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茂雖然表面鎮定,但心裡還是沒底的。因爲這與徐平告訴他的計劃不符。徐平當初跟他計定的是讓他在大牢裡等四族的人或東順閣的人見他。而徐平在外面,則是跟四族和東順閣爭奪城衛的控制權。既然是爭奪,就一定要雙方都有妥協才能達成一致。徐平定好的妥協就是,允許四族和東順閣把劉茂推上前臺,讓劉茂代表四族和東順閣成爲他們在城衛系統裡的存在。這樣,孫權就能間接實現對城衛的完全掌控。
但現在,四族和人和東順閣的人還沒來,皇上卻迫不及待的派人來了。難道中間出了什麼岔子不成?劉茂不得要領。劉茂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前程,以他的地位,當然知道孫武的存在。有孫武在,他們這幫人,就是孫武的最初嫡系,前途無量!就算在江東進展不順,上面還有個夏吟坊呢,一樣能保證他們的前程。劉茂只是擔心徐平的計劃出現什麼紕漏,讓自己這頓打白捱了。
懷着莫名的複雜心情,劉茂來到孫權的書房,見到了正在書案旁奮筆疾書的孫權。
“皇上,罪臣劉茂拜見陛下。”劉茂整肅精神,上前一個大禮,倒把聚精會神寫字的孫權嚇了一跳。
“劉愛卿來了?來來,瞅瞅朕的墨寶如何?”孫權看上去心情很好,樂呵呵的招呼劉茂過去。
劉茂小心的湊上前,定睛一看,才發現孫權畫的是一副翠竹圖,旁邊還有一副題詞:“迎風傲骨、虛空有節。”
劉茂不清楚孫權的用意,出口稱讚了幾句。孫權看上去很高興,小心的捲起來,遞給劉茂,說道:“這是朕送與你的。”
劉茂大感意外,連忙接過,惶恐道:“微臣沒有尺寸之功,怕是承擔不起皇上的厚愛。”
孫權說道:“我觀察有一段日子了。你平日裡話不多,但議論事情的時候,你的發言總能一針見血,點到關鍵之處。這還不算,最難能可貴的,你不自矜,發表意見後,如果有人持不同意見與你爭論,你從來不屑於爭辯。即使事後證明,你的觀點是正確的,你也從沒有自傲的表示,更沒有將之引爲自己的資本到處炫耀,也不會對當初找你辯論的人冷嘲熱諷。
這些品質,在朕看來,就如這副翠竹一般,是難得的棟樑之材,加以磨礪,足以擔當重任。”
劉茂不禁一愣,“這是微臣嘴笨,一般道理說一遍,再說多就言多必失。所以才……”
孫權笑道:“愛卿不要多說了,你再謙虛下去,難道是說朕看人不準嗎?”
“不敢。”劉茂不再說話。
孫權微笑點頭,沉吟了一會,說道:“昨天的苦肉計,依你之見,成功否?”
劉茂說道:“尚在五五之內。”
“喔?”孫權感興趣道,“何以見得?”
劉茂說道:“徐平的計劃很完美,昨天的表現沒有破綻是肯定的。但表現再好,如果四族和東順閣不上當,那就是失敗。從昨天的情形看,無論是四族還是東順閣,都表現的很是謹慎。不好說他們的想法如何。還得繼續觀察才行。”
孫權說道:“朕也是這般看法。不想徐平那裡還另有一套計劃。就是一旦四族和東順閣不上當,我們該如何應對。”
劉茂驚愕道:“爲何我卻不知?”
孫權笑道:“不止是你,連我都矇在鼓裡呢。”
劉茂點頭道:“不知下一步,需要我如何配合?”
孫權說道:“今天我找你來,已經是在執行第二套方案了。我找你來,就說明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有心彌補昨天的失誤,所以才找你來,向你認錯,並進一步拉攏你爲我所用。”
劉茂肅然點頭,沒有說話,知道孫權還會進一步說明。
孫權果然繼續說道:“爲了彌補朕的過失,朕會對你破格提拔,過幾天,朕就會宣佈城防副統領的人選,你是其中之一。”
劉茂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從校尉衙門一步到城防副統領,相當於連跨七八級,如何服衆?”
孫權說道:“正因爲如此,你纔會更受人矚目。換成一般人,看到你如此受到重用,會作何感想?”
劉茂想都不想道:“我與皇上有舊。”
孫權搖頭道:“你的履歷,很是透明。這個推斷站不住腳。”
劉茂一想,繼續說道:“皇上有意彌補之前杖打我的過失?”
孫權笑道:“朕要彌補過失,多多給予你錢財,不就行了,城防副統領的分量有多重,所有人都明白。這個推斷還是站不住腳。”
劉茂這次着實認真考慮了一會,方纔謹慎的說道:“難道,是皇上讓他們認爲,皇上有愧於我,這纔對我破格看重嗎?”
孫權撫掌歡笑道:“果然是劉茂!到底還是看出了其中的重重設計。僅靠一出苦肉計不能讓四族和東順閣上當,那就再破格提拔你,這樣,他們想不注意你都難,自然會跟你溝通聯絡,到時候,如何跟他們說話,這裡有成熟的故事設計,你拿去細看,然後燒掉。”
孫權指指桌上一疊文書,示意劉茂拿走。劉茂拿在手裡,猶豫着問:“那微臣還要回牢獄中嗎?”
孫權說道:“既然朕都反悔了,你當然不用再回去了。回家去吧,家裡自有更大的驚喜等着你呢。”
劉茂一頭霧水,告別孫權,出宮後想了一下,還是先回家看看所謂的驚喜是何物,再去大牢與獄卒告別好了。
等劉茂回到家,只見面前齊刷刷四個標誌的丫鬟跪在那裡,迎接自己進門,着實把劉茂嚇了一跳:“你們是誰?哪裡來的?”
徐平從屋裡哈哈笑着走出來,說道:“當然是我送給你壓驚的!”
劉茂看見徐平,責怪道:“你這麼明目張膽到我這裡來,不怕別人知道嗎?”
徐平說道:“我奉皇命而來,知道皇上要重用於你,特意送上美人巴結你,有什麼不對?放心,這周圍都有我的人,不虞被別人偷聽了去。”
劉茂稍稍放心,又看一眼四個丫鬟,謹慎的看向徐平。徐平會意,說道:“不妨,她們留在這裡不會礙事,劉茂兄儘管放心享用美人的軟玉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