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之道,必須一心一意,最忌諱分心旁顧,因爲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注意力一旦分散就會什麼都做不好。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手畫方,一手畫圓,一百個人裡估計有九十九個做不到。即便那一個做到的,好吧,如果讓他一手揮刀一手舞劍呢?
不過,傀儡術的修煉和大衆的修煉方法迥然不同。尋常的修煉方法要求專心致志,而傀儡術偏偏反其道而行,必須能夠分心才行。畢竟傀儡師控制人偶的時候既要掌握行走、又要掌握言談、還得掌握防守、反擊以及進攻。而高明的傀儡師同時可以掌控十多個甚至百十個傀儡進行戰鬥。
控制帕英的那個傀儡師最多能控制多少傀儡暫且不知,可是控制五個絕對綽綽有餘。帕英那斷裂的身軀並沒有靜靜的躺在地上,它們依舊活蹦亂跳,向嶽川發出凌厲的攻擊。
斷裂的右手懸浮在空中,地心引力在這一刻失去了作用,那個斷手飄飛到到劍柄處,伸手將長劍一點點揪出來,在空中揮舞出幾十道幻影,彷彿孔雀開屏,剎那間綻放出千條銳氣,而後這千條銳氣匯成一股,向嶽川胸腹襲去。而與此同時,斷裂的左手時而緊握成拳,時而並指爲刀,然後又箕張成爪,剎那間打出數種與手有關的武學。斷裂的兩條腿也輪番踢踏,乍看是馬踏河山大劈砸,再一看又是雙腿合攏大剪刀。而那個光禿禿的軀幹也如同一根攻城樁,狠狠向嶽川攻了過去。嶽川見多了一秒五刀、一秒五槍、一秒五buff、一秒五轉向之類的快速操作,可那都是一個人玩一個號,僅僅是操作一個角色罷了。可是現在呢,尼瑪,根本就是一個人同時操作五個“角色”,並且同時做出各式各樣的攻擊,而且這些攻擊還帶有嚴密的配合,從各個方向和角度封死嶽川躲避的空間。
一個人的腦子怎麼能同時思考和計算這麼多細節?更是將它們付諸實踐?這個人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材料做的?
周圍的觀衆們看到嶽川將帕英斬殺,都已經準高聲歡呼,可是緊接着帕英的屍體就生出了詭異的變化,衆人的歡呼聲被硬生生憋在喉嚨裡。
這……
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憑空漂浮的手掌是怎麼回事?
沒了手腳的軀幹怎麼可能飛在天上?
鬼嗎?
一股森然的寒意從人們身上略過,只是緊接着他們就被嶽川身上那璀璨的金光吸引,這一刻,只有嶽川身上的光芒能給他們一絲安全感和慰藉。他們全都在心中默默期盼,盼望着嶽川能夠斬奸除惡,驅魔退邪。
影劍術!
嶽川在原地留下一個幻影,身體倏然向後退出五步,然後又一個幻影,身體再次向後退,再借助一個瞬步,眨眼間和帕英的屍身拉開了十多米的距離。在一條直線上留下了三個很假難辨的身影。
嶽川還沒有將影劍術修煉到家,幻化出的分身有些模糊不真實,一眼就能看出真假。可是現在,嶽川身上升騰着璀璨耀眼的金紅色血焰,身形本就有些模糊,如此一來,三個身影都變得不那麼真實,想要一眼看出真假也就難上加難。
傀儡師心中納悶,敵人的速度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快,於是他控制帕英的屍身,加快速度衝上去攻擊。
他要分心操縱帕英的五個部位分別攻擊,雖然傀儡師的修煉讓他能很好的一心多用,可是他的心思也全都用在了操縱傀儡上,在這種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分辨真假。
應該最後一個是真身吧!
這是一個慣性的思維,也是一個經驗推斷的結果。
所以,傀儡師控制拿劍的右手向最後方那個身影攻去,千條銳氣化作一道長虹,瞬間撕裂十多米的空間。空空的左手和僅剩的軀幹也尾隨過去準備補刀。
而在右手攻擊的時候,傀儡師爲防萬一,控制帕英的兩條腿,如同大剪刀一樣夾在中間那個身影的腰腹之間,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剪斷嶽川的腰肢。而對近在咫尺的那個身影,傀儡師直接將其無視了。
鏗鏘!
