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玉確實已經以大齊使者的身份來到了許昌,受到了忠武軍節度使周岌的隆重接待,周岌擺下了豪華的盛宴,來接待徐懷玉這個大齊的使者。徐懷玉象徵性的問了周岌一些忠武軍的情況,周岌也一一做了回答,雙方一直保持着很友好的關係,最起碼錶面上是這樣。
最後徐懷玉問起了周岌爲何不殺唐廷派在忠武軍的監軍楊復光,周岌哈哈笑道:“一個老閹狗而已,殺與不殺又有什麼區別呢?”
徐懷玉沒有反駁,他心裡自有主意。
徐懷玉當然也知道,既然周岌有心腳踏兩隻船,他就一定會留着楊復光這個太監,以便到時候大齊一旦失勢的話,他也好利用楊復光再次歸附大唐,並對現在效忠的大齊倒戈相向。這就是朱溫爲何要派徐懷玉來刺殺楊復光的原因,只要楊復光死了,周岌也就失去了重新投靠大唐的機會,就會死心塌地的效忠大齊政權。
周岌當然也不是傻子,這大齊連着派了幾個使者來,都想殺了楊復光,可週岌都沒有同意,畢竟這裡是忠武軍,是他周岌的地盤,即便是他投靠了大齊政權,可他依然不允許別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指手畫腳。包括以前在效忠大唐的時候,大唐的監軍楊復光照樣也不敢對他周岌指手畫腳,這就是他周岌的性格。
唐末時期的節度使,已經偏向於比較獨立的政權,即便是天子有時候也那他們沒有辦法。所以周岌雖然投靠了大齊,他不想殺楊復光,大齊的使者也不敢過分的逼他。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的前車之鑑就是證明。
王重榮投靠大齊之後,大齊的使者三番五次到河中徵集糧草,後來甚至到河中借兵,王重榮一怒之下又倒向了大唐,對大齊政權來了個倒戈一擊。這件事情剛剛過去不久,大齊的使者當然心知肚明,他們也不想把周岌給逼急了。
可徐懷玉這個使者並不是黃巢派來的,他是朱溫的部下,是帶着秘密任務來的。
徐懷玉在許昌城中住下,第一件事就是打聽到了楊復光的住所,並瞭解了楊復光府中的防衛情況,令徐懷玉欣慰的是這個大唐的監軍並沒有受到什麼嚴格的保護,這一點也在情理之中。
徐懷玉在到達許昌的第二天晚上,就穿了一身夜行衣秘密潛入了楊復光的府中。時值深夜,楊復光還沒有睡,兩個貼身的小太監也一直陪在楊復光的身邊。楊復光卻是已經很老了,白面無鬚的臉上刀刻般的皺紋彷彿也在述說着歲月的滄桑。
其中一個小太監道:“楊公公,這忠武軍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黃巢的使者三番五次催促周岌殺公公,公公難道不知?”
楊復光苦笑道:“知道又如何?就算是周岌也不會讓我離開許昌,更何況現在有黃巢的人在城中監視,他周岌除非想跟黃巢翻臉,否者根本不敢私自放我出城。”
小太監道:“那我們就在這裡等死不成?若是周岌被黃巢的使者逼迫不過,我等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楊復光笑道:“周岌是不會殺我的,他要真是想殺我,也不用等到現在了。”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咯吱吱”一聲大響,房門被撞破,一身黑衣的徐懷玉手握長劍飛快的衝向了楊復光,身在半空的徐懷玉手腕一抖,陡起了數朵劍花,讓人無法猜透他到底要攻向什麼部位。
這一劍虛實結合,而又凌厲無匹,如深夜星空中劃過的一顆亮麗的流星。
楊復光身邊的兩個小太監見忽然闖進來一個刺客,下意識的就抱起了腦袋躲在了角落中,一動都不敢動。
楊復光也沒有動,彷彿被徐懷玉驚人的劍法給嚇呆了,可當徐懷玉的劍攻到楊復光面前三尺之地的時候,楊復光大袖一揮,徐懷玉只感到一陣猶如實質般的罡風撲面而來,自己鋒利的長劍刺到了楊復光柔軟的衣袖,竟然沒有刺穿,劍鋒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滑向了一邊兒。只在楊復光的袖子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劃痕。
“袖裡乾坤!”
