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東西,聽牆腳的滋味,如何?”就在我伸長脖子,試圖再罵回去的時候,耳邊驀地傳來了鳳淵的說話聲。也不等我回答,只覺得手腕上一冰,人已經不偏不倚的被對方給拽進了冰涼的懷抱裡。
之後像是爲了給我順毛似的,很少安慰人的蛇精病,居然破天荒的寬慰道:“此人脾性向來如此,與其和他計較,倒不如回屋去看看禮服,是否稱心?”
“……”今天的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了嗎?莫名其妙的遇見大海怪也就算了,這個向來睚眥必報的蛇精病,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寬宏大量了?
算了,來冥界這麼久,碰到過幾個正常人?我要鬧明白了他們在想什麼,估計離精神錯亂也就不遠了。
這麼一想,火氣下去,倒覺得寬心不少。之後乖乖跟着鳳淵一同進了房門,去看看沈白鱗親自送來的禮服。
“小紅葉姑娘,您別生氣,咱們老闆雖然說話不中聽,但他心地不壞,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好人。”翠兒一邊幫他老闆開脫,一邊將手中包裝精美的禮服遞到了我的跟前。
我沒有說話,不置可否的扯了一下嘴角,伸手將禮服接過來——呵呵!我倒還是頭一次聽別人說,這個大海怪是個好人,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好人!
假如是,當初在海邊,他又怎麼會和閆重烈勾結?要不是我福大命大,估計早就和那麼多同學一起,變成他的盤中餐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貌似除了那一次之外,這個沈白鱗雖然總是一副非常臭屁的樣子,而且說話也不中聽。可後來確實沒有再做過,任何對我不利的事情。
相反,不僅沒有再做過對我不利的事情,還有意無意的幫了我許多次——在我第一次來冥界救鳳淵的時候,幫我找到了冥界的入口,還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我包裡放了一張通行證,這才讓我沒有被看守城門的小鬼攔下來。之後回到陽間不久,又給我和鳳淵拍了一套婚紗照,免費不說,還倒貼了一大筆酬金。以及最近一次,給了我他自己的七滴血,讓我有機會來到過去……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竟接受了他這麼多恩惠。不行!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儘快想辦法,把這些人情都還清了。否則,這心裡總覺得怪不踏實的。
尤其是在想到爲了得到他的七滴血,自己給他開了張空頭支票,答應要完成他的三個要求的時候,我就渾身不舒坦,生怕他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小紅葉姑娘,您看禮服還滿意嗎?”見我捧着衣服沒有動,翠兒已經趁着我愣神的空當,自行將包裝打開來,將裡面的衣服拿出來給我看了。
“滿……意!”聽到叫我名字,我瞬間回過神,定睛朝翠兒的手中看去。下一秒,便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着實吃驚不小。但很快,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沒錯,我和鳳淵大婚時所穿的禮服,正是我們曾經在影樓拍過婚紗照的那一套。
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命運的羈絆?前世的我結婚時穿過的婚紗,在沒有得到鳳淵任何提示的情況下,拍照時居然還是從那麼多套禮服中,選中了這一套。
等等!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當初在影樓裡,自己曾經問過鳳淵的一句話:“在我還是小紅葉的時候,你和我,有沒有舉行過婚禮?”
當時鳳淵給我的回答是:“沒有……”
沒有,不就意味着,我和鳳淵的這次婚禮,最後還是沒有辦成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婚禮,爲什麼會沒有辦成呢?是有人蓄意破壞,還是這中間出了什麼岔子,把婚禮給臨時取消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前因爲沈白鱗而起的不痛快,眨眼間被我拋到了腦後。我咬着嘴脣,目光驚疑不定的看向鳳淵,心裡悶得發慌,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他。如果要說,那麼我又該如何開口才能讓他相信我說的話?可要是不說,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悲劇發生麼?
不對!其實悲劇早就已經發生了。我差點又忘了來之前,小紅葉警告過我的話,千萬不能改變歷史!
“在想什麼,這麼入迷?”早已習慣了我經常走神的毛病,一般情況下,鳳淵都不會多說。這一次,估計是看我臉色有變,纔會破例問一句。
“哦,沒什麼!”我定定的迎上鳳淵略帶探究的目光,最終還是將話悉數都咽回了肚子裡,一本正經的打着馬虎眼,故作驚喜的感嘆道:“是因爲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衣服,剛剛一時沒忍住,有些看傻了!”
