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喬喻在空姨要求關閉手機的時候,才把已經靜音的手機拿出來,無視了上面的未接來電,直接掛了電話。
是的,其實從五一旅遊那天之後,喬喻回到學校就把之前小心翼翼藏起來的記憶又拿出來思考。然後發現很有效,接下來這段時間,其實主要依託於這項技術,把整個白噪聲體系給去掉。
尤其是當他發現這一想法可行的時候,這段時間所有精力都耗在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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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也的確涉及到一些極有意思的工具。
也就是現在不管是田言真還是袁老對他的信任都已經達到了頂峰,不然他壓根瞞不住兩人。
但現在只要做出成績,似乎也已經不用瞞着了。
……
田言真默默的看着喬喻坐在位置上,不停透過機艙上舷窗向外張望,問道:“第一次坐飛機?”
喬喻回過頭看了眼田言真,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田導。”
田言真笑了,說道:“那你是真賺了,第一次坐飛機就是國際航班的商務艙。”
是的,爲了讓喬喻這次出行能養好精神,田言真訂的是A380這種寬體客機二層商務艙的票。
所以挑今天出行,想早些帶喬喻去巴黎是一方面,選擇飛機也是一方面。
超過十個小時的長途旅行坐窄體客機那才真叫受罪。
此時雖然是凌晨,但飛機纔剛剛開始滑翔,機艙裡還有些嘈雜,正好聊聊天。
“剛剛存行李的時候你給誰打電話。”
“華清的潘教授。”
“哦。”田言真點了點頭,沒有深究,而是轉而問道:“你是怎麼想到邀請袁老參加陳卓陽的畢業答辯的?”
喬喻眨了眨眼,答道:“田導,是陳師兄逼着我邀請的。哎……這事兒真是一言難盡。我也就是隨便邀請了句,誰知道師爺爺真的就答應了……”
好吧,喬喻發誓,他真不是在乎師兄那一年工資跟獎金,他不過單純想知道一位雙一流大學的普通教職教授,一年大概能賺多少,這該死的求知慾!
但怎麼說呢……
反正答辯那天,陳師兄明明一大把年紀,笑得卻跟個孩子似的,師爺爺也沒有不耐煩,一直樂呵呵的,田導那天同樣意氣風發的樣子,其他受邀來的教授各個心情都不錯。
一件事如果只有人歡喜,沒人不開心,這百分之百就是一件大好事。
如果他主導的一件事,只有少數人不開心,絕大多數人都是開心,那也足以說明這是一件好事。
總之,喬喻覺得這段時間他都在一直忙於做各種好事,沒有停歇過。
“以後少跟袁老亂提要求,袁老都一大把年紀了,經不起伱折騰!”田言真板着臉說了句,只是說完自己又有些繃不住了。
袁老現在大概就怕喬喻不提要求吧?哎……沒天理了。
“放心吧,田導,我心裡有數。不是咱們師門的事情,肯定不會麻煩師爺爺的。”喬喻斬釘截鐵的說道。
嗯,師門爲先……這還真沒法批評。
田言真只能點了點頭,好在飛機也開始起飛,大半夜的,經歷了飛機穩定之後,機艙裡也安靜下來。
“睡一覺吧,等起來就差不多到了。”
“嗯,好的田導。”
……
年輕人在哪睡得都挺香,反正喬喻是睡得挺好,值得慶幸的是,飛機不僅沒有晚點,還提前了半小時降落在了戴高樂機場。
當地時間是早上七點半,下了飛機喬喻拍了張飛機落地的照片,然後給發給了喬曦:“媽,順利落地,我到巴黎了。”
當然,在巴黎還很有流量自然還得感謝田言真。在喬喻來之前就給他準備了能在全世界漫遊的電話卡。優秀的導師就是這樣,總能幫學生把一切都想到了。
很快,喬曦便回了句:“要聽老師的話,注意安全。”
“放心吧,田導就守在我身邊呢。”
簡單聊了兩句,又開始辦入關手續。
好在知道團隊是來參加國際數學會議之後,很快一行人便被放行,隨後直接打車來到了這次大會組委會指定的入駐酒店——巴黎皇家莫奈酒店。
這裡距離法國高等科學研究院不遠,只有3到4公里,步行也僅需要半小時。
不過即便是特邀嘉賓,因爲來的提前了些,也只能自己先訂兩晚酒店,然後再由大會組委會統一安排。
這類世界級的數學家大會,除了受邀者之外,也會有一些數學家跟數學生選擇自費參加。所以附近酒店很緊張,這邊燕北大學的教授們能順利入住還是靠組委會協調的房間。
不過這次也不好說全是田言真的面子,也跟不少數學家對喬喻很感興趣有關。
數學界每出現一個天才,總是能快速吸引大家的注意。
不過田言真沒想到這麼快,他們這邊剛進酒店,就聽到有人跟他打招呼。
“嗨,田教授,你們終於到了……嗯……讓我猜猜,你一定就是喬喻了,對嗎?”
