碭山縣城,朱昱已經被從鄉下請到了縣城,並被丁會安排先回宋州暫避一些時日,朱昱有些不想走,道:“碭山是我的老家,我不走,你們想讓我走是不是因爲你們根本沒有守住碭山的把握?”朱昱是聰明人,一下子就說到了點子上。
丁會跟牛存節對視了一眼,相對苦笑,都不由的想到:“不愧是王爺的大哥,一眼就能看出問題的關鍵所在。”可這種事情心裡知道就行了,可不能說出去,一旦讓百姓知道了,定然會鬧起軒然大波。
但丁會也不能直言不諱,只是淡淡的道:“碭山雖然是小縣城,可我們有一萬五千人馬,明日起牛將軍將帶五千人作爲機動兵力進入碭山山區,進行遊動作戰。時溥雖然有七萬大軍,可他想攻打碭山,也不是那麼容易。更何況龐師古龐將軍也帶了一萬精兵在亳州;張存敬張將軍在宋州雖然兵力不多,可也有八千人;朱珍朱將軍的兩萬大軍已經正在路上了,不日即可抵達。”
朱昱聽了之後點點頭,微笑道:“打仗這些事情我不懂,你們看着辦就行,不過有一點,既然要打,就要把時溥連根拔起,省的以後有什麼後患。”
丁會與牛存節對視一眼,心中苦笑:不愧是王爺的大哥,這氣魄就是不一樣,想直接把時溥給滅了,可時溥的徐州軍是出了名的強悍,哪是那麼容易說滅就滅呀?可這種話他們不能說,只能在心裡嘀咕,嘴上只能含糊答應。
第二天時溥就來下戰書了,說是在城外十里的地方約戰,丁會輕笑道:“這個時溥真是搞笑,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約戰,哪個不知道徐州軍擅長野戰?我們就閉門不出,靜候朱珍將軍的援軍即可。”
牛存節也笑道:“這個時溥,虧他想的出來,想以己之長攻彼之短,他真把我們當傻瓜啊?”
兩人對視一笑,彷彿對時溥的威脅根本不在乎,其實他們心裡也在暗暗擔心,不知道這時溥到底搞什麼花樣,時溥能夠割據一方,能夠在民風強悍的徐州站住腳跟,就證明他絕對不是等閒之輩,豈能做出如此幼稚的舉動?
可他們爲了寬慰在一旁的朱昱,表面上只能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誰知朱昱卻皺眉道:“二位將軍不可輕敵啊!時溥這人素來詭計多端,他明知道他們徐州軍擅長打野戰,我們定然不會答應,可還是派人送戰書來,這樣看來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他不想強攻,想跟我們玩陰謀詭計。”
丁會是越來越佩服朱溫這個大哥了,平時朱昱看上去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書呆子,可碰到真正的大事卻能夠一眼看到事情的關鍵所在,如果他帶兵的話,一定會是諸葛亮那樣的儒將。
牛存節這個粗豪漢子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問道:“那以朱大人看來,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呢?”朱昱雖然一直在鄉下,可朱溫卻給了他一個潁州刺史的頭銜,說是遙領,其實就是掛個名,實際工作都由其他人負責,再弄一個副職在潁州坐鎮即可,朱昱其實就是白拿一份俸祿。正是因爲朱昱有一個刺史的頭銜,牛存節纔會稱呼他“朱大人”,要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呢。
朱昱胸有成竹的道:“二位將軍都是久經戰場的人了,心裡一定都有了數,不知我說的可對?”
丁會呵呵笑道:“朱大人明察秋毫,我丁會佩服,我們兩個雖然知道時溥定然在耍花招,可不知道他到底是耍的什麼花招?”
朱昱只說了四個字:“圍城打援。”
其實丁會也想到了這個方法,可他感覺不現實,因爲碭山是小縣城,根本不值得時溥大軍來襲,時溥的目標應該是亳州或者是宋州纔對,即便是更往南一些的潁州,都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因爲時溥的七萬大軍基本上都在永州城,從永州出發要麼向西攻打亳州,要麼向西北攻打宋州,包圍碭山有什麼意義呢?更何況即便是有援軍的話,張存敬、龐師古、朱珍這些人哪一個是好惹的?他時溥到底能吃的下哪一個?
丁會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朱昱微微一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時溥的徐州軍擅長打野戰,守城和攻堅都非其所長,而我們宣武軍的人馬除了以騎兵爲主的龐師古一部在野外戰爭中機動性比較強,其他如朱珍和張存敬等人的隊伍中騎兵的比例連三成都不到,對上這些彪悍的徐州軍勝負難料啊,更何況徐州軍的兵力優勢更是我們所無法比擬的。”
牛存節有些不服氣的道:“俺老牛就不服氣,徐州軍那麼厲害爲什麼跟秦宗權打仗從來都沒佔過便宜?最後還不是要讓咱們宣武軍出面?”
