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白鱗他們離開不到五分鐘的功夫,我的身體再度恢復了知覺。
“小魚!”我二話不說,噌的一下從地上坐起來,徑直朝山洞口跑去。不料沒走幾步,就被伍吟兒一把拽住了胳膊:“沈先生說了,我們不可以隨便走出山洞!”
“那難道就這樣,看着他們去送死嗎?”沈白鱗重傷未愈,小白本就有傷在身。至於莫劭城,沒有靈力不說,還被狐族留了記號,完全是一個活的追蹤器。這樣的三個人在一起,根本就是一支“有去無回”的敢死隊!
“小魚,你冷靜點!”伍吟兒低喝一聲,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事到如今,由不得你意氣用事!”
“你總不會希望,白白浪費沈老闆的一片苦心吧?”兩人拉拉扯扯間,已經到了山洞口,“再說了,眼下事情到底會怎麼樣,誰都不清楚,你又爲什麼非要把結果往壞處想呢?”
“往壞處想?”呵呵,那你倒是告訴我,除了自欺欺人之外,還能怎麼往好處想?
感受到我的頹敗,伍吟兒嘴角一鬆,表情緩和了不少:“小魚,有舍纔有得,誰都不希望會發生意外。但是如果意外真的發生了,你也必須去勇敢的面對。因爲最終可以一直陪鳳淵走下去的人,只有你!”
“而且,沈先生離開前不是交代過嗎,以半個小時爲限。現在時間過去纔不到一半,我們不妨靜下心來,等他們的好消息。一切到過了約定時間,再另做打算。”
“……”這一次,我沒有再開口。聽伍吟兒說完後,我下意識的側過頭,朝山洞口方向望了一眼。
之前外面還一片明朗的景象,不知不覺中,早已被漫天白茫茫的雲霧籠罩。彷彿是一堵看得見,摸不着的牆,將山洞和外面的世界,一分爲二。裡面的人出不去,而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一定是沈白鱗的傑作——利用幻境,迷惑狐族,不讓他們找到我們的藏身之處。
不知道爲什麼,相處越久,我就越覺得自己看不透沈白鱗。原本以爲他是一個十惡不赦,專門攝人精魄的上古大海怪。後來稍微瞭解了一點,發現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窮兇極惡,倒像是一個十足的流氓,玩世不恭,桀驁不馴。
而直到今天,他又親手推翻了我對他的所有認知,讓我在這一副流氓的外表下,看到了另一個沈白鱗:細心,沉穩,果決,甚至是捨己爲人。
你們不是我,可能無法體會,當他對我說出第一個要求的時候,我的內心究竟有多震撼——當初是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我纔會選擇答應他無厘頭的條件。儘管有兩個前提做保證,但說到底,其實我心裡一直在擔心,沈白鱗會提出什麼奇葩的要求。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難道這麼久以來,都是我葉小魚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如此複雜多變的一個人,到底哪一面,纔是真正的他?還是說,這所有的全部加在一起,纔是一個完整的沈白鱗?我確實是糊塗了……
“小魚,你沒事吧?”見我突然不吱聲,伍吟兒還以爲我是被她的話給刺激到了,神情頗爲擔憂的看着我。
“沒事,是我太沖動了。”我沉沉的嘆了口氣,將視線從山洞口方向收回來。伍吟兒說的沒錯,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除了等,別無他法。假如我貿貿然衝出去找他們,只會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嗯!我們要有信心,沈先生他們一定可以平安回來!”察覺到我的情緒有所緩和,伍吟兒也跟着鬆了一口氣,拉着我的手,從山洞口退了回來。
但願如此吧!我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等等!剛和伍吟兒靠着乾草堆坐下來,我臉色一變,瞬間又站了起來。
之前由於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們三個人的安危上,竟把沈白鱗離開時偷偷告訴我的,那麼至關重要的話,給忘了:“小辣椒,我們這裡有內奸,倘若我不能回來,你自己要當心。”
沈白鱗他居然說,我們這一羣生死與共的人裡面,有內奸?!
在乍一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可想而知,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無論是哪一個人有問題,我都無法說服自己去坦然接受。可奇怪的是,儘管有一萬個不相信,在潛意識裡,我對沈白鱗的話,卻沒有半點懷疑——否則,我也不至於會如此痛苦糾結。
“小魚,你怎麼了?”伍吟兒被突然從地上站起來的我,猛地嚇了一大跳,“是不是覺得哪裡不舒服,我總感覺你今天老是心神不寧的。”
“吟兒,我……”在即將衝口而出之際,我一下子把話嚥了回去,“我沒事,就是有點口渴了,想喝水。”
是的,如果真如沈白鱗所言,我們這裡確實有內奸。那麼不管是狐族派來的,還是冥界派來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存在嫌疑。在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要是頭腦一熱,把沈白鱗的話告訴伍吟兒,難保不會節外生枝,引來更大的麻煩。
“哎呀!你不說我都給忘了!”我話落,伍吟兒也跟着低呼了一句,“剛纔一時心急,把水壺丟在半道上了!小魚,真對不起,害你不能喝水了。”
“沒關係,到時候出去了,路上再重新買一個就好。”畢竟我不是真的想喝水,面對伍吟兒的道歉,我不動聲色的擺擺手,重新坐回到了草堆上。
在之後的幾分鐘時間裡,誰都沒有再說話。可能是因爲早上被吵醒的緣故,此刻的伍吟兒腦袋靠在我的肩頭上,昏昏欲睡。而我,則目視前方,一瞬不瞬的盯着巖壁上,一塊凸出來的石頭,心裡百轉千回,驚疑不定的猜測着各種可能——我們當中,到底誰纔是那個,沈白鱗口中的內奸?!
如果採用排除法,首先第一個排除的人,自然是我自己。
接下來,是小白。他對鳳淵,一向惟命是從,忠心耿耿。不僅如此,曾經在冥界,爲了保護我,甚至不顧自己的安慰,幾次三番和閆重烈正面對抗。假如連這樣的朋友都不可信,那麼我也確實不知道,還有誰可以信賴和依靠了。
其次,是沈白鱗。雖然他曾經和閆重烈聯手,在海邊陷害過我和鳳淵。但也僅僅只有那一次,後來他就再沒有和閆重烈有過任何瓜葛。撇開這一點不說,按照這個大海怪的脾性,誰若想要讓他言聽計從,還真是一件令人無比頭痛的事情。
不對!我不能憑藉我的主觀想法去判斷!倘若因爲這句話是沈白鱗告訴我的,倘若因爲他今天的言行舉止讓我出乎意料,就將他的嫌疑抹得一乾二淨。那我這樣做,是不是顯得太過片面和武斷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沈白鱗這麼做,目的就是爲了讓我放鬆警惕呢?而且,誰又能保證,他不是在賊喊捉賊?
或許有人會問,誰會這麼蠢,自己是內奸,還提醒別人要當心,這不是不打自招麼?但假如他就是料定我會這麼想,才這麼說的呢?雖然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可最起碼有一點,他已經成功了——暗地裡攛掇我,讓我對身邊的朋友失去信任,彼此質疑,從內部瓦解這個小團隊,然後再逐一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