長劍洞穿嶽川的身影,直直飛躍過去,再次深深的嵌入地面那堅硬的石板中。
假的?
傀儡師大吃一驚,這竟然是假的,難道中間這個纔是真的?
只是大剪刀一樣的雙腿什麼都沒夾住,狠狠地併攏在一起,將嶽川的身影攪成漫天光粉。
還是假的!
哪個是真的已經不言自喻。
傀儡師重整旗鼓,控制左手和軀幹向嶽川攻去。可是這時候,嶽川冷冷一笑,血焰包裹的左手緩緩擡起,唸誦出一個詭異的音節。
一道金紅色的光柱從嶽川手掌綻放出來,漏斗狀的光柱一頭粗一頭細,粗的那一頭有數米直徑,將帕英的屍身全部籠罩在其中,細的那一頭則只有拇指粗細,好似布袋的口一樣被嶽川緊緊握在手中。
這是什麼招式?
通過傀儡術,傀儡師清楚的看到了嶽川的動作,可是他從沒見過這是什麼招式,既不知道這個招式的威力,又不知道這個招式該怎麼去破解。不不,當他升起這個想法的時候,他已經無法動彈了。
驚駭!
傀儡師發現,自己與傀儡之間的聯繫被一股詭異的力量凍結了,原本自己可以通過傀儡術隨心所欲的控制傀儡,而現在,自己控制傀儡的“絲線”被別人控制了,無論自己怎麼指揮,傀儡都沒有反應。
這,怎麼可能!
一個傀儡師,竟然被別人控制了。這就像一個黑客高手被別人輕而易舉的黑了電腦一樣,簡直是奇恥大辱!
可是這種事情偏偏發生了,任憑傀儡師如何去催動,都無法令帕英的屍體動彈一下。而且,傀儡師想要將自己附着在帕英身上的力量撤回來時,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那些力量竟然被禁錮了,根本無法撤回。
一直緊密關注戰局的教宗很快就發現了傀儡師的異常舉動,他皺起眉頭,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教宗陛下,我想,我們遇到高人了。”傀儡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有人控制了我的傀儡,更是鎮壓了我的力量。”
英諾森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心裡早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眼前這個傀儡師可是光明教會最強的傀儡師了,就算是拿到整個大陸上,也是名列前茅的,就算那些排名在他之上的傀儡師想要戰勝他也得費一番手腳。到底是誰,能夠這麼輕而易舉的控制他的傀儡,更是鎮壓他的力量?
不自覺的,英諾森想起了當初十幾個大魔法師和魔導師攻擊嶽川,卻被那股反擊之力擊殺半數的情形。難道,這次也……
英諾森無聲無息的向後撤了幾步,讓自己離傀儡師遠一點,免得殃及池魚。
傀儡師的感知無比敏銳,立刻就察覺到了英諾森的動作和用意,一時間臉色煞白,很顯然,他也知道上次那些人的死法。只是很快,他臉上的驚恐就變成了憤怒,他恨英諾森的涼薄。
如果事情可以重來一次,他肯定會老老實實的窩在暗殿中修煉,鑽研自己的傀儡,說什麼也不趟這趟渾水。只是現在,一切都晚了。那個烏蒙特有神秘力量的守護,現在,那個神秘力量應該反擊了吧!
那一瞬間,傀儡師心中甚至升起一個荒誕的念頭:如果聖子饒恕自己一條性命,自己就是把餘生盡數交付給他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帕森霍芬,衆人只看到嶽川手中放出一道強盛而熾烈的金紅色光柱,在那光柱的籠罩下,帕英作祟的屍體全都瞬間安靜下來,一動不動,然後在一股無可抗拒的牽引下一點點向嶽川靠近。而在靠近的過程中,熾烈的火光從屍體上升騰燃燒,還沒等它們靠近嶽川,就變成了一堆飛灰飄飄灑灑的落下。
嗜魂封魔斬!
