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就有專門負責後勤的兵丁推了幾車的棉被和毛毯一類的東西來,王重師命人把大量的水往上澆,把那些棉被什麼的都溼透了,這才命士兵們把溼透的被子披在身上,自己也親自披了一個毯子,就這麼帶着五百人馬從冒着大火的城門衝了進去。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朱溫也不禁佩服王重師的勇敢,心道:“此人倒是跟徐懷玉有的一拼,都是不要命的主。”要知道當時很多將領從軍打仗不過爲了建功立業,封妻廕子,說白了就是爲了功名富貴,骨子裡還是把性命看的很重要的。向王重師和徐懷玉這種人真的是異類了。
王重師帶着的五百兵丁迅速的消失在大火中,彷彿一瞬間就被大火吞噬,看的葛從周都有些心驚膽戰,接着命五百人再去從地道入城接應,卻不料地道已經被城內的敵軍發現,已經用大石封死了出口。
幸好這時城內傳出了震天的喊殺聲,戰鬥持續了半個時辰,就漸漸的弱了下來,由於沒有人添加燃料,城門口的大火也逐漸變小,最後熄滅。
葛從周急忙帶着大隊人馬衝入城門,城中到處都是屍體,守軍已經潰退到了府衙附近,王重師渾身浴血,還在奮力廝殺,身邊的五百兄弟只剩下百十個了,也都大多數身上帶傷。
敵軍見葛從周的大隊人馬入城,急忙從東門撤退,來不及逃走的就放下兵器投降。
朱溫飛身下馬,疾步跑到王重師身邊,一把拉住王重師,這時王重師身上插着五六之羽箭,背上肩上也被敵人的馬刀砍了好幾道創口,鮮血染紅了他的戰甲,他卻依舊一聲不吭。只是對着朱溫笑笑,道:“末將沒有辜負王爺的重託。”
說罷再也堅持不住,身子一軟,倒了下來,朱溫連忙一把抱住,眼中熱淚奪眶而出,他猛的回頭喊道:“快傳軍醫來!”
王重師虛弱的道:“王爺放心,我命硬的很,死不了。”
朱溫心中感動,道:“如果讓我用你的命來換濮州,我寧願不要這座城池!”
王重師聽了朱溫的話,也十分感動,想說話,卻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也不知道是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麼了,還是因爲受傷太重,而說不出話來。
朱溫見了王重師的神情,道:“你什麼都不用說,好好養傷,等養好了傷,這座濮州城就是你的,以後你就是濮州刺史!”
不一刻七八個軍醫已經來到了,七手八腳的幫王重師檢查傷勢,清理傷口,取箭頭,上藥。忙了大半個時辰纔算是包紮完畢,一個爲首的軍醫道:“王將軍失血過多,身上十餘處傷口都深可見骨,有兩支箭也都比較深,傷勢十分嚴重,恐怕沒有兩三個月的話根本無法痊癒,即便是痊癒了,以後恐怕也未必上得了戰場了。”
朱溫點了點頭,道:“無妨,只要能保住命就好,我要的是他這個人,以後就算不能征戰沙場,依然是濮州的刺史,這濮州城就是他王重師的!”朱溫的話斬釘截鐵,不容任何人質疑。
濮州已經拿下,相對於曹州和附近的幾個縣城來說,濮州要大的多,也比較繁華,如今天平均的三個州已經有兩個州被朱溫佔據,周邊的縣城聽說濮州失守的消息,大多數都是望風而降。還有一部分不等攻打就帶着兵丁和親信逃回鄆州去了。
朱宣當然知道朱溫爲什麼這麼生氣,朱溫與黃穎的關係他清楚的很,現在堂弟娶了黃穎爲妻,朱溫知道了當然不會善罷甘休,這是他們兄弟幾個早就預料到的。可朱瑾發喜帖的時候並沒有說黃穎的身份,只是說是兗州城中的一個富商的女兒,朱溫又沒有親自參加宴會,他怎麼會知道消息的?這一點朱宣百思不得其解。
可現在朱溫怎麼知道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怎麼應付朱溫的進攻,兩州十餘縣就這麼不到十天的時間就落入了敵手,這怎麼能不讓朱宣心寒?加上他麾下好些將領都跟隨朱瑾去參加過王滿渡戰役,朱溫的手段他們都很瞭解,朱溫軍中的那些大威力的兇器他們也都見識過,黃巢的十餘萬大軍被人家半天時間都殺垮了,何況鄆州這麼三兩萬的人馬,哪裡守得住?只要人家願意,還不兩盞茶的時間久把咱們給滅了嗎?
其實他們如此想倒是有些多慮了,畢竟鄆州不是王滿渡,鄆州城中有近三十萬百姓,朱溫絕對不可能用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直接往城裡投放,頂多也就是把城門給轟爛而已。真要殺進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鄆州也不比濮州和曹州,鄆州是節度使治所,城牆高大,城門哪裡有甕城,真要殺進甕城的話,勝負也是未知之數,甕城四周都是箭垛、滾木礌石等東西也備用了不少如果真有人攻入甕城的話,也就成了甕中捉鱉了。
可連續丟了兩座大城,朱宣實在是有些犯怵,堅實的城門在對方的炸彈之下根本就是紙糊的一般,幾炮下來就化爲齏粉了,根本起不到防護的作用。若說自己前去求和,更是不現實,自己豈能坐視朱溫攻打朱瑾?更何況即便是自己求和,朱溫也未必會答應,朱溫更加不放心從繞過鄆州攻打兗州,一旦自己從鄆州切斷了他的糧道,再堵住他的歸路,朱溫的遠征大軍豈不就成了孤軍?朱溫熟讀兵法,又豈能冒這個險?