朱昱道:“那時候是幾路藩鎮一起討伐秦宗權,誰不想讓別人出頭?都想着讓別人當炮灰,自己撿便宜,根本不想損失兵力,哪裡像咱們宣武軍這樣真正替受苦受難的百姓出頭的?現在就不一樣了,現在關係到時溥的生死存亡,他當然要全力以赴,七萬人馬可不是玩的而且徐州軍的強悍絕對不是淮西軍可比的,雖然淮西軍也非常強悍,可都是一盤散沙,不像徐州軍這樣鐵板一塊。所以我說這一次形勢不容樂觀。”
朱昱的分析頭頭是道,聽的丁會直點頭,牛存節卻是滿不在乎,他也是征戰多年的人了,以前就是一個小校,打仗都是衝在第一線的,廝殺慣了,根本不在乎這些,相反的他很喜歡打硬仗,因爲只有那樣才更加的刺激。
丁會道:“那我們該如何應對?”現在丁會已經把朱昱當成了一個很厲害的儒將了,更何況朱昱的身份是朱溫的大哥,有什麼決策性的東西還是讓朱昱做主比較好。
朱昱道:“既然時溥一時半會兒不會攻打碭山,而且現在時溥的人馬也知道朱珍還沒有趕到,他的人馬也還沒有圍城,我們不如擺一個空城計,丁將軍與牛將軍你們連夜出城,帶一萬人馬回亳州,與龐師古龐將軍合兵,先南下拿下渦陽、蒙城直奔宿州。”
丁會一拍大腿,喜道:“對啊,現在感化軍的兵力基本上都集結在永州,宿州防禦定然空虛,我們拿下宿州之後可以繼續東進,再拿下睢寧和宿遷,這樣一來,對徐州就形成了半包圍的局面。那時時溥四面受敵,不要說進攻了,能保住彭城就不錯了。”
不過丁會興奮的心情瞬間又如潮水般退去,擔心的道:“可這樣一來如果朱珍朱將軍還沒有趕到碭山之前時溥來進攻碭山的話,怎麼辦?”
朱昱笑道:“我不是說了嗎?你們只帶走一萬精兵,剩下的五千人留在碭山守城,碭山一座小縣城,平時不過就有五六百駐軍,加上衙役、捕快、各色差役,也絕對不會超過八百人,不也照樣能夠挺過來?你們放心,這裡一切有我。”
丁會心道:“就因爲有你我纔不放心呢,你可是王爺的大哥,如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王爺豈能與我等善罷甘休?”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只能憋在心裡,不過丁會卻還是搖了搖頭,道:“這樣太冒險了,王爺經常叮囑我們,行軍打仗不能冒險,任何一點僥倖心理都有可能造成成千上萬的人傷亡。爲了碭山城中的百姓,我們不能輕易行動,或者等朱珍來到碭山之後再說。”
朱昱雖然是朱溫的大哥,可畢竟職位不過是潁州刺史,而且這刺史還是個虛的,根本沒有任何權利可以駕奴這些戰功赫赫的將軍,所以她見丁會剛纔一臉興奮的樣子,還以爲丁會一定會答應,可沒想到的是丁會竟然死活不答應。這下朱昱可沒招了,只能暗自搖頭,嘆道:“希望定將軍不要貽誤戰機,丁將軍是聰明人,我希望你可以從大局來看待這一次戰爭,不要因爲這裡是老三的故鄉,更不要因爲我住在這裡,因爲你們的任務是保家衛國,保護百姓不受欺凌,時溥殘忍好殺兵力強悍,如果不能在關鍵時刻給他一次致命的打擊的話,恐怕這場戰爭就要打上幾年甚至幾十年,如此以來苦的還是百姓。”
牛存節早就蠢蠢欲動了,現在聽了朱昱的話,急忙道:“要不然這樣,讓丁將軍在這裡守城,末將帶五千人馬到亳州與龐將軍會合之後,我們一樣可以攻打下宿州,甚至包括宿遷在內,都要打下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三面夾擊徐州,生擒時溥……”
就在這時,外面一個軍校來報,說朱珍朱將軍已經帶着先鋒隊的五千騎兵抵達碭山,把守城門的城門校尉已經擅自做主吧朱將軍放了進來。
果然三人聽到了外邊一陣急劇的馬蹄聲想起,丁會和牛存節急忙出去相迎,現在朱珍可是宣武軍的都指揮使,丁會雖然兼着河陽留後的職位,可畢竟現在還是朱珍的部下,朱珍來了他當然要出去迎接。牛存節現在是丁會的先鋒,可實際軍銜只是一個都將,當然更加要相迎了。朱昱也是笑眯眯的出去相迎,朱珍這孩子當年才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在朱昱家裡住過,雖然朱珍和朱存、朱溫的關係更好一些,可朱昱對這個朱珍也十分看重,所以說他也跟着一起出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