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乙知道做愛的時候不該扯閒篇,但這也怪不了她,是他先扯的。一個男人,想要女人高潮就使勁做,別老問“怎麼還沒到高潮”,難道高潮是問出來的?
他咕嚕說:“別人的高潮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怎麼會說我的難弄來呢?”
“我就是這麼說說。”
“說說都是有原因的。”
“那你說是什麼原因?”
“肯定是你——弄過別人囉,不然哪來的對比?”
“別瞎說了,我們滿家嶺的人不興出軌。”
“你現在哪裡還是滿家嶺的人?早就把滿家嶺的東西忘掉了。”
“纔沒忘呢,我走到哪裡都是滿家嶺人。”
她本來想提提“鹽錢”的事,說你現在就不拿鹽錢衡量一切了,但她又怕這樣一說會提醒了他,搞得他又用鹽錢來衡量一切,那就麻煩了。
她只提醒他另一件事:“那對因爲偷情被大爺捆起來推到懸崖下去的男女,不是你們滿家嶺的人?”
他不屑地說:“他們不是滿家嶺的人,是滿家嶺的敗類!”
“這不都是個名稱問題嗎?敗類也是人。”
“我不是滿家嶺的敗類。”
“那誰知道?”
“當然有人知道。”
“誰?”
“我們滿家嶺的列祖列宗都知道。”
“他們都睜着眼睛看着你?”
“當然哪。”
“你那兩年一個人在法國,難道就沒——出過軌?”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說:“沒有。”
“兩年哦,不是一天兩天哦,你沒出軌,是怎麼解決你的——生理問題的?”
“我沒生理問題。”
“瞎說,正當年的男人,怎麼會沒有生理問題?”
“是沒有麼,我各方面都正常。”
她沒想到又被他鑽個空子,遂嚴格定義說:“我不是說有問題的問題,我說的是——生理需要。”
“我沒有生理需要。”
“啊?你連生理需要都沒有了?”
“我的生理需要就是吃飯睡覺。”
“別把自己說得跟木頭似的。”
“真的麼,那兩年又要學法語,又要學專業,還要做實驗,寫paper(論文),哪裡有時間想那些東西。”
“那個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是身體的需求,自然就會產生。”
他想了一下,說:“那時真沒什麼身體需求,只想能夠睡一會。”
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真能忙到那個地步,但她從自己的情況來看,至少女人是可以忙到那個地步的。她剛生孩子的那幾年,就老覺得很忙很忙,只想有誰能幫她照看一下孩子,她好睡一覺,對做愛沒有一點興趣,每次他要做愛,她都覺得麻煩,但不做又怕他出軌,只好草草應付。
他那時幫不上她什麼忙,一個是他自己就很忙,再一個他照顧孩子不行,寵是很寵,但都是無原則的寵,做事也比較粗手大腳,叫他給孩子做飯、餵飯、穿衣、洗澡、換尿布什麼的,他都會搞出點問題來,她花在糾正他錯誤上的時間,比她自己親自動手還多,所以乾脆不要他幫忙了,全部自己搞定,他一般就是等她把孩子都打點好了之後,帶出去玩一會。
而她就趁那點時間收拾屋子,洗碗洗衣服吸塵拖地。這一切還沒做完呢,他已經帶着孩子收兵回巢,因爲他又得去實驗室忙活了。而她就忙着給孩子洗澡啊,換衣服啊,講故事啊,哄睡覺啊,忙得不亦樂乎。
孩子睡了,她還得抽時間備會兒課,常常是還沒備多少呢,就疲倦得睡着了。
那時他來麻煩她做愛的頻率也不算高,她不知道別的男人每週做多少次愛,沒法橫向比較,只是縱向地比比,感覺他比剛結婚時做的次數少,有時一週一次,有時一週兩次,全看當時的情況。有時他太忙,一週一次愛都不做也有過;有時她太累,半夜被他弄醒很不爽,不肯做,他也只好算了。
後來他就去法國了,是中法聯合培養項目,經過考試選拔的,聽說全國只選了十幾個人。
她太震驚了,下巴都快驚掉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還學了幾句法語,居然能到法國去讀博士,而且不是他本專業的博士,是生化方面的博士,真是徹底把她鎮了。
他出國,她沒別的意見,唯一的擔心就是怕兩地分居,婚姻會出問題。聽說法國女人最風騷最浪漫了,她看的那些外國小說,只要是寫風騷浪漫的女人的,大多是法國女人,什麼《包法利夫人》啊,《羊脂球》啊,《茶花女》啊,不都是法國女人的故事嗎?
