門迎接,昭義軍節度使孟遷親自出城迎接張虔裕,在孟遷想來,這三百人定然是朱溫派來的援軍的先頭部隊,大部隊定然還在後邊。
張虔裕進城後,孟遷急忙讓人準備宴席,爲張虔裕洗塵,張虔裕並沒有直接去赴宴,而是先上了城門,把幾桿“宣武軍寧遠將軍張”的旗幟立在了城頭,寧遠將軍是張虔裕的官職名稱,不過是正五品的官銜。但張虔裕這些年也打了不少的仗,在戰場上的名頭還是有的。有時候在戰場上看的不是官職高低,而是看這人在戰場上的威名。
所以當張虔裕的大旗在城頭立起來之後,就連邢州這些士氣低落的守軍都明顯的安心了一些。
張虔裕這才從容走下城牆,去參加孟遷爲他準備的接風酒。朱溫當然沒有資格入席,而是被安排在外邊跟昭義軍節度使府裡的幾個親兵另外開了幾桌,不過檔次就明顯要低很多了,而且酒是限量的,畢竟雙方都有任務在身,意思意思就夠了,現在局勢緊張,李存孝的人馬隨時可能兵臨城下。
就在宴會進行了一半的時候,一個將領急匆匆的跑進宴會廳,道:“啓稟孟帥,河東的先鋒人馬已經到了城下,大概有五千人,先鋒官是原來的河陽節度使李罕之。”
孟遷心裡咯噔一下,李罕之在河陽當節度使雖然不過兩年的時間,可他手段殘暴,殺人放火那時家常便飯,特別喜歡虐殺少女,其手段之殘酷簡直是聳人聽聞。而且李罕之驍勇異常,據說有萬夫不當之勇,他可是當年跟着黃巢南征北戰的悍將,後來跟過高駢、諸葛爽,守過洛陽,佔過河陽,可以說半輩子都在馬背上度過的。
張虔裕明顯看到孟遷眼中的懼意,可張虔裕不過只是淡淡一笑,道:“原來是手下敗將,呵呵,當年我跟着葛將軍打河陽的時候,跟老李交過手,名聲雖大,卻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草包,不足掛齒。”
張虔裕的話讓孟遷心中略定,孟遷急忙道:“那就多仰仗張將軍了。”
張虔裕道:“我這就出城逆戰,只用我麾下三百二郎即可。雖然未必能夠生擒李罕之,卻又足夠的把握滅一滅他的威風。”
孟遷心中有些擔心,可又不好駁張虔裕的面子,雖然張虔裕在孟遷看來不算什麼,可張虔裕是朱溫的人,現在的朱溫可不比以前,沒有人敢小看他。畢竟朱溫的雷霆手段太嚇人了,一個多月就滅了三個藩鎮,還都是這些年來比較活躍的藩鎮,除了泰寧軍比較弱,其他兩路都是大鎮,比自己的昭義軍實力還要強悍。這種巨無霸他孟遷當然不敢得罪。
孟遷麾下那些將領聽了張虔裕的話就更是不屑了,心說我們三萬人馬逆戰,都被李罕之和李存孝打的全軍覆沒,你區區三百人就想出城逆戰,還打算生俘李罕之,牛皮可不是這麼吹的!
但這些話在心裡想想還行,不能說出來,畢竟人家是來幫自己打仗的,不管人來的多少,總之心意到了,更何況,張虔裕的到來已經表明了一個信號,那就是朱溫已經同意跟昭義軍結盟,這就是給昭義軍找了一個靠山,雖然關鍵時刻人家未必會賣自己的面子,但最起碼心裡比較安心一些。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明明知道那不過只是一張畫餅,卻總是喜歡自己安慰自己,或許這就是人的一種特性吧。這就是爲什麼好些人在面對困難的時候總是喜歡讓自己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土裡一樣。
可他們中的一些略爲明智一些的人就不免想道:這張虔裕也不是第一天打仗了,如果他沒有任何勝算的話豈會輕易出戰?如果他真是這麼一個不知死活的莽夫的話,這麼多年的戰場生涯,恐怕足夠他死一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