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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楊浩的隊伍拔營起察了,拓拔嚴的營盤因爲有婦人和孩子,所以動作遲緩一些,許多營帳前的炊煙纔剛剛燃起。
楊浩上了馬,向白靈氏的駐地望了一眼,對木魁吩咐道:“去知會一聲,咱們先上路了。”昨夜剛受人款待,這些禮數還是該有的,木魁答應一聲,便向白靈氏的駐地趕去。
太陽升起一杆高的時候,白靈氏的隊伍從後面趕上來了,與楊浩的人馬隔着兩箭之地遠遠地極着。草原上,弱小的商隊與他人的隊伍結伴而行,可以防止馬賊和一些部落見利起意,行搶打劫,尤其是昨晚剛與美思部落的人結下了仇怨,雖說那幾人都被滅口,可是暗中是否還有人窺伺實難預料,拓拔嚴小心一些也是道理。
穿過黃土地,便又進入了一片草原。秋天的草原自有一種秋天的美麗,已經泛黃的野草就像一張巨大的地毯,軟軟地鋪在綿延無邊的大地上,輕風過處,便盪漾起層層波浪。一朵朵叫不上名字的小花,點綴其間,仍然頑強地綻放着它們的美麗。
循着無定河行去,遠遠的,那河流從遠方蜿蜒而來,就像一條玉帶旋舞在大地上,隨着地勢時而揚起,時而低伏,天空是湛藍幽遠的,草原彷彿也是靜止不動的,但是時而會看到一些野生動物,給這靜謐而宏大的自然畫卷渲染了幾分生氣。
一路行止,白靈氏部落都與楊浩的人馬結伴而行,兩天下來,時常還互相贈送些禮物,相處的十分和睦。這天傍晚,木恩看看天氣,便告訴楊浩今晚或明天恐有大雨,最好在較高的地勢處紮營,牀鋪也要墊高一些。
木恩剛剛說完,l卜石頭便揹着他的小弓,騎着一匹高大的棗紅馬就從後面追了上來:“楊大人,我爹說,今夜或明天恐有大雨將至,他讓我提醒大人,最好擇較高地勢處紮營。”
這少年本來傲氣的很,那晚飲宴,看着楊浩一行人就有些愛搭不理的模樣,這兩天的相處熟絡了些,大概他的父親也對他說明了楊浩的地位和對白靈氏部族的影響,所以這孩子見了楊浩時,便有了幾分恭敬,少了一些狠傲之氣。
楊浩笑道:“我曉得了,小石頭,代我謝過令尊大人。“
小石頭見他說的客氣,便也咧嘴一笑。女人都很討厭男人喊打喊殺的,可是如果這男人是爲了女人喊打喊殺時那便又有不同,唐焰焰就很喜歡這少年射殺那個搶親者時的狠勁兒,便笑着打趣道:“小石頭,你現在有了新娘子,也成了大人啦,居然當起了信差。”
小石頭昂起腦袋瓜,自豪地道:“我本來就是大人。”
木魁哈哈笑道:“屁,你也算大人?毛都沒長齊呢,你有了女人,都讓她做些什麼啊?”
小石頭唬着臉哼了一聲道:“當然是給我鋪牀疊被,洗衣做飯啦。女人麼,還能做甚麼?”
