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的山口梅子也聽到了朱溫的驚呼,擡眼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映入眼簾的是那個高大熟悉的身影,英俊的臉頰上有擔憂又有疑惑。山口梅子渾身一震,面部表情在瞬間僵硬了一下,可隨即又恢復正常。
她只是很隨意的把目光從朱溫臉上掠過,以此來掩飾心中的驚濤駭Lang。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聲音甜美的道:“今天我給大家唱一曲《長恨歌》,希望大家可以喜歡!”
一時間掌聲如雷,很多人竟然不顧形象的尖叫了起來,他們都清楚,只有在小梅姑娘報出演唱的曲名之後,纔可以肆無忌憚的尖叫,在她開唱以後或者正入場的時候是不允許大家大聲喧譁的。
開唱的時候不允許大聲喧譁的原因可能是因爲古代的時候沒有麥克風這種擴音設備的原因吧,可入場的時候不允許喧譁就有點跟現在的演唱會有些不同了,或許這是因爲山口梅子不喜歡喧鬧的原因吧,朱溫想。
這時候各種絲竹樂器紛紛響起,悠揚的樂聲中,山口梅子偏偏起舞,同時清純甜美的歌聲也在這小小的舞臺上飄起,優美的旋律配上甜美的歌聲,在三面都是閣樓的翠紅樓迴盪。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歌聲清麗脫俗,特別是唱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那兩句的時候,山口梅子就在舞臺上來了一個回眸一笑,惹得樓上樓下五六百人一個勁兒的神魂顛倒。好些端着酒杯正準備喝酒的人見此情景,竟然把杯中的酒都灑在了自己身上都不知道。
說實話,一個日本女子能夠把白居易的《長恨歌》唱的如此動聽,就連朱溫也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其實論相貌山口梅子並不弱於黃穎或者是張小惠等人,甚至柔媚之處更有過之。或許這種柔媚正是他們日本女子所特有的東西吧,朱溫想。
可這時山口梅子歌聲一轉,甜美的的歌聲轉向無限的哀傷,待到唱到“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的時候,歌聲悽切,如杜鵑啼血,讓人黯然淚下。這時的悽婉悲傷與剛開始的甜蜜清麗的歌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表露出了她高超的演唱功底。
朱溫還是第一次知道山口梅子還有這種本領,朱溫甚至想,如果她生在二十一世紀的話,一定會成爲萬衆矚目的大歌星,甚至憑藉着她清純柔媚的外表,還能夠成爲跨越影視歌多項領域的全能藝人。可在這個時代,這種藝人的地位很低,雖然在她們表演的時候,關中也會投入很大的熱情,甚至爲她們花上大把的銀子,可這些人從心底裡看不起這些藝人,因爲她們無論多麼出名,依然不過是一個戲子而已,甚至是娼妓。
這就是古人的思想,他們可以畫大把的銀子去青樓消費,可從心底裡又看不起那些青樓中的女子,以爲她們都是低等的賤人,可又想跟她們一親芳澤。這種心理其實不難理解,就像現在的人也是一樣,表面上都會說娛樂圈是一灘渾水,裡邊的女子沒有一個是乾淨的,可每個人心底都想跟某某女性見上一面或者是發生點什麼,這其實是同一個道理。
朱溫看着臺上的山口梅子,忽然想到了很多,她爲什麼要唱《長恨歌》呢?她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東西?“宛轉蛾眉馬前死……”莫非她是想告訴我穎兒她……她死了嗎?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朱溫心裡如一團亂麻,後邊山口梅子唱些什麼根本聽不進去,他一直在想着黃穎是不是出現了什麼不測。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因爲他了解黃穎,她與自己有了夫妻之實,可自己卻背叛了大齊,投靠了師父的死敵李唐,這如何不讓黃穎傷心?
黃穎自幼喪母,從小被父親一手拉扯大,對父親的感情很深。在父親與自己之間抉擇的話她定然會偏向自己的父親,這也是人之常情。可由於跟自己的特殊關係,心裡邊定然十分不好過,鬱鬱而終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如若不然一直跟隨黃穎的山口梅子如何會流落在此間?
朱溫想到這裡,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山口梅子唱到“……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原作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一首長樂府詩終於唱完,山口梅子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要下臺。
朱溫不顧衆人詫異的目光,就衝了上去,輕輕一跳就上了半人多高的舞臺,一把拉住山口梅子的手臂,道:“你怎麼在這裡,穎兒呢?穎兒現在在哪裡?”
由於朱溫心情激動,抓住山口梅子手臂的手有些用力,山口梅子不禁眉頭一皺,臉上略顯痛苦之色,手臂一甩,但沒有甩脫,輕聲道:“你還記得穎兒姐姐?她爲了你擔了多大的壓力你知道嗎?你竟然背叛了她,爲了榮華富貴而背叛了她,現在你還有臉問我她的下落,我告訴你,這輩子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她也不會再見你,如果你真的想見她,下輩子吧!”
