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的太監宮女可能聽了黃巢的吩咐,一個個都退了開去,朱溫順着曲折的迴廊來到太液池上,順着水上長長的浮橋走向太液池中的蓬萊山。朱溫踏上蓬萊山上的亭子時,黃穎依然沒有發現身後有人。
朱溫道:“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都來到你身後了你都聽不到?都說習武之人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來你的功夫還沒到家哦。”
黃穎聽到朱溫的聲音,喜道:“三哥,真的是你呀!”
朱溫開玩笑道:“你看我像是假的嗎?”
黃穎笑道:“我看你就不像是真的。”
朱溫有些不懷好意的笑道:“怎麼,要不要我脫了衣服讓你驗明正身?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黃穎“噗嗤”一笑,隨即在朱溫胸口打了一拳,嗔道:“討厭啊你!你現在怎麼變的如此油嘴滑舌的!”
朱溫道:“這有什麼,小兩口說悄悄話嘛,哪裡用的着那麼拘謹?”
黃穎心中暗喜,可依舊假裝板着臉道:“哪個跟你是小兩口了,就你那樣兒也能討到媳婦嗎?”
朱溫笑道:“是嗎?不過幸好師父可憐我,怕我娶不上媳婦兒,今天師父已經答應把你許配給我做老婆了,說過一段時間就讓你嫁過來。”
黃穎喜道:“真的嗎?我爹真的是這樣說的?”
朱溫假裝疑惑道:“哎,你不是說你不嫁給我嗎?那好,我這就去跟師父說,讓師父收回成命……”
黃穎明知道朱溫是開玩笑的,可依舊忍不住道:“別……你……你討厭啦!”她低下頭,露出嬌羞的樣子,她這個女中豪傑也只有跟朱溫在一起的時候,這種小女兒之態纔會盡展無疑。
朱溫看着黃穎又羞又喜的樣子,心中也十分高興,他也只有跟黃穎在一起的時候,纔會真正的忘記自己曾經的過去,才能夠真正的把自己當成這個時代的人。也只有在這一刻,他在二十一世紀的妻兒才真正的被他遺忘在了某個未知的角落。
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新喜歡上一個人,這真的是一句至理名言。可朱溫真的能忘記那一段曾經刻骨銘心的歲月嗎?一旦那個曾經的她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時,他會如何去抉擇?
這個問題現在朱溫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因爲這時的他心中有的只有柔情。
他們兩人就在這太液池中欣賞着這皇家的園林風光,黃穎不時的向朱溫解釋着宮中的各種景色,以及那些景色的特點。朱溫就一直默默的傾聽,時而發出一兩句問話,對於這大明宮建築格局的鬼斧神工、巍峨壯觀,真的令朱溫感嘆不已。
就連朱溫在二十一世紀遊覽過幾次的明清紫禁城、頤和園等跟大明宮比起來也遜色不少,或許只有那曾經被英法聯軍洗劫焚燬的圓明園可以跟大明宮媲美了。可惜的是在後世,這兩個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恢宏的建築羣都毀於戰火,留給世人的只是一些殘垣斷瓦,世人再也無法看到那種曾經的輝煌。
直到中午時分,皇后曹師鴻竟然派人來請朱溫去麟德殿旁的清寧宮赴宴,黃穎答應一聲,吩咐那來傳訊的內侍先走,說自己隨後就到。
朱溫笑道:“這丈母孃都急着看女婿了,你作爲當事人怎麼一點兒都不着急?”
黃穎嬌嗔道:“你少臭美了你,別以爲有我爹孃給你撐腰你就了不起了是吧,惹急了姑奶奶,姑奶奶我照樣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朱溫伸了伸舌頭,假裝害怕的樣子,苦着臉道:“姑奶奶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哈哈哈。”還沒說完自己先憋不住笑了起來。
黃穎也跟着咯咯嬌笑,那來傳訊的內侍這時還沒走遠,心中納悶兒,這兩個年輕人到底在笑什麼呢?他趕緊看看自己走路的姿態,又用手摸了摸自己背後,一切正常啊,我北上也沒有什麼東西呀。那他們兩個笑個什麼勁兒呢?腦袋進水了吧!
朱溫和黃穎兩人忽然見那個傳訊的內侍不住的用手在自己背上、屁股上又拍又打的,雙眼還不住的盯着自己的腿腳,彷彿身上有什麼東西似的。朱溫笑着問黃穎道:“你看那位公公在幹什麼?怎麼看樣子那麼滑稽呢?”
黃穎也笑道:“沒準兒樹上什麼蟲子落進脖子裡了吧,那可不是好玩兒的,呵呵!”
朱溫道:“你怎麼知道?莫非樹上的蟲子也往你脖子裡掉過?”
黃穎嗔道:“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你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找打是嗎?”
朱溫委屈的道:“可我也就是這麼一問,不是就不是嘍,可也犯不上如此生氣呀?”他雖然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可眼神中卻滿是狡黠的神色。
黃穎哼了一聲道:“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別讓母后久等了,要不然可就真的是找打了。”
兩人一路沿着曲折的迴廊來到清寧宮,還沒到宮門口就已經有小太監迎了上來,急急忙忙的道:“公主殿下,您可來了,皇上和皇后還有太子都在裡邊等着呢,公主殿下也真是的,怎麼着也不能讓皇上久等啊!”
