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七一愣,孔令錚笑道:“只是覺得現在的你柔弱得像一隻小貓,都不像平時的你,只是普通的擁抱而已,來吧,到我懷裡來。”
謝七不再有任何顧慮,將頭靠在孔令錚的懷中,聽着孔令錚強烈有力的心跳:“遇到你們真的很好,我的世界不再只是洪門,我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千萬不要死。”
“說什麼生,什麼死的。”孔令錚說道:“那些東瀛人絕不是我們的對手,除非,他們用陰的,所謂暗箭難防嘛。”
謝七重新站起來:“另外兩本《氣運錄》會藏在哪裡呢?”
“戴局長的人馬正在調查。”孔令錚說道:“不要多想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回去。”
這倒是提醒謝七了,藍老太太一看就是衣着打扮十分有品味的人,自己要是失禮就不好了,驚覺自己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去會客,謝七嚇了一大跳,楊硯卿說過的空白命格就像一塊大石壓在心上,送走了孔令錚,謝七躺在牀上,孔令錚與楊硯卿的臉交替了現在腦海裡。
“戴局長與藍老太太不可能認錯自己的家人,還能有什麼理由,會出來一張空白的命格呢……”
“我不知道,爺爺可以隔空算出與我有緊密聯繫的人的命格,爲何會算出一張空白?”
“胡說什麼呢,藍老太太難道不認得自己的孫女,你可是她從小帶大的孩子。”
“到我懷裡來。”
謝七有些心煩意亂,終於在兩人交替的聲音中沉沉睡去,那個奇怪的夢又來了,四周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明明感覺身子在移動,往下一看,看不到自己的雙腳,四周都有風涌過來,不是固定的風向,是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的,和着那些風一起過來的還有一些說話的聲音,十分嘈雜,一句也聽不分明,夢中的謝七頭腦十分清醒,她試圖離那些聲音近一些,近,終於近了,隱約聽到一句,“她究竟去了哪裡!”
“啊!”謝七感覺到渾身發緊,一骨碌地從牀上爬起來,剛纔夢裡的一切若隱若現,她抱着自己的頭:“她究竟去了哪裡。”
說這句話的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怎麼用力回想,也是無濟於事。
窗外已經透亮,謝七趕緊起牀,一番梳洗,拿着簡單的行李出門去,謝一和許二正在院子裡澆花,見她出來,謝一放下手裡的水壺:“路上注意一些。”
“不遠,大姐,我會盡快回來。”
“瞧你,不過是去看看自己的奶奶,怎麼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許二一開口,便說錯了話,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好了,不說了,快去吧。”
謝七叫了一輛黃包車,報出要去的地方,車伕不免多看了謝七幾眼,那地方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藍老太太一早接到電話謝七要回來,早就令丫環把屋子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自己就站在屋門口左右張望着,見到黃包車過來,顧不得丫環的攙扶,就快步走過去:“晴兒,你終於回來了。”
藍依晴,謝七在心中默唸着這個名字,希望自己更投入一些,她伸手扶住藍老太太:“奶奶,外面涼,我們進去吧,我以前在這裡住過嗎?”
這是一套老式的上海宅院,樣式是清末的,清末的大宅子,這明顯符合藍老太太的口味,清靜幽藍,與孔家的中西結合截然不同,這宅子是完全中式的,坐東朝西,前後有四進,平面呈“凸”字形,庭院式磚木結構,每進之間有天井相連。
謝七在藍老太太的帶領下往自己的房間去,天井裡的各色植物自不用說,一路之上的丫環都畢恭畢敬地,這老太太是不怒自威,氣場強大,被她緊緊拽着手的謝七好幾次調整呼吸,這地方,終於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覺。
走過一進,二進終於是廳了,明間樑架爲五架樑前後雙步用四柱,前廊爲捲棚頂,次間樑架爲五架樑分心前後雙步用五柱。前檐、過道及正廳內的樑上都掛有銅鉤,這些都是用來掛燈籠的,所有的木柱都是楠木,謝七在心中暗歎這宅子的奢華,藍老太太說道:“這宅子和我老家的宅子有些像,所以當初纔買下來。”
藍老太太吃過不少苦頭,如今也算是享到了清福,兒子是老頭子身邊的紅人,整個十里洋場,誰不知道她藍老太太?
“這宅子清幽雅靜,相當好。”謝七說道:“奶奶,我以後會經常回來。”
“好,那就好,晴兒,你看看這根柱子。”藍老太太拉着謝七的手到一根柱子旁邊:“這是你小時候劃的,這印子是你兒時的印跡,我也沒有找人來修。”
那上面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印子,仍然發白,謝七不禁說道:“小時候這麼調皮嗎?”