田言真順着聲音看過去的時候,丹尼斯剛從酒店大廳右側供客人休息的沙發上站起來,一句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他對面,眼睛更是正盯着他身邊的喬喻。
丹尼斯這種態度,把田言真都給搞緊張了,尤其是這傢伙此時頭髮有些凌亂,眼睛還有些發紅,看起來就很恐怖的樣子……
於是田言真主動上前一步說道:“嗯,喬喻,我給你介紹下,這位就是丹尼斯教授,也是……”
“田導,我知道,潘教授經常跟我說起來丹尼斯教授呢,說他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丹尼斯教授這樣的導師。”
說完,喬喻大大方方的跟丹尼斯打了聲招呼:“丹尼斯教授,你好。”
“你好,嗯,你知道的,田教授,我也是剛趕到酒店,該死的,機票只剩下經濟艙了,哎,總之你應該明白,我需要現在就跟喬喻聊聊。”丹尼斯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
這讓田言真跟隨行的燕北大學教授們感覺很古怪。
哪怕沒跟這位丹尼斯見過面,但這種知名大學的數學教授大多數時候都是很穩重的。
顯然此時的丹尼斯不管是形象,還是態度,都跟哈佛大學知名教授這一身份不太匹配。
“所以你需要找喬喻討論的問題是?”田言真忍不住問了句。
如果是關於共軛脊狀奇異點理論,其實真不需要專門來找喬喻討論了,論文都快要發了,田言真不相信丹尼斯還沒跟潘敬元深入探討過。
“你難道不知道?喬喻說已經解決了他所提出的問題!”丹尼斯詫異的看向田言真說道。
自家學生做出的成績,導師完全不知道麼?
“不不不,應該說暫時只是有了一個思路,還沒有完全解決。其實我也希望能在這兩天就把問題解決了。所以還沒跟我的導師提過呢。我上飛機前跟潘教授也是這麼說的啊,只是一個思路……”
喬喻連忙在旁邊強調道。
燕北一衆人教授們大概明白爲什麼丹尼斯今天會是這個形象。
這是真顧不上其他的,趕到巴黎之後就一直守着酒店門口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換了他們,研究了十多年的命題還搞得這麼一波三折,大概也會這樣。
畢竟涉及到這麼多年的心血。
“這樣啊,那你跟丹尼斯教授先聊着吧,我們先去辦理入住。不過你們就在這裡?不如直接到房間去吧。”
“不用,樓上有專門的會議室,我剛剛已經問過了,可以使用。”
田言真看了喬喻一眼,喬喻點了點頭,大方的說道:“沒問題的,田導,反正我飛機上睡得挺好的,正好先跟丹尼斯教授聊一下我的想法。”
田言真點了點頭,一邊是精神抖擻的少年,另一邊是眼睛已經發紅的糟老頭,顯然對面肯定熬不過喬喻……
“行吧,我先幫你收着房卡,跟丹尼斯教授聊完之後,給我打電話。對了,我們這邊也有好幾位教授幾何朗蘭茲猜想的證明感興趣,可以一起去聽聽嗎?丹尼斯教授?”
