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客廳密談的朱溫和李克用早就聽到了校場上的兵刃交擊聲,不過他們都知道自己手下人的分寸,定然不會出現什麼離譜的事情,是以都只是笑笑而已。
其實他們不過是約定以後互相聲援互惠互利而已,他們對李唐都沒有足夠的忠心,他們求的都是利益,沒有利益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去做的。就像這次李克用入關勤王,無非是想乘機在中原獲得立足的機會而已。最主要的是他們在代北已經沒有足夠的糧食可以支撐他們的消耗了,與其在哪裡靠劫掠爲生還不如冒險一搏。
朱溫也有自己的苦衷,跟着黃巢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還是困於一隅,雖然兵力比以前強盛了不少,也打下了長安,也曾一度佔領東都和李唐的大部分領土,可隨即那些佔領的領土又接着投靠了李唐或者被李唐佔領。毫無疑問黃巢並沒有跟好的治國能力,打天下難,治天下更難,這一點他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朱溫當然再清楚不過。
這纔是朱溫決定自立門戶的主要原因,與其這樣跟着黃巢轉戰南北,倒不如自己割據一方經營自己的地盤,發展自己的勢力,且不說能否逐鼎天下,最起碼造福一方的信心他還是有的。
現在朱溫之所以選擇跟李克用結盟,也不過是因爲看中了李克用的兵力優勢,還有李克用與李唐的關係跟自己有些相像,他們都知道李唐不過只是一個空架子而已,以後即便是能趕走黃巢,天下也必將陷入更大的混亂。現在各路藩鎮看似都齊心協力對付黃巢,一旦黃巢兵敗,他們就會窩裡反,互相吞併,以壯大自己的實力。
現在魏博的韓簡就是一個首先忍不住的人,現在就已經明目張膽的吞噬周圍的勢力了,數月來敗河陽節度使諸葛爽、殺天平軍節度使曹存實、擄掠昭義軍的邢、洺等州。這種趁火打劫的人的結果可想而知,定然會遭到其他人的集體圍攻,兵敗是必然的。
朱溫當然知道犯衆怒的後果,所以對於韓建的結局他不用想就知道,犯了衆怒還能有什麼好的結果?黃巢就是榜樣,就連黃巢這樣的人都架不住這麼多藩鎮的圍攻,他韓建也想做出頭鳥,不是找打是什麼?
兩人商議好了結盟的事情之後,朱溫笑道:“我們也該出去看看這幫毛頭小子了,看他們在搞什麼鬼。”
其實李克用這時也不過二十六七歲的年紀,說起來也是毛頭小子而已,可他卻一點毛頭小子的覺悟都沒有,很老成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出門,朱溫問了下門口把門的親兵,知道他們都去了校場,朱溫和李克用對視了一眼,朱溫道:“果然不出所料,這幾個傢伙見到值得一戰的高手就想跟人切磋一番,實在是頭痛。”
李克用也笑道:“邈吉烈和安敬思更是喜歡打架,特別是安敬思平時找不到打架的對手的時候竟然拉着我去跟他打,一點體統都沒有。”
兩人相視一笑,都爲自己的手下的好鬥而頭痛萬分。
朱溫的親兵很快送來了兩匹戰馬,兩人上馬向校場疾馳而去,李克用道:“朱兄莫要心急,有周德威在場,想來不至於弄出什麼亂子。”
朱溫對周德威的印象也不錯,加上以前從那些野史、演義中瞭解的周德威的型像都是那種老成持重類型的,所以他並不擔心。
可他們兩人到了校場卻傻了眼了,原來場中正在激烈交戰的兩人之中一人顯然正是周德威,另一人是朱珍,兩人都是全力施爲,根本不像是切磋武藝,簡直是性命相搏。更令李克用感到驚駭的是朱溫手下的那個喊朱溫做“三哥”的年輕人一柄大刀剛柔並濟絲毫不落下風,單以武藝而論自己都未必是周德威的對手,除非用弓箭自己方可勝他,當初自己能收服周德威憑的也是一手百步穿楊的神箭。
這種場面如何讓李克用不驚駭?那年輕人雖然用的是一柄普通的大刀,到身上已經佈滿了缺口,卻依然刀刀搶攻,時而大開大合,時而刀勢緩慢凝重,其中卻含着一股子柔勁,竟然逼得周德威無法展開搏鬥,只能被動防禦,就連手中鋼矛的矛頭都已經斷了一截……
這時兩人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朱珍久戰不下,心中也有些急躁。周德威在代北綠林中聲望極高,這麼長時間戰不下一個毛頭小子,心中不着急那是假的。這種事情傳出去的話,光是羞都羞死了。
是以兩人都想在最快的時間結束戰鬥,兩人眼中除了對手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其他東西,是以根本沒有注意到朱溫他們的到來。因爲這個時候任何人在精神上的一丁點懈怠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弱點,遭到敗績。