這一句句話語讓朱溫心中本來就已經很懷疑的心思更加認定了黃穎已經死了,他胸口感覺一陣窒息,一口氣轉不過來,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斑斑點點的血跡染紅了山口梅子華麗的宮裝。
氏叔琮和張虔裕兩人還以爲節度使大人着了人家的道,急忙挑上舞臺,就要對山口梅子動手,卻見朱溫一擺手,制止了他們,弄的兩人十分疑惑。
朱溫輕聲道:“她是我的一位故人,你們不要爲難她。”他正想進一步問清楚黃穎的情況,卻聽見老鴇大聲哭嚎着就跑了過來,一口一個“天殺的”來罵朱溫他們。後邊還跟着十來個翠紅樓僱傭的打手,老鴇剛到跟前,就被張虔裕幾個耳光打的兩頰紅腫,牙齒都掉了兩顆。
那十幾個打手剛想上前動手,被氏叔琮和張虔裕兩人三下五除二就擺平了。其餘看客雖然有數百名,也有不少人看不過眼的,可見了氏叔琮和張虔裕兩人的厲害,哪裡還敢上前,只能遠遠的看着,大聲的呵斥幾句,卻是不敢上前。
膽小一些的更是生怕殃及池魚,躲在人羣之後,想走但又怕錯過熱鬧。國人自古以來就有這種嗜好,有熱鬧大家都喜歡看,可遇見不平事的時候,這些看熱鬧的只是嘴上說說,真正上前幫忙的幾乎沒有,這或許正是國人的悲哀之處。
朱溫見擺平了老鴇和打手,他也不想過於把事情鬧大,上前對老鴇道:“這女子叫山口梅子,是我的朋友,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手段把她拐到了青樓,可我告訴你,現在我就要把她帶走,如果哪個不長眼的敢阻攔的話,休怪我心狠手辣!”
老鴇雖然害怕,可這“小梅姑娘”可是她這裡的搖錢樹,哪裡捨得讓朱溫帶走?用那漏風的嘴哭號道:“你們大庭廣衆之下到這裡搶人,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正在這時,朱溫忽聽身後有金刃破空之聲,張虔裕和氏叔琮急忙喊道:“主公小心!”兩人雙雙搶上來準備加入戰團,卻見朱溫猛然回頭,單手一擡,就把偷襲的那把雁翎刀的刀背抓在了手中。
偷襲朱溫的人正是當年曾有過數面之緣的曹師雄的女兒曹如花,也是奉了黃穎的命令來保護山口梅子和黃穎不滿週歲的孩子。曹如花身後還跟着四個女兵,都是以前跟隨黃穎闖蕩過江湖的女子,伸手都不弱。她們見曹如花剛纔的雷霆一擊竟然不中,以力大招沉著稱的曹如花的刀竟然讓朱溫單手接下,曹如花用力回奪,竟然紋絲不動。
這一下不光是曹如花心中驚駭,就連她身後的那四個女子也十分驚奇,她們都是黃穎當年親自指點過武功的,他們也十分清楚曹如花的武藝,是以他們見了這種情況,本能的就想到朱溫的武功定然十分高深。
本來嘛,朱溫也是她們的老相識了,畢竟他們也跟了黃穎不少年頭了。她們對於黃穎的心思自然十分了解,對於朱溫的無恥背叛也都背地裡不知道罵過多少回了。所以這時她們也都是一愣神的時間,就反手拔出了短劍,想上前夾攻,卻被氏叔琮和張虔裕攔住了去路。
朱溫吩咐他們兩人不要傷人,只奪了她們的兵器就行,能制住他們更好。
曹如花見奪不回雁翎刀,知道自己與朱溫的武功相差太大,可若說讓她逃走她卻是做不到,她心中認定朱溫是一個大奸大惡之徒,哪裡放心讓山口梅子被他抓去?
正在這時,亳州城的巡邏隊聽到動靜,趕了過來,帶隊的人是一直跟隨朱溫走南闖北打仗的老兵了,現在擔任城中的巡邏隊把總,見了朱溫當然認識。
那老鴇見來了官軍,急忙哭着上千告狀,指着朱溫等人說是來搗亂的強盜,請求巡城的軍爺們趕緊把他們抓了。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個巡城的把總一腳踹翻在地,那把總也不管她的嚎哭,三兩步跑到跟前跪在朱溫的面前道:“卑職見過節度使朱大人!”
這一句話可把滿樓的客人都給嚇傻了,那老鴇更是嚇的說不出話來,心道:這下完了,原來是節度使朱大人,這一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了,不要說什麼搖錢樹了,就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還是未知數呢。
看熱鬧的人剛纔還有幾個大聲呵斥的,現在聽說是鬧事的是節度使大人,急忙一窩蜂的坐鳥獸散。一個個心中還不住的感到可惜,看來小梅姑娘定然是被節度使大人帶回家裡做侍妾去了,以後恐怕沒有耳福能聽到這種仙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