徐懷玉心中大驚,知道這楊復光功力深厚,單憑自己一人根本無法勝出,他想起了自己來許昌前朱溫叮囑的話,一擊不中急忙後退,從破裂的門洞之中又退了出去。
可楊復光哪裡容得他輕易逃脫,蒼老枯瘦的身影如影隨形一般緊跟着他追了出來,長袖揮舞卷向徐懷玉的長劍。徐懷玉一邊後退長劍接連挽了幾個劍花,這才堪堪化解了楊復光的袖裡乾坤。
楊復光也心中驚駭,這黑衣人內力不濟自己,劍法雖然精妙,卻也並無特別厲害之處,可這黑衣人應變之迅捷卻是出乎了楊復光預料之外。
他哪裡知道徐懷玉自幼漂泊江湖,實戰經驗豐富無比,這些年征戰沙場,更是幾經磨練,實戰經驗之豐富絕非他楊復光可比。楊復光功力雖然深厚,“袖裡乾坤”也堪稱江湖上的一流絕技,可臨敵經驗卻是拍馬也無法和徐懷玉相比。
是以兩人雖然只交手了兩個回合,卻是各有忌憚,兩人對面而立,哪個也不敢輕舉妄動。高手對壘,勝負往往只在眨眼之間。
楊復光畢竟沒有多少打鬥經驗,首先忍耐不住,長袖揮舞,雙掌翻飛,攻向了一身黑衣的徐懷玉,徐懷玉長劍連閃,如流星乍泄,迅捷無論。一劍對雙掌,一時間倒是戰了個難解難分,楊復光那蒼老枯瘦的身影竟然也是兔起鶴落,矯健非常,哪裡有一絲蒼老之態?
這時楊復光府中的人也大都聽到了院中的動靜,紛紛向這邊趕來。徐懷玉暗呼不妙,這楊復光府中的人馬雖然不多,但最起碼也不會低於幾十個,一旦被他們形成包圍之勢,後果不堪設想。
徐懷玉一咬牙,一招“白虹貫日”長劍如匹練一般在夜空中劃過一道亮麗的弧線,直奔楊復光的咽喉而去。
楊復光一聲冷笑,冷聲道:“你找死!”他右手長袖一捲,已經卷住了徐懷玉的長劍,袖袍在他渾厚的內力下變的柔軟而堅實,徐懷玉的長劍不但無法前進分毫,就是想把長劍抽出來也感到很是吃力。
楊復光右袖捲住了對方的長劍,左袖一揮,袖中夾掌向徐懷玉的面門攻來。
眼看着徐懷玉敗局已成,卻見徐懷玉鬆開了握劍的手,身形一矮,竟然撲進了楊復光的懷裡,雙拳連出,在楊復光胸前“嘭嘭嘭”一連打了三拳。楊復光功力雖高,可畢竟年紀已經很大,胸前要害被接連打中三拳,竟然一拳比一拳重,他幾乎清晰的聽到了自己胸前骨骼的斷裂聲。
楊復光“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剛纔揮出去的左袖往下一壓,藏在袖中的左掌結結實實的印在了徐懷玉的右肩。幾乎同一時間楊復光在徐懷玉連續三拳的重擊下“蹭蹭蹭”連退了數步,徐懷玉也一個趔趄差點倒地。
可徐懷玉清楚的知道只要這時候自己稍作停留的話定然會被趕來的數十名衛士纏住,想脫身就難上加難了。他強忍着肩頭的劇痛,趁勢一個側翻站直了身形,絲毫不做停留,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可楊復光就更不好受了,他自幼淨身,跟着乾爹楊玄價入宮做太監,可他從來沒有荒廢過武功,如今竟然被一個後生小子打成重傷,他心中實在是有些鬱悶,接着又是兩口鮮血噴了出來,這才心中好受了一些。
帶着衛士趕來的是楊復光的養子楊守亮,他見乾爹受傷,急忙道:“乾爹,你的傷勢怎麼樣?孩兒替你報仇。”說着他就往外走。
楊復光急忙道:“別追了!連我都不是他的對手,你去了又不是自討苦吃嗎?”
楊守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恨恨的望了一眼徐懷玉逃去的方向,嘆了口氣,道:“都怪孩兒學藝不精,不能保護乾爹,孩兒罪該萬死!”
楊復光苦笑搖頭道:“看來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徐懷玉憋着一股氣一路狂奔,回到自己住的館驛,來到自己的房中,這才感到右肩軟麻,幾乎已經沒有了知覺,右臂連擡都擡不起來。幾名與他同來的好手見他回來,急忙過來詢問情況,卻見徐懷玉額頭上滿是冷汗,顯然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其中一人急忙問道:“徐將軍受傷了?”
徐懷玉咬着牙點了點頭,並用左手指了指右肩。衆人七手八腳的把徐懷玉扶到了牀上,解開衣襟一看,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徐懷玉的右肩上一個清晰的掌印,呈紫黑色,顯然是受了極厲害的內家掌力的重創。
當下就有人急忙掏出藥膏幫他敷上,這時也管不了對不對症了,先敷上再說。
徐懷玉強忍着劇痛道:“那老閹狗好厲害,真沒想到他在重傷之下依然能發出如此厲害的掌力,若是在他沒受傷之前打到我身上的話,這條膀臂肯定是廢掉了。現在的情況應該不礙事,休息幾天就會好的,大傢伙不要擔心。”
衆人點了點頭,徐懷玉又接着道:“刺殺這種事可一而不可再,那老閹狗雖然受了重傷,但想來應該死不了,以後肯定會加倍小心,想刺殺他已經不可能。過幾天我們就找藉口回鄧州。”
徐懷玉清楚的知道楊復光的內力之深厚絕非自己可比,若不是自己臨敵經驗比對方多的話,不要說打傷對方,自己能否脫身還都是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