旁邊那羣粗獷的大漢立即發出鬨然的笑聲,有人便開起玩笑來,小石頭雖聽不懂他們的葷話,卻也發覺自己說的似乎不是那麼對勁,臉紅了紅,一時捱不住勁兒,把一頭小辮兒一甩,勒轉馬頭飛也似的逃走了,身後立時傳來更起勁的笑聲。
蘆嶺州和白靈氏的營盤都選擇了地勢高處,帳蓬的釘樁也比平時打得深了些,防止夜間下起暴雨來被帳蓬沖走,這草原上的大雨很厲害的,尤其是秋天,一旦把人淋了,能把人凍得徹骨生寒,不亞於穿着單衣走在寒冬臘月的大街上。
車轅也用木樁頂起來,貨物沒有卸下來,驂駝上輕一些的貨物沒有動,沉重的雖然卸下來,下邊也墊上東西,上邊用油布包紮的嚴實,以防受雨淋子飛
一夜快要過去了,預料中的大雨卻沒有來,凌晨時分,楊浩忽然醒了,是被大地的一陣輕微顫抖驚醒的,因爲怕下雨,他本就是合衣躺在榻上的,這時詫異地坐起,就感覺手扶處的木榻微微抖動着。
“地震了?要是這草原上地震,倒沒啥可怕的,這帳蓬就算倒了也砸不死人口不對勁……”
楊浩忽然驚醒過來,翻身滾落地上,將耳朵貼到草地上靜靜地聽着動靜,沉悶的隆隆聲就像遠處有無數只戰鼓在毫無節奏地擂響,匯聚在一起成了密集的“轟隆隆”的聲音。楊浩遽然驚醒:“是馬蹄聲,是大隊的馬蹄聲,近了,更近了,好象就在頭頂響起……”
他猛地一擡頭,就見木魁正站在跟前,方纔聽到響在近處的聲音竟是他的腳步聲。
“少主,有大隊人馬疾馳而來,木恩正喚起兵士,請大人與商賈們快快掩藏好身形,以防被流矢所傷。”
楊浩跳起身來,抓起牀頭的佩劍,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扔下一句話道:“你去招呼商賈們躲避,我去看看情形。”
楊浩一出帳蓬就愣住了,此時天色已然微明,天地之間扯起了一片彌天大霎,大霧迷茫,十餘步外便難以看清人的身影,影影綽綽正有一些身影在霧中奔走,靠着呼喝聲辨識身份。虧得這營盤紮下時,商賈們本就在內圈,而且全體士兵參予了營盤的安置,熟悉四下的佈置,再加上伏哨通知的及時,所以此刻外圍的士兵們已經藉着車輛驂駝爲掩體,搭弓上弦做好了戰鬥準備。
楊浩趕到前面,循着木恩呼喝的大嗓門尋了過去:“木恩。”
“大人,你怎麼來了,這大霧彌天,要是抽冷子射來幾枝冷箭的話是很難防備的,大人快請退後。”
楊浩道:“我是三軍之首,如今敵情未明,又因大霧士兵間難以辨識,我若退後,這些戰陣歷練經驗不足的士車必然恐慌。”
說罷循着圓陣走去,大聲喝道:“各自伏低,搭箭準備,如今敵我難明,若有人擅自靠近,便放箭,阻攔。哪裡馬蹄聲響,就往哪甲射。”士兵們本來有此慌張,聽見主帥聲音,果然鎮定了許多。
木恩跺跺腳,忙自後追去,隨手將自己的頭盔給楊浩扣上,又取了一枚圓盾交到楊浩手上,楊浩一手持盾,一手持劍,繞着本陣安撫了一圈,再向到出發處時,就見木魁站在那兒正往大霧中側耳傾聽。
楊浩上前問道:“怎樣,來人可曾與我們接觸?”
木魁回頭,見是他來,忙迎上前道:“還沒有,聽聲音,來人應該在兩百騎以內,人數不是很多,聽他們呼喝的聲響,像是草原上的馬賊,現在已與白靈氏幹上了。”
“哦?”楊浩搶前兩步,側耳傾聽一陣,大霧中隱約傳來廝殺聲和兵器撞擊聲,但並不密集,顯然這大霧對守方不利,對攻方同樣不利,雙方無法瞭解對方情形,暫時還沒有大的接觸。
楊浩略一沉思,吩咐道:“按兵不動,密切注意他們的動靜。”
他在掩體內沉思了一陣,緩緩說道:“來敵情況不明,是否瞭解我們的實力也不知道,如今這樣大霧,咱們想支援他們很不容易,好在來人不多,僅兩百騎的話,白靈部採守勢應該還能支撐一陣,等到天色大明大霧消散,就好救援他們了。”
木恩“嗯”了一聲,說道:“草原上,一個部落遭到另外的部落突然襲擊,是經常發生的事情。通常情況下,只要男子都能逃出去,再攜上貴重的財物,也就不會給對方留下什麼。可是現在不同,白靈氏是去野離氏部落做生意的,十幾車的財物,至少也是他們寨子一半的家當了,捨不得丟棄的,再說這大霧,一旦逃走,必然潰散,只能被敵人逐一蠶食,那拓拔嚴不是個蠢才,他一定會死守等待天明的。”
剛說到這兒,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道:“楊浩,楊浩,楊浩,楊浩,楊浩,楊……”
“別叫魂啦,我在這兒!”楊浩一聽就知道是唐焰焰到了,忙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楊浩,可找着你了。”唐嶄焰跟女鬼似的從霧氣裡蹦出來,衣着整齊,還是昨晚那套漢服,只是披頭散髮,顯然是匆忙爬起,沒顧得上盤整頭髮:“楊大人,出了什麼事了?”