朱溫心道:“這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到現在我才終於明白了這句話果然是有道理的。”
兩人隨着內侍們進了清寧宮,黃鼎親自迎了出來,拉着黃穎道:“我的好姐姐,你終於來了,我都餓死了,眼看着一大桌好吃的,就是不讓吃,說是要等待貴客。這姐姐還沒出嫁,怎麼就能算是客人呢?”
黃穎作勢要打,黃鼎急忙笑嘻嘻的跑了開去。
卻聽房中曹師鴻的聲音笑道:“你姐姐不是客人,可朱將軍卻是貴客呀!”
黃鼎這才故意裝出一副恍然的樣子,一拍額頭道:“哦,原來如此,朱將軍請。”
朱溫急忙道:“太子殿下請。”朱溫心中很是感動,一般在皇后在清寧宮設宴,都是皇帝家宴,有資格赴宴的也都是皇帝的家人子女,即便是朱溫做了駙馬也未必有資格來清寧宮赴宴。何況今天黃巢也在場,曹師鴻能讓朱溫破例參加這個宴會,可見黃巢夫妻兩個對朱溫的看重程度。
朱溫進門後,先對黃巢和曹師鴻行了跪拜禮,曹師鴻微笑着請朱溫平身入座。
朱溫謝了座,見桌上並沒有十分奢侈的菜餚,也就是幾個家常小菜,唯一的亮點就是一盤地道的魯菜醬牛肉,還有一大碗特色的魯菜紅燒肉。在唐代魯菜雖然已經發展的不錯了,可畢竟不如明清時有那麼多名菜。
黃巢雖然看上去文雅,可畢竟是江湖大豪,在江湖上闖蕩慣了的,也不是很習慣拘泥於禮法,先屏退了左右,道:“老三,現在沒有外人,就不用那麼拘束了,你就把我當成以前的師父,就不要把我當成皇上就行了。”
黃巢既然如此說了,朱溫也不是那麼一個喜歡拘謹的人,笑道:“既然師父如此說了,弟子如果還拘泥於禮法的話,就顯得有些說不過去了。”
曹師鴻也笑道:“就是,就應該這樣纔對,都是一家人嘛,太拘謹了反而有些生分了。”她如此說,也就是已經同意了朱溫和黃穎的婚事。
黃穎聽了曹師鴻的話,臉色微紅,這時把頭埋的低低的不說一句話。
朱溫也只是微笑不語,一時間氣氛倒是顯得有些尷尬。
黃巢笑道:“你看看,剛說你莫要拘謹,怎麼現在拘謹起來了,來我們師徒兩個先乾一杯,再嚐嚐我們正宗的魯菜紅燒肉,看看比起你的手藝來如何?”
忽然之間朱溫感到了有種家的溫馨,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朱溫端起酒杯,站起身道:“還是我來敬師父兩杯好了,若沒有碰到師父的話,有可能我還在宋州夜市上開小吃攤子呢!”
黃巢肅然道:“你千萬莫要這麼說,是金子在任何地方都會發光的,就算是沒有碰到我,有可能你會碰到更大的貴人,也不用去面對現在這樣的困境,或許你二哥也不會身亡。”
朱溫也神色黯然,默默的喝了一杯酒。
曹師鴻責怪的看了黃巢一眼,怪他不該提起戰死在廣州的朱存,之後轉臉對朱溫道:“老三,別光顧着喝酒,吃菜,吃菜,這一大碗紅燒肉可是我親手做的,你來嚐嚐我的手藝如何?看是否能入的了你這個大廚的法眼。”
朱溫勉強笑着吃了一塊紅燒肉,吃的滿嘴是油,稱讚道:“真沒想到師孃您這個江湖女俠竟然也燒的一手好菜,實在讓我這個廚子出身的人都有些汗顏了。”
曹師鴻笑道:“你就不要往我這個師孃臉上貼金了,我聽穎兒和你師父說你做的菜那才叫一個好啊,穎兒說當年在宋州就連宋州第一名廚‘吳一勺’都要到你那裡去偷師,可見你的廚藝不是一般的好。你師孃我也就是能做幾個家常小菜而已,等哪天有空了可要讓你師孃我也嚐嚐你的手藝呀!”
朱溫趕忙道:“那是當然,要不我現在就給師孃做一個好不好?”
一旁的黃鼎急忙鼓掌道:“好啊,好啊,早就聽說朱師兄燒的一手好菜,我還沒有嘗過,今天有幸嚐到朱師兄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
黃巢瞪了兒子一眼,道:“你小子就知道吃,還知道什麼?文不能提筆,武不能帶兵的,還不知進取!”
黃鼎小聲嘟囔道:“武不能帶兵我承認,這‘文不能提筆’就有些不切實際了吧?要不然我跟你比一比……”
黃巢喝道:“你小子在嘟囔什麼呢你?”
黃鼎急忙笑道:“沒什麼,隨口說說而已。”
黃穎在一旁道:“弟弟說要跟爹爹你比書法!”
黃鼎急忙乾笑道:“爹,你可別聽姐姐瞎說,我可沒說哦。”
朱溫看着他們一家人吃個飯都能如此熱鬧,嘴角不由的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