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司機狂按着喇叭,面對前方堵成一片的道路,火氣也跟着蹭蹭的冒了上來,“小姑娘啊,你催我也沒用,你也看見了!除非我的車長出一對翅膀,不然你有這個能耐你來開!”
“……”我沒有接話,用力的咬住嘴脣,整個人慌得像在大海上漂,晃晃蕩蕩的怎麼也靠不到岸。一邊只能坐在車裡乾着急,一邊在心裡無助的祈禱——鳳淵,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
就在電話再一次撥出去,還是無人接聽,我心裡隱隱開始有些絕望的時候,狹窄的車廂裡驀地響起了我自己的手機鈴聲:“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看着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這一瞬間,我險些激動的沒從座位上跳起來:是鳳淵,鳳淵給我回電話了!
“喂,鳳淵!你在哪裡,幹嘛不接……”
“你好,請問你是小魚兒嗎?”結果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電話裡傳來的一個婉轉清脆的聲音給打斷了。聽上去是個很年輕的姑娘,估計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沒錯,我是!”這個節骨眼上,我纔沒工夫去想鳳淵真的跟別人跑了。
因爲太過緊張,我握着電話的手指在抑制不住的發顫,連聲音都變了,黯啞的像帶着哭腔:“請問我男朋友人在哪裡,爲什麼他的電話會在你這裡?”
“那你就是患者的女朋友了?”電話那頭不答反問,隨後也不等我應聲,又兀自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這裡是市第二人民醫院,患者在電影院門口暈倒,被路人送到了我們醫院。”
“現在病人的情況非常不樂觀,急需交入院押金,請你馬上來醫院一趟。”
“你是說,我男朋友在市第二人民醫院?”明明聽得一清二楚,我的腦子卻一時半會兒怎麼也轉不過彎來,跟着鸚鵡學舌的說了一句。
“是的,別再耽誤了,快點來交押金。”那頭說完,便急匆匆的掛了電話。
幾秒鐘的錯愕之後,我像瘋了似的抓住前座椅背,猛的衝司機喊道:“師傅麻煩調頭!”隨後用最快的速度報了一遍小區名字。
也幸好,路雖然堵,堵的卻是開往市區的方向。我的小區在市區反方向,不僅沒有堵車,還空蕩蕩的很。
在我的連番催促下,司機就差沒把汽車當飛機開了。不出二十分鐘,就到了我的小區樓下。我關車門前還不忘了叮囑一句:“師傅,給我十分鐘,我很快就下來!”
我一口氣跑進家門,不明所以的阿貪看到我回來,興奮的躥得老高。我一心惦記着鳳淵,哪有時間陪它耗,當即低喝了一聲:“走開!”
“啊嗚——”受挫的阿貪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嗚咽,搖着尾巴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也不走,就這麼跟在我腳邊。
我懶得理會,心急火燎的打開抽屜,將平時存的錢全都拿了出來。粗略一數只有五千塊,擔心不夠,又將鳳淵的小金庫拿了出來,之前在影樓拍照收的一萬五也在裡面。
結果剛打開藏錢的金屬餅乾盒子,“啪嗒”一聲,就從裡面掉出了一張牛皮紙的卡片。我還沒撿,阿貪就叼着遞到了我的手裡。
我也沒功夫細看,直接從餅乾盒裡拿出那個裝了一萬五的信封,一起混着塞進了隨身揹着的帆布包裡。之後沒做多想,直接擡腳又要往門口衝。
“嗷嗚——”阿貪叫喚了一聲,也要跟上來。
我心裡莫名一酸,蹲下身摸了一下它的腦袋:“阿貪乖,你鳳淵爸爸生病了,我要去醫院交錢,你乖乖在家。”
我這話一出,阿貪才眨巴了一下蠢萌的眼睛,自己趴到了沙發上。
急匆匆的衝下樓,車租車又是一陣風馳電掣,終於開到了醫院樓下。我不知道鳳淵在哪裡,只能繼續給他的手機打電話,希望有人接聽。
幸好老天垂憐,電話才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了:“喂,到了嗎?你的醫院大廳等一下,我過來接你。”
“好的,謝謝!”我感激涕零的掛了電話。
不出五分鐘,一個穿着粉色護士服,頭髮乾乾淨淨紮成馬尾的姑娘,和一個穿着白大褂,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朝我走過來。
“你是小魚?”那個護士小姐問道。
“是的,我男朋友現在怎麼樣了?”我的視線在護士小姐和醫生的臉上來回打量,試圖想通過他們的表情,來判斷鳳淵的情況。
“目前來說,患者情況很不好。”醫生一邊將我引到繳費處,一邊沉着聲跟我解釋,“他被送來醫院的時候,人就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
“雖然經過醫院幾位專家的合力搶救,暫時穩住了病情,但目前爲止我們仍然不能判斷導致患者出現這種症狀的原因。而且更奇怪的是,醫院裡所有的儀器設備,和藥物對患者都起不了任何作用。”說到這裡,醫生頓了一下,一臉同情的看向我,“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你男朋友醒來的機率很渺茫,或許……情況可能還會更糟糕。”
重度昏迷?醒來的機率很渺茫?或許情況會更糟糕?短短的一句話,接二連三的打擊,砸的我腦袋發懵——按照醫生話裡的意思是,現在重度昏迷,反倒是最好的情況?