丹尼斯看了眼田言真,半晌才反應過來:“當然,不過我們現在就上去了。”
“不要緊。”說完,田言真看向身後其他教授。
簡單的交代了幾句之後,燕北大學這邊很快便就走出了兩位教授跟喬喻站到了一起,跟丹尼斯打了招呼。
一位數學研究中心的譚志清教授,這些年一直在做關於P進朗蘭茲綱領的研究,另一位則是燕北數學院的蘇長河教授,主要做L不變量理論的研究。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兩人也都認識丹尼斯。
大家研究的方向差不多,偶爾會在一些學術會議上碰面,甚至也有過郵件探討的經歷。
無非是見面的次數可能沒那麼多,印象也許沒那麼深刻。
“那我們走吧。”丹尼斯看向喬喻說道。
“哦,好。”
……
“喬喻,能先大概介紹一下你的想法嗎?”
四個人一起朝着電梯走去的路上,丹尼斯就忍不住開口問道。
“潘教授沒跟你說嗎?”
“說了一些,但他說你解釋的很粗略,我只是大概明白你的構思,但並不是很詳細。”
“其實我的想法挺簡單的,問題既然出在奇異點什麼,那爲什麼不繞過這個問題呢?所以不如引入一個新的範式,構造一個局部-全局相互作用的精細重構工具來重新審視幾何朗蘭茲猜想。”
跟在喬喻旁邊的譚志清、蘇長河兩位教授對視了一眼。
當喬喻找到共軛脊狀奇異點這一漏洞的時候,兩人其實也私下裡討論過,該如何修復這個漏洞。
這的確是方法之一,但顯然這個方法並沒有喬喻說得這麼簡單。
不過沒等他們說話,丹尼斯就說道:“事實上我之前也有過這種想法。我跟潘一起構造過一個分數同調變形的方法,來處理奇異點的問題。
在某個奇異點附近定義一個新的同調層,比如Fxα,α代表分數階。這樣可以通過分數階數值來控制它們的增長速度,以此反映奇異點處複雜的幾何結構。
但之後這種方法失敗了。因爲這種方法主要依賴於逼近,複雜的奇異點通過這種逼近無法提供充分的收斂性證明。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們很長時間。
直到山姆跟弗蘭克用他們的方法,把特徵層跟白噪聲聯繫了起來。纔有了最終的答案。所肯定你提供的辦法,能夠有效避免這種情況?”
“哦……三樓,謝謝。”
此時四人已經上了電梯,丹尼斯衝着酒店電梯裡的服務生,說了樓層之後又扭頭看向喬喻。
“嗯,我的方法跟你之前的方法不太一樣。不過你這個想法肯定是不行的,分數同調層又不是真正的整數階同調,細節上肯定會存在誤差,而且越複雜的奇異點,誤差會越大。最終依然會導致局部-全局不匹配。
我的想法更直接,直接識別跟過濾掉由特徵層引入的白噪聲成分,讓局部系統的結構在全局上一直保持非常乾淨的隱射。而且這個方法並不算複雜,主要就是引入一個消噪模糊算子,這說起來太麻煩了。等會我展示一個例子你應該就明白了。”
丹尼斯點了點頭。
數學方面的想法碰撞,的確有時候光用語言無法解釋清楚。
好在會議室就在眼前。
……
“引理1:共軛脊狀類複雜奇異點的局部重構。”
“令X爲一個代數簇,x∈X表示一個共軛脊狀奇異點。”
“在共軛脊狀奇異點x處,可以構造一個局部重構對象 Fx,LGIR以及一個消損冪梯算子 DLGIRD以處理傳統局部系統在奇異點上的不收斂性。則定義如下:”
“在 LGIR框架下,定義一個消損冪梯算子 DLGIRD其作用於Fx,LGIR上的結果爲:”
會議室裡,喬喻在酒店提供的稿紙上,把近期的部分研究成果寫了下來,然後遞給了丹尼斯。
這並不是喬喻全部的想法,老薛教育過他,學術圈並沒有外人看起來那麼純淨,任何時候都防一手。所以剩下的關鍵解決過程他決定要在大會上纔會公佈。
不過喬喻相信針對這個命題研究了十多年的數學家,能看出他這個想法的價值。
畢竟他設計的這個極限結構能保證局部重構對象在高階同調羣下依然具有良好定義。傳統方法可能會因爲高階擾動帶來發散,而通過這種極限構造,確保了局部重構對象具有穩定的局部行爲。
這本就是這個問題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案,喬喻甚至覺得沒有之一。
事實也不止是丹尼斯,燕北的兩位教授也看着喬喻所構造出的極限結構,跟引入的新算子,陷入思考中。
看完喬喻寫出的過程,譚志清下意識的擡頭看了喬喻一眼,說道:“濾波?”