她把她的擔心對他說了,他不以爲然:“我連法國話都不會說,到哪裡去找法國女人?”
“你不會說法國話?那你怎麼考上聯合培養的?”
“聯合培養又不考法國話。”
“那考什麼?”
“考別的。”
“完全不考法語?”
“考啊。”
“那你怎麼說不考法語?”
“我說的是不考法國話。我不會說,但我看得懂資料。”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會說法國話,你就要去找法國女人了?”
“我哪裡這樣說了?”
“但你剛纔不是說‘我連法國話都不會說——’”
他完全不懂得這之間的推理,愣愣地說:“我是不會說法國話麼。”
她原以爲他一去法國,就能把她們娘倆辦過去探親,但結果卻不是這麼回事,一是他沒那個經濟能力,另一個他也沒那個時間,總是很忙很忙,忙得連寫信的時間都沒有,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打個電話回來,跟她和孩子講幾句。
她父母有點着急:“你們老這樣兩地分居不好啊,會影響夫妻關係的。”
她很不耐煩:“我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道?你們催有什麼用?”
父母都不敢催了,媽媽說:“其實這樣還好些,他這麼忙,又沒多少錢,你又不懂法語,你們娘倆去了那裡,還不是受苦受累?搞不好還把國內的工作搞丟了,還不如就呆在國內,生活還安逸些。”
她姐姐聽她說了這事後,安慰她說:“他肯定很忙,你想啊,他的法語也不是很好,又不是搞他以前的專業,等於是一切都要從頭來,說不定連課都聽不懂,他不拼命學習,怎麼跟得上?”
“姐,你說他會不會是——變了心,看上別的人了?”
“我都說了,他現在肯定忙得跟鬼似的,哪裡有時間去看上別人?”
“但如果別人看上他了呢?聽說法國女人都是又浪漫又風騷的。”
姐姐朗聲笑道:“法國女人又浪漫又風騷,怎麼會看上你的小滿呢?他在國內還算個美男子,鼻子有點高,眼睛有點凹,在一羣塌鼻子中國男人中很出衆。但到了法國,他那鼻子眼睛不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嗎?放心吧,他不會跑的,你只但願他學習別太累,別把身體累垮就行。”
按照原定的聯合培養計劃,他應該在法國呆兩年半,完成博士課程後就回國來做論文。但他在法國呆了兩年,就跟着導師跑美國去了,邊工作邊完成博士論文。
她帶着孩子又等了一年,才通過探親來到美國。
她走了一陣神,感覺下面越來越幹,已經有了疼痛的感覺。
他也覺察到了:“怎麼搞的,越來越幹,你今天沒排卵吧?”
她沒好氣地說:“我怎麼知道?你去問試紙。”
他抽出手來,扯了個毛巾擦着,說:“你出國來的時候,把神器也帶出來就好了。”
“就幾個箱子,好多東西都裝不下,我還帶那破玩意?”
“神器能佔多大位置?”
“但如果過海關的時候,人家翻開檢查,發現那玩意,像什麼樣子?”
“那有什麼?又不是違禁品。”
她想了想,說:“以前聽我姐姐說,美國有那種東西賣。”
“哪種東西?”
“神器啊。”
“美國有神器賣?”
“不是你們滿家嶺那種神器,是別的材料做的,但是形狀——”
“跟神器一樣?”
“嗯。”
“會不會是我們滿家的人流落到美國來了?”
她忍不住笑了:“別又想着擴充你那族譜了,我姐說以前世界上很多地方都興崇拜那玩意,到處都有——神器,大的小的都有。”
“你姐說哪裡有賣的?”
“她說mall(購物中心)裡有。”
“等我明天去mall(購物中心)裡看看。”
“她說的是她那裡的mall(購物中心),又不是我們這裡的mall(購物中心)。”
“mall都是差不多的,她那裡有,我們這裡應該也有。”
她沒想到他這麼積極:“去看什麼?”
“去看看賣神器的是不是我們滿家的人。”
“如果是滿家的人就怎麼樣?”
“就讓他認祖歸宗啊。”
“也許人家並不想認祖歸宗呢?”