朱珍和周德威在長時間的對視之後同時猛的一夾馬腹,向對方猛衝而去,已經有些疲憊的戰馬快速的衝刺向對方,馬蹄帶起的塵土濺起老高。
朱珍倒提長刀,周德威單手持矛,在飛馳的戰馬上依舊互相凝視,就在兩人距離兩丈遠近的時候,朱珍騰身而起長刀高高揚起,雙手持刀,沒有任何花俏的一招力劈華山直劈而下。強勁的刀氣激起一陣勁風,強大的氣場讓周德威的鬚髮都隨風飄舞。
這是絕對是雷霆一擊,朱珍身在半空,這一擊只能是一往無前,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如果不勝就只能慘敗。可朱珍這一招是經過許久的思量之後才發出的,雖然不能說有必勝的把握,可週德威要想招架或者躲避都是難上加難。
周德威見朱珍騰身而起的一剎那,心中猛的一驚,自己預料的所有招式都用不上了,緊接着強大的威壓籠罩了周德威,讓他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難。這時周德威才知道朱珍是一個內家高手,周德威雖然也是一代名將,可終究沒有練過上乘武功,對內勁一道毫無涉獵,在這種情況下未免吃虧。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能有絲毫退縮,躲避更只能意味着把性命交給別人,舉矛欄架的話現在手中傷痕累累的長矛根本經不起朱珍如此強力的一擊。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周德威竟然對朱珍的長刀不避不架,雙手舉起長矛,矛尖對準了朱珍的小腹。如果朱珍這一刀劈實了,雖然能把周德威劈成兩半,而朱珍自己也定然躲不開周德威的長矛,小腹被刺中雖然未必必死,可這輩子想再上戰場恐怕是上不了了。
到這個時候兩人已經不是在切磋了,竟然發展成了性命相撲。眼看着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衆人不禁大驚,包括李克用也被嚇的不輕,周德威可是他手下的第一猛將,智勇雙全,若是就這麼死了豈不可惜?
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像周德威這樣的大將就是拿一萬人馬跟李克用換,李克用也未必會答應,可現在眼看着就要在這無謂的切磋中喪生,怎能不讓他心神大震?
李克用下意識的去看身邊的朱溫,卻見旁邊的戰馬已經空了,戰馬上還留有一絲淡淡的殘影。原來朱溫在發現朱珍騰身而起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急忙也從馬背上飛身而起,急衝向馬上就要分出勝負生死的朱珍和周德威。
就在朱珍的長刀距離周德威的腦袋還有三寸的時候,周德威的鐵矛距離朱珍的小腹還有一尺的距離,朱珍甚至已經做好了在劈中周德威的時候在空中擰身避過小腹要害的打算。
周德威絕望的發現即便自己豁出性命,也不能給對手造成重創,強烈的刀氣已經削斷了他的長髮,甚至頭皮都感到了森然凜冽的刀氣,不由的暗歎一聲閉目待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朱溫也已經趕到,身在空中的朱溫拔出手中的長劍,剛剛出鞘的長劍如白虹貫日一般迎上了朱珍的長刀,刀劍相交,碰撞出濃烈的火花。火花飛濺之後,衆人才聽到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長劍與長刀同時段爲兩截。
在衆人驚呼聲中朱溫絲毫沒有停留,左手一探,已經抓住了周德威手中的鐵矛,內力到處,周德威感覺虎口一震,鐵矛已經脫手,虎口一震發麻,隱隱有血絲滲出。
朱溫緊接着反手一掌打在朱珍的長刀柄上,把身在空中的朱珍震了回去,不偏不倚的正落在他自己的馬背上。朱溫這才落地,正落在周德威和朱珍之間,可這時兩匹高速衝刺的戰馬正對衝過來,眼看着就要踏中朱溫,卻見朱溫雙手一分,一股無形的力量排山倒海一般向兩旁推去,兩匹戰馬一聲長嘶,生生的被朱溫的雙手掀翻在地。
朱珍和周德威也都在戰馬倒地的一刻翻身下馬,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這一系列動作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哪個人也沒有想到朱溫竟然有如此高深莫測的伸手,一個個都驚得呆立不動,連喝彩都忘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克用首先反應過來,高聲叫好,這時衆人才反應過來,掌聲如雷,叫好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