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牧童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

一首詩句爲君開,一首詩句送君行!正宗的古文國字,響徹草堂,穿過層層阻礙,阻礙無形,從陽光的細秘處,可以看到無數的鎖鏈,封鎖了草堂!

李山君豎起耳朵,開口道:“貴生,你可是有個好先生,這首詩意義非凡,你的先生對你期望可是頗高,不要辜負了他對你的期望”!

期望?老爺爺你莫不是誑我,先生自打教我以來,只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從未說對我有多大期望,他對我最大的期望也就是發揚文脈!

哼!

發揚文脈?你的先生還真是胸懷大志,文脈已經沒落了不知多少歲月,不是你一個人能發揚的,記住我的話,文脈一脈水太深,你生性淳樸,不要當了文脈之人的棋子。

李山君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根竹節棍,叮噹叮噹的敲着地面,一邊走,一邊還不忘諄諄教導!

老爺爺,我對文脈什麼的,沒什麼興趣,我這輩子就想家人平安,將來能活到百歲,看着兒孫滿堂,就算入了黃土,也就知足了!

李貴生擡起小臉,滿懷憧憬的說道。

你個小子,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悶,還不知道你還有這個願望,不過你放心,跟了我,活過百歲不成問題,李山君走在山路上,酒葫蘆在手,一口酒喝下去,臉色紅潤。

真的嗎?老爺爺,我能活過百歲?李貴生似乎不太相信,眼睛裡對李山君充滿疑問。

嘿嘿,貴生啊,這麼懷疑我可不好,我說可以就可以,別說百歲,如果修行有成,萬年歲月也是彈指一瞬間!

李山君背後如同生了一雙眼睛,還是透視的眼睛,李貴生的想法,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說老爺爺不是我不信你,我們齊山我看活的過百歲的,也不過數十人,你怎麼就這麼自信!

貴生,等你進了門,成爲我們這一脈,你就會懂了,有時活的久不見得是件好事!

活的久還不好,我可以完成自己好多願望。

好多願望?貴生看你憨憨模樣,心思還挺多,說給我聽聽,都有什麼願望?李山君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個酒葫蘆。

老爺爺,我平生四大願望。

一是父母一生平安順遂!

二是讀盡天下文脈之書!

三是斬妖除魔護天下之安!

四是天下太平,人類生活如意!

李貴生走在李山君之側,稚嫩的臉龐洋溢着兒童的氣息。

哎,傻小子,說你天真,你真是性情醇厚,四大願望,只有一個爲己,其餘三個爲天下蒼生,你真入了我們這一脈,天地會變成什麼?

李山君眼神虛無,他的眼睛裡承載了億萬蒼生,他神情默然的走在山間道路上。

老爺爺,天地是什麼?李貴生不解的問道。

天地嗎?

天地是道,天地是萬物蒼生,天地是神鬼妖魔,天地又是黎民百姓!

李山君又是一口酒下肚,口中豪言壯語。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沒想到老爺爺你也是文學大家,這句詩詞可是上古聖人之作,也是我喜歡的一首詩,一首適合現在春季的詩!

李貴生說的有模有樣,他現在腦海中急速思索李山君的話,他不理解爲何人人得兒誅殺的神鬼妖魔,倒成了他口中的天地!

真正的天地不該是:“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這是祖師爺九百卷中的一句話!

也是祖師爺對天地的理解,李貴生讀到之時,成了他心中的第五大願景,或者說這句話是對他其餘三個願望的總結之語!

文學大家算不上,比起你家劉先生,我只能是個舉人,文脈聖人的很多詩詞,都具備蒼天之志,我雖然不喜歡文脈之人,但是你繼承了文脈的根基,免不了要跟他們打交道。

多讀些上古聖人之言,等你修行之時,也能少走些彎路。

老爺爺你放心吧,論修行資質我是一般,可文學才情,我不會輸給任何人!

哦?小小年紀,口氣不小,大千世界,多少能人異士,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要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李山君意味深長的說道。

怎麼會?文學才情是我的畢生所愛,所愛之事,自然沒有對手,如果我所愛之事,最後都輸於他人,我也真的不配繼承文脈根基!

李貴生的話斬釘截鐵,他知曉李山君的意思,他生性不爭,唯獨文學才情爲他心之所向!

李山君忽然發現,自己收的最後一名弟子,性格執拗,他內心有些後悔,一個齊山鎮,有周茹這般完美的弟子,何故爲了一文錢,收了他。

第一個弟子,性格執拗,才闖下滔天大禍,他不想最後一名弟子也是,他不想斷了這一脈的傳承!

李貴生不知李山君心中後悔之意,他只當李山君被自己道理折服,他與李山君不同,李山君愛酒如命!他愛書如命!