在那關鍵的一瞬間,嶽川依靠幾次令人眼花繚亂的移形換位,來到了一個巧妙的位置,然後釋放嗜魂封魔斬。帕英的五個部位全都被嗜魂封魔斬籠罩,在嗜魂封魔斬那強悍無比的控制力量之下,就算是手段通天的傀儡師也只能無可奈何的乾瞪眼。
如果傀儡師面前有鍵盤的話,只怕這會兒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摔鍵盤了。哦,他面前真的有一個盤子,只不過那個盤子珍貴無比,他捨不得摔。
周圍的觀衆紛紛猜測,嶽川用的是什麼招式,只是他們從沒見過嗜魂封魔斬,更何況嶽川這個嗜魂封魔斬在神聖金光的浸染早早已經變了模樣,就算那些狂戰士職業的人也未必能看出這個技能的原貌。
不過,衆人沒有在這個招式的出處糾結太久,因爲這時候,嶽川又有了新的動作。
這個技能可以拆分爲三個部分,分別是:嗜魂!封魔!斬!
嶽川不但控制住了帕英的屍身,更是控制了附着在帕英屍身上的力量,屬於那個傀儡師的力量。當神聖的金色光芒將帕英的屍體淨化成飛灰之後,嶽川手中控制的就只剩下一團純淨的,屬於傀儡師的力量。而這時候,嶽川終於揮動了那致命的一刀!
斬!
超越極限的一斬!
擊碎命運的一斬!
無與倫比的一斬!
猩紅的刀光在金色聖光的浸染下邊的威嚴而神聖,以至於血腥的斬殺帶上了一分肅穆的審判意味,許多觀衆甚至將這當做了傳說中的正義審判。
噗嗤!
血氣凝聚成的長刀狠狠斬在傀儡師的力量上,這一刀不僅僅有嗜魂封魔斬的力量,更有嶽川摻入進去的光劍術的力量,兩種力量同時迸發,通過冥冥中的精神聯繫打擊在千里之外的傀儡師腦海中。
透過精神的聯繫,傀儡師清晰看到了一柄充斥整個視野的長刀,一柄純粹由血光凝聚成的長刀,雖然這柄刀外表包裹着厚厚的金光,可是傀儡師依舊能感受到其中森然和殺氣。
只是,除了這柄血刀,傀儡師還看到一樣東西,一雙猩紅的血色眸子。那雙好似在滴血的眸子是如此的詭異,似乎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令自己渾身血液沸騰,失控。大腦供血不足,傀儡師立刻眼前一黑,險些昏厥過去,四肢供血不足,幾十年不曾顫抖過的雙手十指竟然劇烈的抽搐了起來。
砰!
雖然傀儡師已經提前做出了防備,可是當嗜魂封魔斬的力量通過精神聯繫傾瀉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傀儡師萬分強大的同時又十分弱小,因爲他們需要將自己的精神甚至靈魂附着在傀儡上,一旦被敵人捉住精神或者靈魂,就會受到無比沉重的打擊。只是傀儡師通常都十分謹慎,實力不敵時寧可丟掉傀儡也要提前遁走自己的精神或者靈魂。只是這次傀儡師失算了,因爲他遇到了嗜魂封魔斬!
而且,這個嗜魂封魔斬中還摻雜了光劍術的力量,雖然嶽川的光劍術只是粗通皮毛,根本不能像深淵領主賽格哈特那樣只是一個眼神就令對方渾身自燃,可這並不代表嶽川的光劍術沒有半點傷害。
他或許無法令對方自燃,可是如果針對血液攻擊呢?
