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八章、和尚也有江湖
王由佛沒想到遊方這麼輕鬆就放他走了,聖欣清和尚站在一旁也沒說什麼,他‘摸’着腦袋愣了半天,然後深施一禮告辭離去,蘭德先生還有吩咐呢,趕緊給老爹打電話吧。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山道上,遊方這才轉身問欣清:“大師,此人毀了你的心血,我就這麼放他離去,你爲何不阻攔,至少得讓他有個‘交’待吧?”
欣清託鉢反問道:“‘交’待什麼?今日向施主求教,就是爲解這半月來的疑‘惑’,如今終於水落石出,多謝施主 !至於那王由佛,貧僧能讓他賠什麼呢? 渡一人不如渡一家,貧僧還要多謝蘭德先生的安排呢 ! 我雖走出家人,但也知江湖。”話說到這裡,這和尚已經‘露’出了笑咎,竟然也稱遊方爲蘭德先生,語氣略帶調侃。遊方也笑了,問了一句似是不相干的話:“請問大師今年貴庚?欣清:“三十有九。”遊方:“還真看不出來啊,欣清大師,您也是老江湖嘛。”
欣清不緊不慢的答道:“佛之覺悟,爲出入世間大智慧,明王菩薩或忿怖之相或慈悲情懷,但誰也不笨啊?慈而不姑、悲而不棄,方可穿行世間萬相。我感謝你今日相助,更感‘激’施主借勢的安排。”
遊方一擺手:“提這個謝字就太客氣了,你說紅蓮白藉是一家,那麼佛‘門’風‘門’也是一家,大師行此大悲憫 之舉,我既然遇上了怎可不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您連日來勞累了,就好好休息一天,後天到那牽5派去化一場善緣。”
欣清也擺手道:“貧僧早知世間有風水秘術、有傳承修習之‘門’,看來蘭德先在其中頗有身份威望啊。但你提這佛‘門’二字太重了,貧僧只是一個行腳和尚而已。”
遊方仍然在笑:“天下和尚、尼姑是一家,就是佛家嘛,只是如今世道,腦滿腸‘肥’的和尚我見得多了,像大師這樣真心向佛之人很少,當結善緣啊!”
這兩人說啥江湖切口呢? 遊方臺然不會爲難一個王由佛,他的日的是要與整個牽弓派打‘交’道,這正好是一個機會。順手再辦另一件事,就是藉助牽弓 派幫欣清完成修復地脈之舉,和尚一個人修復地脈靈樞實在太吃力,代價且不說,需要的時間也非常久,再碰到王由佛這種人無意中來搗‘亂’又是前功盡棄。如此佛‘門’高人,何不結一段善緣呢?
欣清和尚爲人絕不迂腐,而且很聰明,通過剛纔的談話阜卜瞭解王由佛出自一個叫牽弓派的風水秘法修煉‘門’派,而遊方在江湖上非常有地位。遊方嚇唬一番後很輕易的放走王由佛,並要他轉告此地發生的事,欣清就已經猜出用意了。
欣清並未多糾纏這個話題,神‘色’祥和的又說道:“方纔見蘭德先生所佈陣法極爲神妙,如果方便的話,貧僧還想請教。”
遊方很客氣的答道:“請教不敢當,能與大師這等高人彼此印證,機會難得,我還想向您請教這修復地脈的手法。”此處並非適合長談之地,我們還是去山外吧。”
他們兩人也離開了這個地方,穿行山野時遊方看着欣清那滿是補丁的僧衣,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促狹,突然又問道:“大師,我知道你持戒‘精’嚴,但衣服上也不用打這麼 多補丁吧? 就像故意要給別人看似的。
欣清也不生氣,一邊走路一邊答道:“衣服上有沒有補丁,如今年代,已並非苦行區別,這還真是給人看的! 但看也罷不看也罷,貧僧修行如此,有總比沒有好,至少世間善男子、善‘女’子能夠看見。佛法真意不可見,但莊嚴有顯象可觀,渡人手段而已。”
遊方不依不饒的追問道:“你們大慈行寺我可是聽說過,持戒清修、託鉢乞食,於 如今物‘欲’橫流之世殊爲難得。網上的宣傳也有很多呀,圖片、視頻轉的滿世界都是。我想問問,那些照片和錄像都是誰拍的,你們排隊託鉢出去行腳的時候,總有人跟着嗎?”欣清:“居士信衆,護法相隨。”
遊方點了點頭:“哦,我明白了,是開着敞篷寶馬架着攝像機,追隨着貴寺僧衆供養,專‘門’將苦行清修場面傳揚四方!”別的大廟,可沒有此等口碑與人氣啊。”
欣清差點沒讓他給逗樂 了,儘量不動聲‘色’的答道:“這也是便宜法,佛‘門’在江湖,亦可用江湖手段。示人以清修之本,總強過示人kA‘亂’戒之相,蘭德先生,您說呢?”