喬喻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嗯,有點像。”
數學院的蘇教授率也開口道:“的確是個好思路,用交替符號和階層的加權,來逐步過濾每一級的自噪。”
丹尼斯皺着眉頭,盯着公式,半晌後點了點頭:“嗯,分級處理的方式的確能保證在同調的不同層次上都可以有效消除噪聲,而不會破壞整體結構的自洽性。”
說完,丹尼斯擡起頭問道:“然後呢?”
喬喻無奈的攤了攤手,說道:“接下來就是要做全局一致性修正了。不過這塊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理,雖然有了一點點思路,但還需要時間去完善。畢竟我們要讓局部系統特性足夠平滑的嵌入到全局系統。
這甚至還涉及到對局部系統映射到全局系統時的映射同態空間的技術分析。所以我還需要時間思考,也許是一兩天,也許是一兩個月。
哎……丹尼斯教授,不瞞您說,我做這類的研究嚴重依賴突然迸發出的靈感,這期間可能還需要閱讀一些文獻,所以我真沒法保證什麼時候能完全解決這個問題。
我給潘教授打那個電話,單純是因爲之前我答應過他,只要想到解決辦法了,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他。嗯,我覺得這個辦法我已經想到了。當然,接下來還有一些關鍵步驟,但請相信,我一定能幫助你跟潘教授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丹尼斯能從喬喻臉上看到真誠。
好吧,這的確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事實上,喬喻能提出這個想法,就已經幫了他大忙了,的確提供了一個極好的解決問題的思路。只是這讓問題又開始變得複雜。
丹尼斯看了眼燕北的兩位教授,然後看向喬喻問道:“喬喻,你願意加入我們的團隊,然後跟我們一起分享這個思路嗎?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團隊有哪些人,對嗎?比如主要合作者有山姆教授、弗蘭克教授,潘教授,還有……”
喬喻直接打斷了丹尼斯的話,說道:“丹尼斯教授,我當然知道團隊的成員,畢竟我讀過你們所有的論文。而且我也非常願意加入你們的研究團隊,不過我希望能在這次會議之後再討論這個問題。
你知道的,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種世界級的數學家大會,田教授讓我提前就是讓我用心準備這次會議需要做報告的內容。畢竟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喬喻這番話說得很真誠,也非常得體。
換位思考,如果是丹尼斯的學生,十六歲這年受邀來參加這種會議,還能做三十分鐘報告,他大概也會把大會放在第一位。
於是丹尼斯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你說的對。正好過兩天潘教授也會來,那麼我們可以在你的報告會之後再討論這件事情,你覺得怎麼樣?”
“當然,我非常榮幸跟你想到一塊去了,丹尼斯教授。”
喬喻彬彬有禮的答了句,隨後關切的說道:“而且我認爲你現在也不適合繼續思考學術問題,應該先去休息,倒好時差,說實話,我覺得你現在狀態並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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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的,我已經近二十個小時沒睡覺了。該死的廉價航空,你根本不敢想象旁邊會坐着一個什麼樣的傢伙,他不但能坐着睡着,而且睡着後還會磨牙!這八個小時簡直像一部驚悚電影!”