他手中多了一本書,一本名爲《大宗師》的書,此書來自文庫,是祖師爺後期的得意著作。

《大宗師》,李山君隨意瞥了一眼,他內心一驚,文脈的人真是大方,外界文人爲之拼命的書籍,誰能想到會在一個十二歲的幼童手中。

一老一少走在山中崎嶇小路上,齊山鎮早已經消失在茫茫深山之中,雲霧籠罩,唯有一縷縷來自天邊的金線,緩緩照耀前方!

李貴生個頭不高,身後的三尺三寸長劍,時不時磕在石頭上,一開始他還有些心疼,兩個時辰後,他徹底放棄了,長劍外表已經掉漆了。

李山君手中的竹杖終於停下。

貴生啊,歇會吧,兩個時辰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老爺爺,你歇息吧,喝口水,李貴生放下手中的書,取下水袋放到李山君的手中。

李山君擺手,我不愛喝水,我只愛酒!你自己喝吧,我們休息一刻鐘,吃些東西,趁着天黑之前,趕出萬古之地!

說道萬古之地,李山君急忙閉口不言!

他看了李貴生一眼,發現他心思全在吃上,方纔的話,他似乎沒聽到。

確實如此!

一聽到吃,李貴生纔想起來,包裹裡,孃親給準備了不少吃食,自己怎麼就忘了,他解開包裹,拿出一隻雞,一塊牛肉,又拿出兩個饅頭,兩雙筷子,找了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一一擺上,

老爺爺吃飯了,李貴生小手對着擺好的吃食雙手作揖。

來了,李山君直起腰板,看到李貴生的舉動,他不由問道:“貴生你這是在幹什麼?”

老爺爺,我在拜祭山神,李貴生擡頭,莊嚴的回道。

拜祭山神?

對,拜祭山神,我以前跟隨父親上山打獵,每逢午間吃飯之際,必然擺上吃食拜祭山神,求它保佑我們平平安安!

李山君笑了,貴生啊,以後山神就算了,我告訴你,天地間沒有山神,你拜祭的是世人口中的精怪!

什麼?老爺爺你別誑我,父親告訴我,山神自古存在,怎麼到了你老人家口中,變爲精怪了,再說精怪是何物?李貴生反問道。

李山君摸着白鬍子,笑着解釋道:“精怪乃是天地間非人非妖非魔非神無意間吸收太陰太陽精華,練就己身成道之物!”

李貴生一下子站了起來,李山君的話,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父親說的山神,突然之間成了精怪!

我知道你不信,待你修行幾年,你自會知曉,精怪不是山神,山神也不是精怪,你拜祭的精怪也不會保佑你,你們拜祭的不過是自我的心裡安慰!

李貴生明白,李山君的見識,遠超父親,他如果說山神是精怪,必然不會錯。

我懂了老爺爺,那我以後不拜祭了,他是個懂事孝順的孩子,撤下一塊雞腿送到李山君手中。

不拜祭就對了,要拜祭,多拜祭天地間的戰死的冤魂,他們纔是我們應該心存敬畏的!

戰死的冤魂?李貴生知道鬼魂,戰死的冤魂他還是第一次聽聞。

對,戰死的冤魂,他們都是天地間最偉大的存在,爲了天下,甘願犧牲自我!

一杯濁酒,敬拜戰死冤魂,李山君莊重的祭拜一杯濁酒。

李貴生不懂,世人都說鬼魂無情,李山君之語,打開了他對世俗認知的冰山一角。

他跟隨李山君的姿勢,拜祭戰死冤魂!

一刻鐘後,一老一小,繼續沿着崎嶇的山路前行。

走過一座山峰,陡然間,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望無際的平原!

李貴生放下包裹,眼中充滿好奇,他從沒見過如此廣闊無極的平原,他也從未聽說齊山鎮東面的大山還有平原。

山清水秀,古人誠不欺我,現在他看到的場景,真的應驗了古人的話語!

嘖嘖,瞧你沒出息的樣子,平原有什麼好稀奇的,等到了我門這一脈的駐地,你就知道什麼是山清水秀!

李山君擡手遙望,他突然來了精神。

李貴生還在感慨平原美景,他的耳邊傳來李山君急促的聲音。

貴生,咱們快點,我看到人了。

老爺爺,咱們剛從齊山出來四個時辰,看到人有什麼激動的。

哼!你懂什麼,你們齊山地界,是那麼容易見到人的!

李貴生自然不知道,他和李山君穿越的大山,齊山鎮的人一輩子也穿越不了!

儘管李貴生不情願,他還是重新背起包裹,跟在李山君的後面!

半個時辰,他們一路小跑,終於追上了李山君口中的人!

一個牧童,一個騎着青牛的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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