遊方一挑大拇指:“大師別誤會,我可沒有笑話您的意思!江‘潮’術講究尖裡並重,便能如魚得水,而大師您的清修之道與江湖‘門’檻,已是尖裡合一了,真修行如此,佩服佩服!”
第二天仍在千朵蓮‘花’山中的祖越寺附近,遊方與 欣清談論彼此修行心得,並非全是佛法也或風水,主要是關於地氣感應,如何佈陣移轉、化煞成樞等等。他們在這裡談話,遠方岫巖縣牽 5派外堂所在,幾位長老招集重要的執事弟子也在開會呢。
王由佛半夜就給父親打電話了,當時牽弓派掌‘門’王勳捷還在宗‘門’道場中,連夜坐伐木的拖拉機出山,同行的還有‘門’中掌儀長老石文卿,在山外換乘越野吉普車,上午就趕到了岫巖縣。
持戒長老肖墨就在岫巖,結緣長老蘇茉爾也在這裡,牽弓派高層齊聚。
牽弓派的組織結構有自己的特‘色’,與九星派很相似,不是以往的九星派,而是經遊方和一情居士楚芙“改制”後的九星派。它雖然也分內堂和外堂,但是不分設外堂長老,由內堂長老蘇茉爾總攝外堂事務,所謂外孛安際上就是內堂的一個分理部‘門’。
由於 牽 5 派的宗‘門’道場在興安嶺深山中,一 年當中甚至有好幾個月大雪封山,‘交’通十分不便,所以與各派往來、與外界結緣各種事務,基本上都在岫巖縣處理。遊方說拜山,沒有去宗‘門’道場而是來到岫巖,也是很瞭解情況,他的身份特殊涉及到的事情又特殊,因此牽弓派的高層都趕來迎候了。
他們正議事,只聽肖墨道:“蘭德先生傳書江湖緝拿張仁和,如今此逆徒已落入法網,人人心裡都清楚是他拿下之後留給警察的,而我‘門’中尷尬往事並無半點風聲傳出。這是我 輩當年半途而廢未竟之功,假如早日拿下張仁和,何至於再有後來那些禍患事 !”
王勳捷:“蘭德先生要登‘門’拜山,其實應該我等去登‘門’拜謝纔對,他倒先來了,定會‘私’下解說此事。他若說一個謝字,我們該怎麼答呢?”