丹尼斯抱怨道。
顯然對於這位哈佛大學教授來說,今天的行程並不太愉快。
不過喬喻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畢竟他是一覺睡過來的。晚上有些冷,還有人給他蓋了兩牀毯子……
“那麼相信我,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去休息,丹尼斯教授。”喬喻很得體的說道。
……
跟狀態不好的丹尼斯教授告別,又跟兩位教授簡單的聊了幾句後,喬喻給田言真打了個電話,然後來到田導的房間。也相當於回到自己的房間,因爲他的房間就在田導的隔壁。
雖然飛機做的是商務艙,但住宿就是普通的單人間。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這種普通的單人間價格也不算便宜。畢竟人家收的是歐元。
當然喬喻對住宿環境也沒那麼多的講究。數學研究中心那間被袁老挑出一堆毛病的小單間,其實喬喻感覺住着也挺舒服的。
“把丹尼斯教授打發了?”
來拿房卡的時候,喬喻被田言真打趣了句。
喬喻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答道:“嗯,我把我的大致思路告訴他了,不過教授看上去狀態很不好,我勸他先去睡覺。對了,他邀請我加入課題組,不過我覺得這件事還是得等我的報告會之後再說。
畢竟您也說了,這次會議現場會有咱們華夏的記者參加,我的報告會說不定還會上新聞。所以現在沒時間去討論這些。”
田言真看着喬喻,說道:“只講了一個大致思路?這個時間點很巧,如果你能有完整思路的話,可以跟組委會聯繫。三十分鐘的報告會可能會變成四十五分鐘。當然,也許你需要讓一位重量級的數學家,認可你的想法。丹尼斯的確不太合適。”
喬喻眨了眨眼,臉上立刻掛上了孩子氣的笑容:“嘿嘿,田導,又被你看破了。這個時候加入丹尼斯的團隊,我感覺挺尷尬的。您不是說明天舒爾茨教授會來嗎?我打算跟舒爾茨教授先聊聊我的想法。
如果他也建議我直接在報告會上把這個想法公佈的話,到時候他自然會幫我跟組委會那邊聯繫,您說對吧?”
田言真盯着喬喻,問道:“真有完整思路了?”
喬喻收了笑容,點了點頭,正色道:“真有了,而且我覺得肯定沒問題。就是挺得罪人的,您也知道,我之前找到的漏洞主要出在那位山姆教授跟弗蘭克教授的證明過程。
他們通過證明每個特徵層都能以某種方式跟白噪聲取得聯繫,從而補上了局部到全局的映射,並完成了對幾何朗蘭茲猜想的證明。我找到的共軛脊狀奇異點,導致潛在局部-全局失配。
我現在的解決方法直接繞過了他們的方法。通過新的範式,對局部-全局的相互作用進行重構。所以我沒敢跟丹尼斯教授說實話。”
喬喻老老實實的說道。
田言真怔了怔,然後意識到這的確是很得罪人的一件事,而且還是往死裡得罪人……
不過下一刻他就笑了。
“你說得沒錯,這的確是該小心些。尤其是在你的成果並沒有對外公佈的時候。不過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反正你跟那兩位教授沒什麼瓜葛。想做什麼做就是了。
我對幾何朗蘭茲猜想這塊雖然瞭解的不多。但護住你的成果還是沒問題的。這樣,明天我會先跟組委會那邊打聲招呼,等會你把你的證明過程用郵箱發給我。我會找人先幫你看看。嗯,對了,就照你平時的習慣,給袁老也發一份過去。
說完,田言真頓了頓,又霸氣的說道:“至於得罪人,那是難免的事情。學術界課題撞車的事情多去了。誰先解決問題,發表論文成果就是誰的。
總不能說他們先做了研究,成果就一定是他們的。各憑本事而已。你的成績擺在那裡,有我跟你師爺爺在,你放一百個心,沒人能搶你的成果。”
