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在跟我說話?
我睜開眼睛,發現鳳淵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此刻自己正置身於一個虛無縹緲,說不上有什麼具體標誌性景物,入眼處皆是一片灰濛濛霧氣的詭異地方。
“有人嗎,誰在叫我?”
我一邊喊,一邊狐疑的往四下打量了幾眼,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奇怪,難道是自己聽岔了?還是我又在做夢?
“小魚兒,我在這裡。”就在我納悶之際,那個清亮如山澗溪流的聲音,又再度響起了,不高不低的從我身後傳來。
聞言,我急忙轉過身,朝後看去。下一秒,等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後,毫無意外的,我只覺得天靈蓋被雷擊了一下,頓時懵了:“你是……小紅葉?”
只見距離我不過兩米遠的人,一頭墨色的長髮,如瀑布一般披散着。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一枚淡綠色的玉質髮簪,隨意的將前額的幾縷髮絲綰起着。不僅不覺得雜亂,反倒多了幾分隨性的自然美。
而一身及地的絳紅色長裙,雲一樣綿柔的輕紗,讓她的步履輕盈的好似如風擺柳的同時,更襯得她原本就白皙的面龐,和如月光一般皎潔。
一雙微微上挑的杏眼,此刻正一順不順的看着我。不算很大,卻眸光閃爍,透着幾分倔強,格外有神。至於小巧的鼻樑下,那一張如雨後櫻桃般滋潤的脣,讓人看了更是忍不住想到四個字——鮮豔欲滴。
即便只遠遠的見過一次,而且還是在混沌的夢境中,但那張和我如出一轍,看着她就像在照鏡子的臉,哪怕再過去十年二十年,我也絕對不會忘記——眼前這個人,就是我無數次聽小白,閆重烈和寧小雪提起過的,那個傳說中的小紅葉!
“沒錯,是我。”小紅葉微微側了一下頭,彷彿對於我會知道她的名字,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你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第二次了吧?
“因爲,我一直都在……”說到這裡,穿着一身紅裙的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纖細如白蔥段的手指着我的心口處,似嘆息一般的說道,“你的心裡。”
“我的心裡?”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得了人格分裂自己還不知道?
“這事說來話長,時候到了,你自然會明白。”小紅葉眸光一閃,視線落在我的臉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即便我臉上如烈火般招搖的胎記如今已經看不出一點痕跡,但我還是覺得她像在盯着我胎記的地方看,神色略帶憐憫:“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但這些現在都不重要。聽我說,小魚兒。”
“這裡很危險,你必須馬上想辦法離開。”她的口吻很嚴肅,神色很凝重,彷彿事態緊急,刻不容緩。
“危險,離開?爲什麼?”我茫然的看着她,不明所以的開口問道,“我在自己家裡,而且有鳳淵在,會有什麼危險?”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小魚兒,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去勇敢的接受事實。”她頓了一下,眸色沉沉的盯着我的眼睛,“其實你心裡一直都明白,這些不過全是幻境,又何必一味沉溺在裡面?”
“幻覺?”心裡“咯噔”一聲,整個人都虛了,好像做了虧心事一般,我往後縮了一下脖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只不過是……”
“不,你明白!”小紅葉斬釘截鐵的打斷我的話,“就像你清楚的知道,鳳淵已經離開了,他爲了你,自罰去了幽冥死地一樣,你至始至終都記得所有發生過的一切。”
“你胡說,鳳淵沒有走!他明明剛纔還抱着我,他就在家裡。”我不由的拔高了聲音,指尖發顫,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他哪也沒去!我還在這裡呢,他能去哪裡呢,他會去哪裡呢……”
然而說到最後,聲音卻輕的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小魚兒!”面對我即將快要全面崩盤的情緒,小紅葉低喝了一聲,雙手一用力,緊緊扣住了我的手臂,“你……誒!”
結果,等看到我臉上佈滿的淚水之後,原本頗有些慍怒的表情,頓時凝滯了一下,那鮮豔如櫻桃的脣微微一抿,最終只是吐出一句無奈的嘆息:“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辦?”
“難道你忘了麼,鳳淵離開前,跟你說過的話?”
“什麼?”我怔怔的望着她,感覺自己像在照一面奇怪的鏡子,心裡既覺得忐忑,又覺得莫名的親切,矛盾的厲害。
“好好活着……”彷彿看到了當時的場景一般,小紅葉一邊說,一邊緩緩的擡起手,伸出羊脂玉一般的手指,在我的鼻尖上不着力道的點了一下,一如當初鳳淵對我做的那樣,“等我回來。”
就在她的指尖,碰觸到我鼻子的一瞬間,猶如場景再現,眼前的人影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四周灰濛濛的霧氣無形之中彷彿被一束強光照耀着,開始變得雪亮一片,如星光一般,不斷的朝這個紅色的身影匯聚過來。
直到視線重新恢復清晰的時候,近在咫尺的小紅葉已經變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刻正星眸微眯,勾着一側的薄脣,指骨分明的食指不偏不倚的點在我的鼻尖上。神情戲謔而眼神悱惻,口吻卻是從未有過的肅穆,薄脣一開一合,無比鄭重的說道:“好好活着,等我回來。”
“鳳淵!”我急切的大喊一聲,飛快的伸出手,想抓住他。然而不出所料的,只是撲了個空。
與此同時,在我話音落地的一瞬間,鳳淵近在咫尺的身影,便像一陣風似的,全散了。我不置信的用力眨了眨眼睛,這才恍然大悟——呵呵,原來,自己又看錯了。站在跟前的還是小紅葉,根本不是鳳淵。
“小魚兒,”我還沒來得及從失落中回過神,就聽小紅葉無比堅定的說道,“爲了鳳淵,你也一定要活着離開蜃樓!”
短短一句話,彷彿要將我催眠一般,小紅葉看着我的眼睛裡,那深邃的瞳孔和某雙好似星光墜落的雙眸,奇蹟般的慢慢重疊到了一起。
最後,變成了倒影在瞳孔裡面的,那個臉色蒼白,眼神卻又格外倔強的我。
也不給我反應的時間,在說完這句話後,我只覺得眼前一花,穿着絳紅色及地長裙的人,就手掌飛快的在我額頭上一拍。下一秒,她竟化成了一道鮮豔如血的紅色閃電,眨眼之間就沒入了我的身體裡,不留一絲痕跡。
“啊!”我先是愣了一秒,再度反應過來的時候,抑制不住的從喉嚨裡迸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吟。
緊跟着,胸口就傳來了一陣灼熱的刺痛感,好像有一團熊熊烈火在胸腔裡燃燒。但不過瞬息,這一團烈火立馬又變成了寒冰,凍得我渾身發顫。整個人彷彿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中,忽冷忽熱,痛苦難當。
好在這樣的情況僅僅只持續了幾秒鐘,當一切重新恢復平靜的時候,我覺得身體裡傳來一股說不出的異樣感。就好像我還是我,卻又好像不完全是我了。彷彿一個身體裡,同時住進了兩個靈魂。
但奇怪的是,不僅不覺得擁擠,反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彷彿渾身上下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從來沒有覺得這麼舒坦過。
“振作起來,爲了鳳淵!”在完全適應這種感覺後,下一秒,也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另一個看不見的人說,我緩緩的張開嘴巴,一字一頓的說道,:“殺出一條血路去!”
而隨着這句話落地,嘴角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勾起了一抹森冷且決絕的笑,猶如復仇天使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