說來說去就是當初朱瑾就不該跟黃穎成親,朱宣又不是沒有勸過他,可根本勸不住,朱瑾就是一根筋,一顆心就迷在了黃穎身上,就是非她不娶。
眼看着也三十大幾的人了,總不能看着堂弟打光棍兒吧?其實說實在的,朱宣對黃穎也有意思,只是一來怕朱溫不與直接干休,二來自己也早已有了妻兒,這才斷了想念的。
朱宣正在憂慮,另一個堂弟朱瓊來報,說朱溫已經從濮州出發東進,直奔鄆州而來。
朱宣苦笑一聲,道:“我就說你二哥不該跟那個黃穎成親,遲早會背朱溫發現,朱溫是什麼人,他豈會罷休?這可是奪妻之恨啊!”
朱瓊的性子也跟朱瑾有點像,道:“大哥,二哥的脾氣你也知道,只要他認定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這也不能怪他,當年我們三兄弟第一次見二嫂的時候,不都是一眼就看上了嗎,如果是我,我也會不顧一切的娶了他,大不了帶着她流落江湖都行,只要能摟着她睡上一晚上,就算是即刻死了,我也心甘情願。”
朱宣心道:又一個愣頭青,怎麼兩個堂弟都是一路貨色。心裡大罵兩兄弟不是幹大事的料子。
朱宣道:“這時你二哥的援軍已經在路上了,三日後就能抵達鄆州,關鍵是現在如何能在半路上攔住朱溫,萬一讓他趕在援軍來到之前抵達鄆州的話就不妙了,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一夜之間拿下鄆州,曹州和濮州可都是連半天都沒有抵擋的了的啊!”
現在朱宣確實是怕了朱溫了,可不是嗎,人家一座城池打幾個月都未必打的下來,朱溫幾個時辰就拿下了,讓誰誰不害怕啊?
可朱瓊就不怕,朱瓊道:“大哥莫要驚慌,小弟這就帶領五千人馬前去攔截朱溫,我就不信,他朱溫就是三頭六臂,就憑着小弟手中的這杆槍,就能生擒此賊!他不過是黃巢最小的一個弟子,當初咱三兄弟在宋州城外的土丘上與他交過手,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何況現在這十年來我們的功夫都沒落下,只要他敢跟我單挑,我保證把他生擒回來。”
朱宣哪裡相信朱溫會跟朱瓊單挑?當下就道:“朱溫這人能夠一人明裡暗裡控制四五個藩鎮,當然不是等閒之輩,並不是一味的靠個人武勇就行的,即便是他武功比你高,他都未必會跟你單挑,更何況他武功不如你,就更加不會跟你單挑了。現在是兩軍交鋒,不是那些傳奇故事中的故事,還單挑,你當他傻啊!”
朱瓊嘿嘿一笑,道:“這一點大哥大可放心,我自然有辦法讓他答應,你就在鄆州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朱宣親自送朱瓊出征,朱瓊三碗酒下肚,把酒碗一摔,乾淨利落的翻身上馬,帶着五千人馬浩浩蕩蕩的出了鄆州西城門。
朱宣站在城樓上看着遠去的堂弟,心中嘆了口氣,他有一種預感,朱瓊此去九死一生,可朱瓊和朱瑾一樣都是這麼執拗的倔脾氣,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所以朱宣只能任他前去,反正也正好需要人去攔截朱溫,鄆州城能夠擔當此任的也只有朱瓊了。其他人一來不是朱溫的對手,二來現在鄆州形勢堪憂,萬一派別人去的話會不會投靠朱溫他朱宣都不敢保證。
朱宣嘆了口氣,目送着朱瓊帶着隊伍漸漸遠去,心中有一絲淡淡的失落。因爲朱瓊兵敗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就看他是不是有命回來了,朱宣這個做堂兄的也無力去挽回什麼,難道讓朱宣自己帶兵逆襲嗎?當年曹存實的下場他可是清晰的看見的。
當年韓簡打鄆州,節度使曹存實出兵逆襲,兵敗身亡,這才讓朱宣有機會做了天平軍節度使。如果自己出城與朱溫決戰的話,難保不會有人打鄆州的主意,現在這種亂世,能信得過的人不多了,朱宣心想。
這是一個混亂的時代,可由於朱溫的加入,明顯的這段歷史即將改寫,火藥的過早使用,精密的火槍在戰場上的出現,都將大大的改變這個時代。犀利的熱兵器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所產生的作用是無法估量的,這就是朱溫足以縱橫中原的資本,也是他賴以改變這一段混亂歷史的資本。
現在的朱溫完全有信心改變這個時代,那看上去高大巍峨的城池,不菲摧毀之力就可以拿下,再也不用像以往那樣靠着人命往裡填的戰鬥了,現在靠的是技術,靠的是武器,就現在這區區三千支火槍就足以橫掃山東,把天平軍、泰寧軍、平盧軍全部拿下!當然現在他的目的是兗州,因爲朱瑾太不把他朱溫看在眼裡了。
或許只有用鐵血的手段才能改變這一切,讓五代這一段長達數十年的歷史不再在歷史中重演,大漢民族數百年的屈辱歷史也將從歷史中一筆勾銷,北方的契丹將不再會構成任何的威脅。
這纔是朱溫的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