蘇茉爾:“蘭德先生只需說一 個謝字而已,而我們可真得好好謝謝這位小前輩,但這謝意輕重不好掂量啊。”
石文卿沉‘吟’道:“九星、消砂、尋巒、松鶴谷各派皆尊蘭德先生爲供奉長老,我們是否也可以……”
王勳捷苦笑道:“你以艿我不想嗎?以蘭德先生如今的江湖威望,能成爲牽弓派的供奉長老,其實對我們有好處!可我們並沒有藉口提出,蘭德先生也沒有理由答應,人家不敢這個身份,我等無端相邀反而有強求攀附之嫌,但感謝又不能缺乏誠意。”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梅蘭德對九星派有挽救存亡之恩,對尋巒派有重整宗‘門’之惠,報了松鶴谷前任掌‘門’殞身之仇並尋回了掌‘門’信物,化解了消砂派是內憂外患的滅‘門’危機,這些都是幾乎無法報答的大恩德,與‘門’派的興衰榮辱緊密相連。因此這些‘門’派尊他爲供奉長老,梅蘭德也不好推辭。
但是蘭德先生與牽弓派可沒這麼深的‘交’情,牽弓派其是欠他人情而已,與這樣一位重要人物搞好關係好處多 多。表達謝意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也不能牽強,讓對方反而不能接受,人家又不缺一派‘門’外供奉長老的地僅。
這時站在王勳捷身後的王臺佛有點着急了:“諸位叔伯,你們把我的事給忘了嗎 ? 我昨天夜裡可是得罪蘭德先生了,當時嚇得夠嗆,結果只說了三言兩語,他就讓我回來打招呼,說是要拜山。我看不僅要道謝,恐怕還需要致歉吧?那位欣清大師是他的朋友,據說在鴻彬工業園時,曾與千杯前輩一起緝拿過疊障派叛逆李冬平。”
王勳捷看着兒子想笑,卻忍住了板着臉喝了一句:“你乾的好事 !我與大慈行寺的妙哉住持還故‘交’,連你這個名字都是人家起的,現在卻和大慈行寺的高僧搗‘亂’。”
王由佛往旁邊閃了半步道:“我乾的是不對,但也是無意的呀,蘭德先生與欣清大師沒讓我賠,其實我真想賠來着。”
石文卿笑了:“半半啊,蘭德先生當時說的不錯,你確實太‘混’了點,一天兩天也就罷了,連續半 個月都沒發現自己在搗‘亂’嗎?該罰呀!”但蘭德先 生又不好直接罰你,所以讓你回來告訴我們這件事,明日登‘門’,就是讓看看我們這些長輩怎麼教訓你。王由佛:“啊,你們想怎麼收拾甙?”
肖墨看了他一眼:“依‘門’規好像也沒什麼好處置的,蘭德先生給你一個面子也給了牽弓派一個面子,我們儘量補償欣清大師便是。”
王勳捷臉‘色’一沉道:“怎麼不好處置?風‘門’地師五戒有一戒一十不可破敗靈樞!”王由佛:“爹,我沒有破敗靈樞呀,那坑不是我挖的。”
王勳捷斥道:“我知道那不是你挖的! 但高僧修補地脈靈樞,你明明有所感應,還一連搗了半個月的‘亂’,鄺修補的靈樞不是你破敗的嗎?雖是無心之失,但也犯戒了 !況且你說自己是無心怎麼才能證明,別人又怎麼能相信?”
王由佛一聽這話臉‘色’有點發白,蘇茉爾在一旁擺手道:“掌‘門’師叔,你就別嚇唬半半了,蘭德先生說的清楚,他要和欣清大師一起來拜山,屆時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半半也不用太擔心,那等高人不會爲難你的,但應 該吃的苦頭也得有思想準備。”
肖墨在一旁補充道:“半半誤打誤撞開罪了蘭德先生,其實也不全然是壞事,正可藉此機會結善緣,確實是我牽 5 派弟子有錯,真心賠禮也顯誠意嘛。我聽說那位高僧修復地脈之舉手段非常,至少有神念之功,大悲憫情懷也着實令人欽佩。按他所用的手段,我牽弓派煉化的河磨‘玉’籽
也許比他的菩提珠更適合,也別等人家開口了,我們自己先準備好。”王勳捷想了想道:“就用河磨‘玉’籽裝滿那位僧人的鉢,我‘私’人所收藏恐怕還缺點,與諸位師弟借一些便是。”半半,這些將來都算在你帳上!”
石文卿笑道:“借什麼借,半半也是我們的晚輩,大家一起幫他出就走了。”此事再說,不打岔了,正寺還沒商量完呢。”
蘇茉爾眨了眨眼睛道:“蘭德先生傳書江湖拿下本‘門’叛逆張仁和,又阻止半半 的過去之舉加以善意規勸,還是很大的人情啊,我們既致歉又致謝,不如就按照形法派的成例。聽說他昨夜取出 了撼龍令,本‘門’也有牽機箭。”
肖墨立刻附和道:“此議甚佳!想那形法派,有‘門’中弟子企圖謀害蘭德先生,反被蘭德先生查出,助其 !! 頓‘門’風,形法派以撼龍令相贈。蘭德先生這次傳書江湖雖然動用了撼龍令,但也只是象徵‘性’的,形法派一點都不吃虧,反而更添江湖人脈。”
王由佛又在一旁嘟囔道:“我可沒有謀害蘭德先生,你們幹嘛越說越嚴重啊?”