“是麼?”鳳淵一聽,伸手從翠兒的手中接過了禮服,粗略掃了一眼。之後目光再度落在了我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說道:“確實很漂亮,不過……”
說到這裡,語氣故意一滯:“壞東西,你的表情可不像是看傻的樣子,嗯?”很顯然,這個蛇精病並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看傻了是什麼?”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下編,“我不過是說的誇張一點罷了,難不成,你要我真變成一個傻子才滿意?”
“哎呦,鳳王大人,您這就太不瞭解女孩子的心思了。”翠兒一看氣氛不對,趕緊上來打圓場,“您看小紅葉姑娘這眼神,目不轉睛的,一看就知道她非常喜歡我們老闆設計的這套禮服,怎麼可能對您說謊呢?”
“就是就是,鳳王,您還不瞭解小紅葉麼?”小白見狀,也幫忙插科打諢,“每次說謊,話還沒出口,臉就先紅了。你看她這回,可絕對沒騙您。”
“哼,看來還是小白更懂我!”我趁機委屈的癟了癟嘴巴,不動聲色的瞅了一眼跟前的人。
“呵!”聽我這樣說,鳳淵忍不住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輕笑。儘管目光裡仍舊帶着一絲質疑,但最終嘴角一鬆,還是沒有再繼續追問我:“我不過是隨口這麼一說,你在緊張什麼?”
是的,讓鳳淵放棄追問的原因,並不是我的理由有多麼讓他信服。而是他覺得,即便我真的有事情瞞着他,要不了多久,他也會有辦法知道。或者說,就算髮生天大的事,他也有自信,可以處理的非常完美。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一次,他沒有辦法……否則,結局又爲什麼會是那樣的呢?
“誰緊張了,我只是生氣你不相信我,僅此而已!”我故意將“不相信”三個字加重了語氣,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拽過了鳳淵手中的禮服,“我要去試穿衣服,懶得跟你一般計較。”
說完,也不理會鳳淵會怎麼想,就一臉沒好氣的捧着衣服,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其實說白了,我不過是害怕再這麼下去,自己會扛不住,所以落荒而逃罷了。
“哦對了!翠兒,回頭告訴你家沈老闆,衣服很滿意,不用改了。”臨出門前,我又匆忙補充了一句,“還有,小白……”
“我今天太累了,想早點休息,等會吃飯不用來叫我。”這句話,是說給鳳淵聽的。
“好的。”聽出我話裡的意思,小白也沒有多問,配合的附和道,“你好好休息,阿貪我會照顧。”
“嗯,謝謝!”即便沒有回頭,我也始終都能感覺到,身後跟隨着自己的,那一束冷冽而意味深長的視線。哪怕同我一樣,對方也始終什麼話都沒有說。
“吧嗒!”一進房門,我就反身將插銷給閂上了。於此同時,先前還有一絲表情的臉上,是徹底的冷了下來。整個人是說不出的疲憊,抱着手中的禮服,一步一步的朝牀邊走去。
說要試穿,也不過是個藉口,又不是沒有穿過。我面無表情的把禮服平鋪到牀上,用手小心翼翼的撫了撫上面的褶皺,心裡五味雜成。從剛纔意識到這次大婚,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開始,我這心就慌得“突突”直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就連此刻禮服如此喜慶的顏色,看在眼裡,也無端多了一份蕭瑟的戾氣。就彷彿是在預示,不久的將來,會發生某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般。
洶涌翻騰的烏雲,夾雜着電閃雷鳴,正在悄無聲息的向我逼近。一場史無前例的暴風雨,即將侵襲大地,而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無能無力。最可悲的是,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到最後,卻讓我連會發生什麼,都一概不知。完全像一隻待宰的羔羊,靜候頭頂的鍘刀落下。
我趴在牀上,手拂着絳紅色的禮服,這麼驚疑不定的想了一通,到最後居然還真的筋疲力竭的睡着了。這一覺,睡得尤爲不踏實。渾渾噩噩的,只夢到一大片的鮮紅色,既刺眼,又詭異,漫無盡頭。像火光,又像鮮血,將整片天空都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