“人就在裡面,你進去看看吧。”在醫生說完這些話的時候,護士小姐已經帶着我到了住院部。
我站在病房的走廊上,人還沒進去,就已經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鳳淵。幾乎是想也不想的,我一把推開門,衝了進去。
結果在即將靠近病牀的一刻,腳步反倒停了下來。看着病牀上,雙眸緊閉,臉龐白的毫無血絲,彷彿永遠都再也醒不過來的人,我反倒不敢靠近了。從前只知道近鄉情更怯,到了如今我才曉得,比這更讓人恐懼的,是生離和死別。
“鳳淵……”短短的幾步路,像是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一般,我終於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觸碰了一下躺在病牀上,一動也不能動的人的臉。冰涼,蒼白的泛着冷意,沒有一絲生氣。
“這是患者的手機,請保管好。”護士小姐察覺到氣氛不對,將鳳淵的手機遞到我的手裡。
“你在這裡好好照顧患者,有什麼問題,按牀頭的電鈴。”醫生在臨出門前,最後補充了一句,“因爲我們醫院裡的設備和藥物,對患者都沒有實質性的幫助,所以不敢輕易亂用,希望諒解。”
隨後聽到病房的門開合了一下,等到醫生和護士小姐離開,四周就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鳳淵?”訥訥的喊了一聲,“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不陪我看電影,不送我禮物都沒有關係……”
“但是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終於,一路來一直繃得緊緊的一根弦,在手指觸碰到鳳淵臉龐的一剎那,“啪——”的一下,斷成了兩截。
胸腔疼的發悶,喉嚨澀的發緊,偏偏眼眶乾的很,眼淚怎麼都留不下來:“你今天,都還沒有跟我說,生日快樂呢?”
“醒一醒,咱們回家了,好不好?”手指緊緊的攥住了鳳淵放在一側的手,心裡明明清楚的知道,鳳淵不可能就這樣被自己喊醒,可還是懷揣着一絲希望,幻想奇蹟會出現。
可幻想終究是幻想,躺在病牀上的鳳淵,整個人沉沉的陷在病牀裡,一絲要醒來的跡象也沒有。黑色的長髮一直沒有剪去,披散在肩頭,反倒映襯的他消瘦的臉頰更加蒼白。好似星光墜落的雙眸,如今卻像隕落天際的流星,光芒不再。
“……”就在我還想開口,試圖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握住他的手突然觸碰到了他的掌心裡,捏着一個東西。
等到慢慢的打開來,看清楚是什麼,眼淚這才如決了堤的洪水一般,傾*下來——是電影票,兩張被捏的皺巴巴的電影票。
哪怕沒有看見當時的情景,我都能輕而易舉的想象到,鳳淵拿着兩張新買的電影票,站在人來人往的電影院門口,望着攢動的人羣,等我出現的畫面。
只可惜,我看着電影票上的放映時間,這場電影,註定一輩子都看不上了。
握着鳳淵冰涼的手,像一尊雕塑一樣,就這麼靜靜的呆坐了一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視線落在他憔悴卻依舊顯得俊美的臉龐上,最終伸手擦乾了臉上的淚水。
醫生只是說,鳳淵醒來的機率很渺茫。這就表示,依然還有醒來的希望。既然還有希望,那麼我像現在這樣自暴自棄,又算個什麼事?
連幽冥死地這樣惡劣的環境,我都將鳳淵救回來了,沒道理在這種還有希望的情況下,自己就先放棄了!
想到這裡,我也不再期期艾艾,重新打起精神,將電影票和鳳淵的手機放進了包裡。然後打算去醫院樓下的超市買些日用品,留在病房裡好好看護鳳淵,直到他醒來爲止。
就在拉上揹包拉鍊,要起身的一刻,我的眼角驀地瞥到躺在包裡的一封信。頓時一下子回想起來,當時拿錢的時候,是從鳳淵小金庫的餅乾盒子裡掉出來的。原先我還以爲只是張卡片,沒想到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