肖墨笑呵呵的解釋道:“可是你得罪人家了,這不正好是賠罪嗎? 還顯示我牽弓派雖有穿弓成煞秘術,但並無指引弟子破敗靈樞之舉。”
王勳捷有些遲疑說道:“牽機箭我倒是樂意贈送,只是這樣是否顯得謝意太重,有些太刻意了?”
蘇茉爾搖頭道:“所謂禮多人不怪,我們沒什麼損失,傳之江‘潮’又不失爲一段佳話,只要蘭德先生不是矯情之人,應當會接受的。”
牽弓派的外堂並不在岫巖滿洲自治縣的市區中心,而是市郊一座很大的宅院,‘交’通卻十分方便,就在國道旁,對面有飯店和賓館,也是牽5 派的產業。遊方有意等一天再來,就是讓牽弓派這些重要人物自己先聚齊了商量。以他的身份如今突然拜山的話,容易讓對右手忙腳‘亂’,所以要提前打聲招呼。
牽弓派顯然早已準備好,遊方打號輛出租從鞍山來到岫巖,直接停在牽弓派外堂院落的‘門’口,一下車就看見了王勳捷等人站在院‘門’前迎概。
遊方一眼就認出王勳捷了,他的五官和王由佛很有幾分相似,相貌大約四十出頭,但氣質略顯滄桑也沉穩的多,往那裡一站絕對不會認錯人,在衆人間他就是一派之長的氣度,不會鬧出陸長林當初那樣的笑話。
遊方和欣清下車,王勳捷率衆上前見禮,肖墨長老在廣州已經見過了,就由他來引見。石文卿長老帶着眼鏡氣度很斯文,看上去像個很有學養的書生,倒是領外堂事務的結緣長老蘇茉爾讓遊方微有些意外,甚至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蘇茉爾是當地人,滿族,容顏看上去不到三十,是一位氣質溫婉、相貌柔美的少‘婦’,很有一種成熟的風韻容光。她不僅負責牽弓派與風‘門’江湖各派的往 來結‘交’,而且負責管理‘門’下的產業經營,是類似於總管的角‘色’,堪稱才貌雙全啊。遊方來到岫巖,所有的一切接待事務都是她安排的。
國人見面的習慣,就算是和尚也得先吃飯,由於遊方是陪着欣清來的,蘇茉爾已經打聽了大慈行寺僧人的規矩,過午不食而且每天只吃一餐,所以早就準備好了一桌素齋,趕在中午之前開席。當地特‘色’的老榆樹豆腐宴,供奉僧人正合適,俗家人吃也很不錯,考慮的不可謂不周到。
欣清卻沒有擺開碗碟,而是取出三個銅鉢依次擺好“化齋”。蘇茉 爾還想邀請他直接入席,遊方卻笑着擺了擺手,率先拿起一雙乾淨的筷子,將每一盤菜都夾了一份放進一個銅鉢裡。蘇茉 爾見狀也掩口--笑,隨即拿起另一個銅鉢給欣清盛飯。
蘇茉爾走到身邊的時候,欣清口唸一聲佛號自動退後三尺,按大慈行寺的戒律,行腳時駐足,應離‘女’居士三尺之外。這樣的戒律似乎有點多餘,何必如此做作呢?但從另一個角度理解卻也有道理,現在就有不少‘花’和尚愛近‘女’眷,非議多 多,清修僧持此戒免的讓有心人借題發揮。
飯菜都有了,遊方一指另一個空鉢,對站在旁邊一臉忐忑的王由佛道:“半半,給大師倒水。”
王由佛這時候也機靈,趕緊過來倒了一壺新沏的好茶,恭恭敬敬的說道:“大師,請用齋 !”
欣清點頭致謝,然後坐下來吃飯。遊方則招呼衆人道:“大師吃大師的,我們吃我們的,各隨各的緣,風‘門’佛‘門’、紅蓮白藉是一家,不必見外。”
席間沒有喝酒,衆人只是吃飯而已,也沒有開談正事,只是互道久仰,除了王由佛總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欣清之外,其餘衆人言談都是既禮貌又自然。王勳捷還特意問道:“三十年前我行遊山河時,曾到大慈行寺進香,有幸與如今的住持妙哉大師相談,我兒‘由佛,這個名字還是他給取的呢,請問妙哉大師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