喬喻連連點頭道:“那行,不過我能不能晚點發啊?比如等到下午?您知道的,我剛剛纔跟丹尼斯教授說我還沒想好完整的證明過程。突然又把完整的證明過程拿出來,感覺挺不好意思的。”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爲什麼你能直接說他心裡有數……哎,算了。那就下午吧……”最終田言真還是遂了喬喻的意。
可以不在乎山姆跟弗蘭克怎麼想的,但潘敬元在這個問題上給喬喻提供了許多幫助,丹尼斯又是潘敬元的導師,這塊的確應該注意一下。
只是田言真看喬喻的目光又不一樣了。
才十六歲的年紀,方方面面都照顧到,這心思可是有夠縝密的。
“嗯,那這樣下午的時候我也給潘教授跟丹尼斯發一封郵件,就說我來了靈感把完整的過程想出來了。然後我就說坐飛機下來之後沒睡,一直思考數學問題,太累了就睡覺了。
潘教授還在國內,丹尼斯教授那時候肯定還沒起來。等他們看到郵件的時候,我也睡着了。就能直接等到明天舒爾茨教授來了在一起討論下,您覺得怎麼樣?反正今天沒什麼活動,您又不讓我自己出門逛。”
喬喻興致勃勃的把整個過程補全。
田言真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不用這麼小心謹慎。”
喬喻否認道:“也不是小心謹慎,其實我就是想讓丹尼斯教授跟潘教授保持心情愉悅。畢竟他們人都挺好的。本來就是一件挺好的事,他們的論文只需要進行微調,就能跟我的論文一起發表了。
但如果因爲其他人的原因,讓好事蒙上一層陰影就不好了。畢竟山姆教授跟弗蘭克教授肯定很不開心,他們又跟丹尼斯教授合作這麼久了,這種處理方式,可以讓那兩位合作者怪不到丹尼斯教授跟潘教授身上。
至於我就無所謂了,反正我年紀小,還有您跟師爺爺護着,跟那兩位教授又沒半點瓜葛,反正是一點都不怕得罪人的。最多以後他們出現的地方,我不去就完了!”
嗯,好小子,這才真是面面俱到,什麼都想到了。關鍵是還這麼有責任心,主動幫給過他幫助的潘教授分擔人情壓力……
“行吧,你的成果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就是把你這些心思都放到……算了,回你房間先去把東西收拾好吧。”田言真擺了擺手說道。
本來下意識的想說讓喬喻把他的心思都放到數學上來,但仔細想想,其實沒必要說這些。
畢竟就現在的情況來說,再嚴格的導師也無法否定喬喻在數學方面的成就。
這小子還即將迎來收穫期。
這次報告做完之後,如果能得到認可的話,意味着喬喻已經有三篇一作頂刊論文在手。
十六歲的年紀,三篇一作數學頂刊論文,華清那邊的項目,如果成果出來了,起碼還有個四作的頂刊。這已經讓田言真不忍有任何苛責了。
放眼數學界歷史,大概也只有高斯、拉馬努金這類數學奇才能一拼了。
天才很多地方還真是相通的,比如這些人都是依靠自學獲得的這些成就。喬喻同樣如此。他這個導師到目前爲止,除了給他佈置了一堆的必讀書目外,幾乎沒有管過。
喬喻似乎也很適應這種自學的模式。
哎……只能說天賦讓人羨慕不來。
真的,現在田言真已經完全沒有再收學生的興致了。
看着一臉訕笑的喬喻拖着行李箱,轉過身就要離開,田言真突然想到這小子七月份還要去參加IMO……
這次報告會之後,他怕是都有資格坐在IMO的評委席上,跟那些評委們談笑風生了,然後他的年紀卻支持他參加這種高中生才參加的賽事,光想想田言真都覺得這事挺離譜。
……
另一邊,喬喻放好了行李,本來是打算跟喬曦打個電話,說說他的打算,不過還是放棄了。
還是打算等他把這件事做完之後再當面跟喬曦講。
畢竟現在沒有太多可供講述的素材。