“不是調皮,你小時候啊想學着雕刻來畫一幅畫送給我,剛劃了就被發現了。”藍老太太提到往事,眉眼都笑開:“禮物沒送成,還讓你叔叔給訓了一通,這畢竟是清末的大宅子,他心疼呢,你哭了,你叔叔又後悔了,買了好多杏仁糕給你,你才笑了。”
“原來我喜歡吃杏仁糕。”謝七說道。
“可不是,尤其只吃老週記的。”藍老太太說道:“我今天回來,我昨天就讓人去跑了一趟,這回呀,保管你吃個夠,來,去你房間看看。”
謝七的房間佈置得淡雅,那張紅木大牀格外醒人注目,“紅木,而且是上好的檀香紫檀。”謝七脫口而出:“數量稀少,見者不多,遂爲世人所珍重,入水就沉,紫檀木生長緩慢,非數百年不能成材,明代採伐殆盡,清時尚未復生,來源沽竭,如果這牀是清末制,那就是價值連城。”
藍老太太的面色微變:“你幾時懂得這個了?”
謝七吃了一驚:“我也不知道,就像是從腦子裡直接迸發出來的,其實這兩年我沒有見過檀香紫檀,就像以前莫名地就懂得東瀛文一樣。”
藍老太太費解不已:“如果不是在洪門學會的,那就奇怪了。”
“奶奶,這話怎麼說?”謝七嚥下一口口水,已經開始莫名地緊張。
“你叔叔最喜歡收集古董,可是你打小就不喜歡,有古董商人上門,你還要躲起來的。”藍老太太說道:“你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那都是死人用的東西,你不愛碰,所以你現在居然懂得紫檀,而且如此熟練,這,不可能啊。”
謝七說道:“以前不太喜歡,可是畢竟耳濡目染,這只是碰巧罷了。”
藍老太太便笑了:“也是,你是從小看着這些東西長大的,看看這牀上的東西,還滿意嗎?這些都是你以前最喜歡的料子,這些書也是,你喜歡看名著,這些全是。”
“沒有英文的嗎?”謝七脫口問道。
“英文,你不會英文啊。”藍老太太說道:“你把英文也學會了?”
謝七不敢再開口了,只有含糊地帶過去,本以爲來到這裡後一切會清明些,現在卻是越來越複雜了,就在此時,有人過來敲門:“老太太,有位客人要見謝七小姐。”
“是什麼人?”藍老太太說道:“你纔剛過來,就有人找來了。”
“榮豐戲院的楊老闆。”丫環的語氣有些激動:“我已經讓他在廳裡等着了。”
“楊老闆找我一定有要事。”謝七正想脫身,楊硯卿來得正是時候。
藍老太太說道:“聽你叔叔說過一些,和你們辦的事有關吧,好了,這客人是來找你的,交給你了,翠兒,我們去準備吃的。”
謝七來到大廳,楊硯卿背對着自己,正擡頭打量着頭頂的橫樑,上面雕龍刻鳳,雕工細緻,難怪楊硯卿看得入迷,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楊硯卿轉過頭來,看到謝七一身洋裝打扮,與平時截然不同,不禁說道:“真漂亮。”
謝七笑道:“楊老闆因爲什麼事而來?”
看出謝七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楊硯卿說道:“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方便講話的地方?”
謝七將楊硯卿帶到自己的房間,翠兒看得分明,拐出去,進了廚房,藍老太太正親自煮着湯,翠兒說道:“老太太,那楊老闆長得真俊。”
“壞丫頭,沒少偷看吧。”藍老太太說道:“楊老闆我見過,那孩子呀心裡有事,總覺得心裡有很多苦,別看表面很聰明的樣子,其實單純得很,你信不信?”
“老太太有一雙慧眼,翠兒相信。”翠兒突然歪着頭說道:“不過,小姐怎麼讓楊老闆進自己的房間了,這不太合適吧?”
“進晴兒房間了?”藍老太太吃了一驚:“唉喲,還是未出嫁的姑娘家,怎麼讓男人進自己的房間了?”
“小姐在東瀛留過學,一定是在那裡學到的,聽說東瀛人也和西方人學,不知道有多開化。”翠兒嬉笑道:“楊老闆和小姐真配,外表上來看,真是絕了。”
“那你要是見過孔家的大少爺,也會這麼想的。”藍老太太說道:“怎麼就出來兩個這麼好的青年呢,唉喲,真是愁人。”
謝七的房間裡,楊硯卿拿出那封密函:“這裡面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