“誰會不想認祖歸宗?”
她本來想說“我就不想認祖歸宗”,但又想到這不符合事實,她現在是沒人來叫她認祖歸宗,如果有個人跑來對她說“我跟你三百年前是一家”,說不定她也會很感興趣呢,畢竟找到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根,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把擦手的毛巾扔在一邊,說:“睡吧,今天不做了,等我明天找到我滿家的那個人,問他要個神器來再說。”
她以爲他在開玩笑呢,哪知他真的翻過身去,很快就睡着了。
她起了疑心,從來只聽說男人起了那心,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怎麼還有男人前戲了這半天,居然這麼安安穩穩地睡了?是不是他在外面做過什麼了?深更半夜的,就他和那個小溫在實驗室裡,那小溫沒男朋友,獨守空房,還不欲火焚身?如果存心要勾引他,難道他還抵擋得住?
她越想越不舒服,終於忍不住推醒他:“你就這麼睡了?”
他睜開迷茫的眼睛,問:“你還沒睡?”
“我在問你呢,那個小溫,怎麼也半夜三更還守在實驗室裡?”
“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實驗室裡就你和她兩人。”
“誰說就我和她兩人?”
“還有誰?”
“那個韓國人也在那裡嘛。”
她知道他說的韓國人是誰,是他實驗室的一個fellow(研究員),很不簡單的一個女人,在韓國讀的醫學院,離婚之後到美國來闖天下,已經通過了美國的醫生考試,做完了住院醫,正在做fellow(研究員),聽說做完三年fellow,就可以在美國掛牌當專科醫生了,年薪可以達到半個million(百萬)。
那韓國人姓“萬”,但韓文拼成man,剛好跟他的姓是一個拼法,而韓國人有個醫學學位,英語裡也是Doctor,所以他們兩人的英語稱呼都是Dr.Man。
她也挺不放心這個韓國女人,上次他邀請實驗室的人來家燒烤,這個韓國女人還恬不知恥地用英語對她說:我和你丈夫都是Dr.Man,用你們中國話來說,就是挺有緣分的哈。
她很不滿意丈夫招這麼個離婚女人來實驗室工作,但丈夫說韓國人不是他招來的,是美國一個什麼fellow協會介紹來的,由那個協會付工資。丈夫說:“不花錢僱個人來做實驗,有什麼不好?”
她沒想到韓國人也在實驗室泡到這麼晚,懷疑地問:“她也在那裡?我怎麼沒聽到她的聲音?”
“她在做實驗,你怎麼聽得到她的聲音?”
“我不相信她在那裡。”
“你不相信可以打電話過去——”
“現在?她現在還在那裡?”
“應該還在。”
她見他說得這麼有把握,不好再說什麼,也不好意思打電話去實驗室,但又很想打,慫恿說:“你打。”
他欠起身,按了電話的免提,撥了個號,不一會,屋子裡就響起韓國口音的英語:“Dr.Man’slab.ThisisDr.Man.Who’sspeaking?(滿博士的實驗室,我是萬醫生,你是誰?)
他自報家門:“ThisisDr.Man(是滿博士).”
那邊笑起來:“Hello,Dr.Man(你好,滿博士).”
兩個Dr.Man用英語交談了幾句,然後他說不早了,你該回家了,出去拿車時小心點,就結束了談話。
打完電話,他關掉免提,無聲地看着她,彷彿在說:怎麼樣?現在不懷疑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鑽進他懷裡:“只怪你太吸引人了,四十歲了,也不長胖,也不見老,實驗室裡又招這麼多單身女人,讓我不放心。”
“那都是些什麼女人啊?都比不上你,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哼,你現在學得好會說了,但你越會說,我越不相信你。”
“那我不說了。”
他一把掀開兩人身上的被子,壓到她身上,右手伸到她兩腿間,同時吻住她的嘴,上下夾攻。
她被他的突然襲擊搞得衝動起來。
他挑逗了一陣,大概自己也被挑逗起來了,忍不住了,正式開戰。
她喜歡看他激情衝動難以自已的樣子,爲了給他助興,她也表現得很衝動。
完事後,他還在她身體裡停留了好一會,然後拿了個枕頭,墊在她身下,自己疲乏地睡了。
她剛纔其實沒到高潮,但她怕老不到高潮他又要問“爲什麼”,只好裝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