噗嗤……
那一瞬間,傀儡師渾身衣衫瞬間炸裂,無數道猙獰可怖的傷口瞬間佈滿他的全身,鮮血好似廉價的自來水一樣從他體內噴涌出來。
七竅流血狀若厲鬼的傀儡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粗重的喘息,好似一條窒息的魚,只是他的口中發出了暢快的大笑。因爲,他沒死,他還活着。
雖然身體殘破的不像樣子,渾身的精血也枯敗的沒有半點生機,今後就算是恢復了元氣,也要折損幾十年的壽命。可是,他活了下來,他並沒有像上次那批人一樣當場死亡。
只要活着,他就還有機會,無論苟延殘喘下去,還是小心翼翼的報復。只不過,傀儡師此時已經沒有了報復的念頭,嶽川那遙隔千里將他重創的手段已經嚇破了他的膽子。他再也不敢與嶽川爲敵。
就算要報復,也要報復英諾森。想起他剛纔避禍的行爲,傀儡師心中充滿了怨氣。
這時候,一隻枯老幹癟的手掌撫在傀儡師肩膀上,一點點將他扶起來。傀儡師艱難的眯着眼,視線中看到了英諾森那張老臉。
他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將自己心中的怨氣壓了下去。
只是,沒等他說什麼,英諾森原本扶着他肩膀的手掌就悄然的摸到了他的頸後,大拇指和食指精準的扣在了他的頸椎骨上,英諾森的手指輕輕撫摸,甚至都能感覺到傀儡師頸椎骨的輪廓。
“你……”
傀儡師聲音沙啞的說道,可是剛剛發出這麼一個音節,他就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因爲英諾森的兩根手指輕輕一扭,伴隨着清脆的咔吧聲,傀儡師的脖子就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彎折。
“我這個外行都知道,當一個傀儡產生了異志的時候,就必須銷燬它。你當了一輩子傀儡師,竟然連這個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傀儡師死不瞑目的瞪大眼睛,他的嘴脣還在輕輕地顫抖着,不知想要說些什麼。
英諾森冷笑,“放心,你的死,都會算在烏蒙特頭上,反正你不是第一個死的人了。而且,還會有人許多人陪着你一起死,你不算孤單。”
英諾森說完這些話,歪着頭檢查了一下現場,心中暗贊,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這個傀儡師都是被帕森霍芬的那位斬殺的,和自己沒有半分錢的關係。唔,真是太完美了。
似乎是一個暗號,又似乎是一個約定,在帕英灰飛煙滅的那一瞬間,和帕英同行而來的那些聖堂騎士們全都瘋魔了一樣,他們口中發出悲壯的吼叫,抽出自己的隨身武器,像騎士衝鋒一樣馳向嶽川。
他們和嶽川的距離不算近,至少不是三五步能夠跨越的,他們和嶽川之間還有幾百個尋常百姓。只是這一切都不能成爲他們的阻礙,無論是什麼擋在他們身前,都是一劍!
噗嗤!身首分離!
噗嗤!骨肉四濺!
這些聖堂騎士此時就像地獄中走出的魔頭,偏偏他們身上卻都繚繞着神聖純潔的光明力量。
“殺了瀆神者,捍衛光明神的榮耀!”
“除掉烏蒙特,給帕英報仇!”
“光明神庇佑我們!”
嶽川近在咫尺,可是他還沒有從嗜魂封魔斬的巨大消耗中緩過勁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聖堂騎士在自己的領地上屠戮自己的子民。
滴答!
一滴猩紅的血滴從嶽川眼角流下,不知何時,他的眼眶已經變成了徹底的猩紅,好似有一團熾烈的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燒。那種猩紅的光芒,哪怕神聖的金光也無法掩蓋。
“啊!”
一聲淒厲而瘋狂的怒吼,嶽川身上的血焰好似掙脫束縛一樣,徹底破開了金光的掩蓋,猙獰的出現在世人面前。嶽川就像一團猩紅的旋風,他飛速的跨越幾十米距離,出現在那些正在肆意屠殺的聖堂騎士身邊。
沒有任何招式,沒有任何技巧,有的,只是最原始最粗暴的劈斬!
以殺止殺,以暴制暴!
短短几秒鐘,那些聖堂騎士就盡數躺在地上,他們一個個身首分離,死無全屍,斷裂的手腳和破爛的身子還在輕微的蠕動着,抽搐着,宣泄着他們心中那難言的恐懼。
“英諾森!”
嶽川舉首北望,猩紅的雙眸似乎看到了英諾森那一臉奸計得逞的笑容。帕英此行,協同而來的十多名聖堂騎士全都是大聖堂那些古老家族的嫡系成員,有的甚至是家中的獨苗,而今天,他們全都死在了嶽川的手中。英諾森終於有理由、有把握髮動“聖戰”了,相信那些喪失了嫡子嫡孫的家族比英諾森更加渴望這場復仇的“聖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