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白芷香
其實葉千小時候在村裡見過所謂的鬼上身。
當時的村裡有一家兩個女兒,大女兒就在村裡就近招了一個女婿,本來相處不錯,家庭和睦。但是突然的一天,這個女婿就被鬼上身了。
據說是那一晚上騎着摩托車從公路上回來,遇上了前一晚上剛好被車給撞死的鬼魂。
這女婿在家裡客廳大跳大叫,兩三個人也按不住。
後來把村裡跳大神的請來,這個神婆在村裡還有幾分虛名,叫石姥姥。
石姥姥進門一看,手上的黑色布條直接朝着這女婿脖子上一搭,這年輕女婿立馬安靜的靠着柱子站着。
石姥姥從破爛口袋裡面掏出各種各樣的血朝着年輕女婿臉上畫,他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不吵不鬧。
畫完了,真的還就有幾分像是鬼上身了。
“你是誰?”石姥姥將手上的黑色布條做了一個活釦,釦子套在年輕女婿的脖子上。
“我是你爺爺。”年輕女婿滿臉烏黑的血跡,看起來猙獰無比。
“看吧,我就說是鬼上身。爺爺啊,你回來幹什麼啊?”石姥姥說着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齊下。
周圍看熱鬧的人都開始指指點點,紛紛叫好。“還是石姥姥厲害,一眼就看出是鬼上身。”
“是啊,你看看還是她爺爺,真是找對人了。”
事情就簡單的被石姥姥輕描淡寫的給化解了。後來,因爲這東家在村裡勢大,大女兒離婚,將那年輕女婿趕出家門。
過了一年,二女兒也離婚了。
其實雖然葉千當時還小,什麼也不懂。等到長大了才發現,那所謂的鬼上身不過是鄉村鬧劇,都是活人演給鬼看的。
但是真正的鬼上身,在葉家的筆記裡面還是有記載的。葉千記得爺爺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這麼一個故事。
那是戰爭年代,八年艱苦的抗日剛好結束,內戰剛起。對於雲南這塊土地來說,戰火的干擾並不是特別嚴重,但是還是家家窮得吃不起飯。
有一家人,家裡八口人,連上父母雙親,一共十二張口吃飯。就算放在當時的大家也經不住這麼多人吃飯,但是這家人還這就一個人沒折的活了下來了。
這在村裡可是一件奇事,終於有一天有人按捺不住,悄悄的跟着這一家人,就想知道原因。
後來發現,每天晚上這家的一個地方都燈火通明。要知道當時想要點燈可不是這麼容易的,蠟燭幾乎沒人能買得起,都是點有松香的木頭,叫做明子。
而明子是必須要上山精挑細選才有的,有好事膽大的小青年就悄悄的趴在窗戶上看,但是後來全部都回家閉門不出閉口不語。
無論別人怎麼問都不說一句話。
當晚就有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不信邪非要一探究竟。悄悄的蹲在窗戶旁,一眼看去。
裡面就是一個普通的供桌,在農村幾乎家家都有供桌,供奉祖先天地等神位。漢子沒有絲毫感到奇怪,但是陡然的他變得不自在了。
只見裡面一直跪着的人轉過身來,眼中沒有絲毫黑眼球的影跡,全是白色一片,那種死魚一般的慘白眼神直直的透過窗戶盯着自己。
然後裡面的房間門被打開,只見這家人的小女兒走進來,悄悄的放上貢品,然後退出去。
那人直接就開始大吃起來,但是吃人不是放在地上的貢品,反而是自己身上的肉。
每吃一下,一旁的貢品就多出一份。
漢子看到這裡已經被嚇得走不動道了,雙腿顫抖的看完了這一幕。
然後裡面跪着的人便昏迷過去,而身邊的食物已經熱氣騰騰的慢慢一盆。供桌上的靈位上的香火突然斷了,昏迷的人醒了過來,端着那些多出來的食物分給家人去了。
而那漢子因爲被嚇怕了,連夜小跑回家,經過竹林的時候衣服被竹子給掛住,怎麼也掙不脫。第二天不僅將所見所聞一股腦的說了,還非說那家人的上身鬼拉着他要吃人。非要給賠償不可,後來在竹林裡面發現他的衣服袖子,才真相大白。
後來聽爺爺說,其實那是請神了。而請的神就是自己的祖先,上身來幫助後輩,而這就是鬼上身。
葉千見過的鬼上身,真的,沒有。假的,見了不少。
眼前這個他也說不好,但是如果妄自斷定爲鬼上身,用治鬼的法子說不定就會弄巧成拙。
“學姐,你先出去。我在這裡點上一隻白芷香,讓阿姨安定的休息一陣,等到天亮我們再想辦法。或許,還需要我家裡的老頭子才能擺平了。”葉千說着就從包裡掏出一條如同銀針般粗細的黑香。
彥林關切的看了王粉蝶一眼,然後走到門口,將門虛掩着。一雙美目透過門縫看着裡面的葉千一舉一動。
葉千看着彥林的動作,直接點完香固定在地上,拉開門走出來。“學姐,不放心我?”
“沒,沒有。”彥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我媽她沒事吧?”
“沒事的,你這是關心則亂。”葉千含糊的回道。
突然整個房間裡變得寂靜,只留下了昏黃浪漫的壁燈。兩雙眼睛在空氣中相遇,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葉千手裡拿着那一雙紅色的繡花鞋,他輕輕的走到彥林身邊。蹲下,把彥林腳上的鞋子脫掉,眼神幸福寧靜的將繡花鞋穿在她的腳上。
繡花鞋是純布料製造,連鞋底也是。套在彥林的腳上,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突兀的地方,好像就是爲她精心製作出的一般。
“真是完美。”葉千讚歎了一句。
彥林幸福的笑着,對面的梳妝鏡她也笑着。
突然,葉千一把將彥林拉到懷裡。手上一顆白色的東西飛出,砰的一聲砸中梳妝鏡,玻璃的碎片碎裂了一地。
在地上,一滴血慢慢的從玻璃裡面滲出來,浸透到木地板消失不見。突然,一陣敲門聲傳來,彥林被嚇得尖叫一聲。
葉千陡然瞟見窗外有一套紅色的旗袍晾在陽臺上,但那旗袍上面好像有一個女人的頭。而那張臉從烏黑的髮絲間透出來,眼神冷漠,但是嘴角上揚,不正是彥林的媽媽王粉蝶的臉嗎?
彥林去開門,葉千悄悄的打開地窗。等他出去,哪裡有什麼旗袍,但是在陽臺地上,一張白色紙錢貼着,是被水浸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