等到報告會之後,那位尊敬的弗蘭克教授不管是否來參加了這次會議,大概都能聽說這件事。那個時候,不管出於何種考慮,丹尼斯或者潘教授肯定是要跟弗蘭克教授取得聯繫的。
然後他就能側面能通過潘教授打聽那位弗蘭克教授的反應。
當然,最好還是弗蘭克教授親自來參加這次會議,這樣他就親眼看到大佬的反應,然後回去跟喬曦描述那個場景。
正如田言真考慮的那樣,不管如何,喬喻還只是十六歲的孩子,他真沒什麼壞心思,無非只是想在媽媽面前炫耀一下他的能力,順便告訴喬曦,他已經長大了,不但有能力保護媽媽,甚至還能幫媽媽出氣了。
男人嘛,成長過程中,都會有這個階段,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自己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無非是真能成功的很少,甚至有的孩子在這一過程會做出一些很蠢的事情,以至於未來回想起來都覺得擡不起頭。
但喬喻顯然不在此列。
畢竟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並爭取到了身邊所有人的支持。
這其中唯一誤傷的大概就是那位山姆教授了。
不過話說回來,能跟弗蘭克這種精緻利己且虛僞的傢伙一起共事這麼久,大概也不算什麼好人。而且這位教授年紀也不小了,反正在數學界也沒什麼奔頭了……
總之喬喻心態很坦然。
尤其是跟導師坦白之後,心情更是輕鬆,收拾完行李便拿出一本書愉快的看了起來。
出門開會,也不忘看書學習,導師跟師爺爺肯定還要狠狠的表揚他的。
……
按照既定計劃,午飯後,喬喻選擇下午三點把早已經準備好的完整證明過程通過郵箱發給了導師跟袁老。
然後又給潘敬元跟丹尼斯各去了一封郵件,大概就是他突然靈光一閃,把完整的解決方案想到了。
至於兩人信不信,就不關喬喻的事了。正如他跟田言真說的那樣,雖然他的目的並沒有那麼純粹,但的確是爲了這兩位教授好。理論上說,他在報告會上講了之後,這個命題就跟山姆跟弗蘭克沒有任何關係了。
整件事情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於,解決幾何朗蘭茲猜想這個問題,之前這個團隊本就不是一篇論文,而是五篇。
換言之只需要把山姆跟弗蘭克做主要貢獻的那篇論文撤下來,其他有兩篇論文需要稍作修改,喬喻再把這部分的過程寫成論文加入進去,就足夠了。
所以不需要丹尼斯的邀請,他也必須要成爲團隊的一員。因爲針對幾何朗蘭茲猜想的推廣,他做出了極其重要的貢獻。直接替代了團隊中的兩位老人。
事情也如他所料那般發展。
當丹尼斯注意到喬喻的郵件時,已經是晚上。
等他想要聯繫喬喻時,卻被田言真攔住了。
“很抱歉,丹尼斯教授,喬喻已經睡了。你知道的,他剛昨天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來到酒店跟你討論之後,回到房間又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人本來就很累了。而且喬喻才十六歲,你該不能現在把他又叫醒吧?”
當田言真客氣且堅決的把這句話說出口,丹尼斯雖然心急如焚,但也實在無話可說。
他是早上睡到下午,休息了一陣才緩過勁兒來。但如果真如喬喻郵件中所說,他坐了十多個小時飛機,不但被他攔住給出瞭解決方案,之後還在一直思考該如何把問題解決掉……
腦力勞動並不像許多人想的那麼輕鬆。
用腦過度的疲憊感甚至比身體疲憊更難修復。
於是丹尼斯也只能嘆息着說道:“好吧,我當然能理解。該死的,只是今天晚上我大概又睡不着了。對了,田教授,喬喻有跟你說過他的想法嗎?”