楊浩看着外面一團團的迷霧,神色凝重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猜我們走出了意外了。”
唐焰焰一窒,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楊浩回頭瞟了她一眼,板起臉質問道:“所有商賈都已躲入內圈,你現在也應該躲在裡面的,誰允許你出來的。”
唐焰焰瞪起了大眼睛:“耶?這副口氣說話是吧,現在不是求我幫忙的時候了?”
木恩和木魁忍着笑扭過頭去,忽地,就聽迷霧中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四五匹健馬向他們的防地飛馳而來,同時有幾枝冷箭疾射而至,其中一支箭篤地一聲射到做爲掩體的車廂上,木恩和木魁抄起一塊木盾便衝了上去,厲聲喝道:“射箭,射箭!”
楊浩二話不說,一把攬過唐焰焰,把她按在自己身下,唐焰焰掙扎道:“放開我,放開我。”
楊浩手指彈動了幾下,下意識地想去抽她的屁股,這不知輕重的小妮子真把他惹火了,他厲聲i斥道:“胡鬧甚麼,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唐家交待?”
唐焰焰叫道:“我站在車棚這邊,那箭會拐彎麼,你絡死我啦。”
“哦。”楊浩這才醒悟過來,訕訕地放開她,囑咐道:“就蹲在這兒別動,我去看看。”說罷也縱身向前奔去。唐焰焰揉着被車轅絡痛的肋骨,歪着頭想想,忽然眉開眼笑,也不知想到了甚麼開心的事兒。
“來了多少人?”楊浩提着劍奔到木恩身旁,木恩搖搖頭:“察察幾人,他們只是試探性進攻,在探試我們的實力”
話音剛落,又是幾騎飛奔而來,快如風馳電掣,射出幾枝冷箭後便又呼嘯退去,藉着大霧的掩護,這些散騎遊勇來去如飛,形同鬼魅,讓人防不勝防,時刻處於緊張之中。
木恩冷冷一笑,吩咐道:“若無大隊人馬來襲,勿再射箭。
木魁,着各處擇一神射手,以冷箭對冷箭,迷霧之中,快馬來去如風,射人不易,便專射馬。”
木魁答應一聲,飛奔出去,不一會兒,各個方向的守卒都得了消息,持弓搭箭只是戒備,那遊騎再來滋擾也無人應聲放箭,只要迷霧中那馬影稍顯蹤跡,亦或馬蹄聲聽得清晰,那善射的控弦之士也不吭聲,悶頭便是一枝冷箭射出。
這一來那些遊騎便不靈光了,一個躲在掩體後,一個策馬馳騁,同樣互射冷箭,自然是來敵吃虧,迷霧中只聽見馬嘶人呼之聲,也不知傷了幾起人,那擾戰的遊騎終於消失了蹤影,繼而白靈氏營盤方向的廝殺聲卻大了起來,顯見是這邊佔不着便宜,又對白靈寨發起了攻擊。
木魁,道:“白靈氏不過兩百多人,又有老弱婦孺,恐怕他們全力進攻時抵擋不住。”
楊浩伏在貨堆上,擰着眉毛傾聽着大霧中的廝殺聲音,心如鐵石,沉靜地道:“霧氣漫天,敵情不明,不可輕舉妄動。身爲一軍主帥,如果連本部的安危都無法保障時,我不會行險赴援的,否則一旦中敵詭計,那就滿盤皆輸,再無迴旋餘地了。”
“是!”
旁邊忽地鑽出一個腦袋,興致勃勃地問道:“來的是什麼人,是馬賊還是美思部落的人挾怨報復?”
楊浩又氣又急:“你怎麼又上來了?”
唐焰焰不以爲然地道:“哼,你以爲我是泥捏的人兒不成?比你的劍術我或許稍遜,但是你手下這些人,論武功我在其中也算翹楚啦。”
楊浩扭過臉不理她,只是專注看來自白靈氏營盤的動靜,那邊傳來的廝殺聲越來越是激烈,天光漸漸放亮,能見度遠一些了,但是瀰漫的大霧仍未散去。忽然,木恩脊背一挺“,吱呀”一聲拉開弓弦,利箭指向前方迷霧中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