“嗯,他睡前跟我聊過一些。事實上皮埃爾·德利涅的幾何同調理論跟貝林森和德林·費爾德的幾何朗蘭茲框架啓發了他。”田言真隨口說了句。
“那麼他一般會幾點起牀?”丹尼斯又問道。
田言真嚴肅的答道:“事實上我這麼考慮的。鑑於喬喻很可能獨立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已經聯繫了組委會的評審委員會。加上之前跟舒爾茨約好了,他大概明天上午九點左右會趕到巴黎。
所以我們已經跟評審委員會確認過了,明天十點本次大會組委會的貝努瓦·博斯特教授跟皮埃爾·德里尼教授,貝林松教授,以及舒爾茨教授,會一起來聽喬喻對他這一構想的講解。當然到時候也會邀請你來參加這次小範圍的討論。
如果大家都認可喬喻的這項研究成果有價值的話,那麼他的報告會可能會臨時給大家彙報這項研究。丹尼斯教授,這已經是最完美的安排了,我希望你能理解。”
丹尼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事實上經過充分的休息之後,這位數學教授大腦起碼已經不再混亂。
“這的確是非常完美的安排。甚至我覺得需要感謝這個安排。不過冒昧的問一句,這是喬喻的想法還是你的想法?田教授。”
田言真笑着問道:“有什麼區別嗎?”
丹尼斯苦笑道:“我總覺得有很多的巧合……喬喻似乎對……哎,算了,也許是我想多了吧。好吧,田教授,我等你的通知。”
田言真點了點頭,他懶得去探究丹尼斯沒有說出口的一些東西。
次日,早上十點一場小型的研討會在皇家莫奈酒店的會議室裡召開。
說是小型研討會,但規格真不算小。畢竟有兩位菲爾茲獎獲得者參與其中。彼得·舒爾茨跟皮埃爾·德里尼,前者對朗蘭茲猜想的貢獻大家有目共睹,後者則以證明了韋伊猜想聞名於世。
當然除了參會者外,大概沒人想到這場小型研討會的主角會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會議進行了兩個半小時。
爲此參與會議的諸多教授們甚至推遲了午餐的時間。
而在研討會結束之時,幾位參加會議的大佬交換了意見之後,本次大會的召集人之一,同時也是組委會副主席的皮埃爾·德里尼苦笑着說道:“該死的,喬喻,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而且還是很少遇到的難題——我們可能需要臨時修改大會的安排了。你知道臨時更改大會的開幕式主講人會是一件多麼麻煩的事情嗎?”
說完,皮埃爾·德里尼的目光從喬喻挪向坐在他對面的丹尼斯,可惜這位教授此時明顯還沉浸在喬喻的證明過程之中,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還是坐在他旁邊的彼得·舒爾茨用輕鬆的口吻說道:“其實也不算很麻煩的事情,這樣,我去跟Shigeru Mukai談談吧,雖然他在K3曲面方面的研究進展的確值得分享,但顯然重要性顯然無法跟幾何朗蘭茲猜想的推廣相提並論。”
皮埃爾·德里尼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對面的丹尼斯:“那麼丹尼斯教授,你的意思呢?”
“哦,當然,呼……顯然,我不可能會有意見!事實上我覺得應該還要召開一個專題報告會,顯然我們需要把這些內容整合起來,用於對Ambidexterity定理的修正!你說對嗎?喬喻。”
依然站在會議室前方的喬喻,有些疑惑的先看了眼旁邊一臉笑意的田言真,又掃了眼會議中神色各異的教授們,不太確定的說道:“嗯……意思是,由我做開場報告?”
“是的,好消息是,你還有一天時間做好準備!另外,在我的記憶中,你是世界上代數幾何會議歷史第一位二十歲以下做報告的數學家!”皮埃爾·德里尼點了點頭,然後用肯定的口吻說道。
就好像他能做決定一樣……
嗯,他好像的確能做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