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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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總覺得戀愛不是這樣談的,但又捨不得跟她的"寶伢子"吹掉,不吹又覺得這人很難改造,於是陷入一種"吹,還是不吹"的痛苦之中。

她不願跟父母談這件事,怕他們擔心,只好跟姐姐訴訴苦。

姐姐聽了她的訴苦,安慰說:"小妹,你要看看他是真忙還是假忙,如果是真忙,就別太責怪他。"

"他忙倒是真忙,但是總不能忙得戀愛都不談吧?我記得姐夫那時總跟你在一起,如膠似漆。"

"那是因爲他那時剛好寫完論文了,只剩下答辯,所以他有時間跟我在一起。如果他像小滿那樣忙,他也同樣分身無術。"

"姐夫他現在忙不忙?"

"怎麼不忙?成天泡在實驗室裡。"

"那你跟誰玩呢?"

姐姐笑起來:"都一把年紀了,還玩什麼?自己幹自己的活唄。"

"也不一起出去逛街?"

"老早就不跟他一起出去逛街了,跟他出去逛街,不光買不到東西,還總會出點事,因爲他老催,催得你心慌意亂,不是買錯了東西,就是把東西弄丟了。"

"那你現在跟誰出去逛街?"

"誰都不跟,一個人出去逛。"

"那不跟沒結婚一樣?"

姐姐想了一會兒,說:"小妹,你千萬別爲了找個人陪你逛街就談戀愛結婚,那樣會失望的。男人生來就不愛逛街,就算他談戀愛的時候陪你逛一下,心裡也是不情願的。等到結了婚,他會連本帶利把陪你逛街的時間都索要回來。逛街嘛,自己一個人逛就是了,還自由一些,想逛多久就逛多久,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找幾個女朋友一起逛也行。"

"那男人到底有什麼用呢?"

"呵呵,我也不知道男人到底有什麼用,大概就是幫你完成結婚任務,生個孩子吧。"

雖然跟姐姐通話也沒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但知道姐夫也是個大忙人,姐姐也是自己逛街,她的感覺又好了很多。

可能男人就是這樣的吧。

但時不時的,她就有一種前途無"亮"的感覺,好像這一生一世都沒指望了,不會有一個人希望從早到晚跟她在一起,沒有一個人會從早到晚跟她在一起,她永遠都是獨自一人,永遠都得自己面對生活。

她也想練成金剛不壞之身,再不想從早到晚跟什麼人在一起了,但她做不到,老是想着"如果能從早到晚跟他在一起多好啊!""如果他願意從早到晚跟我在一起多好啊!"

好在很快就到國慶了,她的"寶伢子"終於有了幾天假期。她開始還想跟他商量一下,看看今年國慶去哪邊過,但她很快便發現根本不用商量,因爲他早就在爲國慶回滿家嶺做準備了,他又買了好多那種圓筒餅乾,還在科裡徵集舊衣服。

她在他宿舍看到一些裝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沿牆根放着,像些垃圾袋,覺得很奇怪,問他:"這都是些什麼呀?"

"科裡同事的舊衣服。"

"你把他們的舊衣服放在這裡幹什麼?"

"帶回去送人的。"

"人家會要?"

"怎麼不要呢?喜歡得很呢。"他打開一個塑料袋子,拿出幾件舊衣服,"你看,都是好好的,一點都沒破,比滿家嶺的人出客穿的衣服還好。這件還是西服呢,可以送給嶺上的四爺。"

"四爺還穿人家的舊衣服?"

"四爺怎麼就不穿人家的舊衣服了?難道他是皇帝?"

看來在他心目中只有皇帝纔不用穿人家的舊衣服,難怪他穿她爸爸的舊T恤時一點都沒不適的感覺呢。她回想了一下,滿家嶺人的穿着是很貧窮,還有些穿的顯然是他帶回去的舊衣服,因爲那些顏色和式樣都不像鄉下人穿的。

她問:"你弄了這麼多舊衣服,回去時怎麼提得動?"

"能提多少提多少,剩下的放這裡,有人回滿家嶺就帶回去。"

她的愛心也被激發起來了,回家之後狠狠搜索了一下,把凡是能送人的衣服都找出來,還把父母的舊衣服也清理了一番,裝了一大包送到他那裡去。

他見她也收集了一大包舊衣服送給滿家嶺的人,非常感動,說了好多個"謝謝",還擁抱了她一會兒,把她感動得差點流下淚來。

她發現他這人雖然不聲不響的,但一些行爲很有感染力,就因爲看他收集人家的舊衣服,搞得她也患了"舊衣綜合症",看到一件舊衣服就想:"這件衣服應該可以送給滿家嶺的人穿,"後來發展到看見一件新衣服也想:"這件衣服穿個半年一年的,就可以送給滿家嶺的人穿了。"

再往下發展,她不僅看到自己的衣服時這樣想,看到別人的衣服也開始這樣想了,以至於有次在寢室樓的樓頂上曬衣服時,看到有人用舊衣服擦曬衣繩,擦完就往地上一扔,她差點跑上去把那舊衣服給搶過來。

出發去滿家嶺那天,他先到她家來接她。她爸爸媽媽聽過她上次去滿家嶺的經歷,知道她一路有多辛苦,都恨不得化身爲火車飛機,親自載着她去滿家嶺。

既然爸爸媽媽都沒能力化身爲火車飛機,又沒長翅膀,那就只好趁她還在他們勢力範圍內的時候幫她一把了。於是父母兩人都起了個絕早,做了早點,才叫醒她,等滿大夫一來,媽媽就安排他們兩人吃早點,然後爸爸媽媽送他們上路,四個人騎兩輛車,騎到校門那裡,兩個小傢伙去乘車,兩個老傢伙把自行車騎回家去。

她見他揹着大包小包的舊衣服和餅乾菸酒,提議說:"我們打的去長途車站吧。"

他不同意:"有公車,打的幹什麼?"

"公車多擠啊。"

"打的多貴啊。"

"我出錢。"

"你的錢不是錢?打這一趟的花的錢,如果用來買鹽,夠我們全嶺的人吃幾年了。"

她服了他了,因爲他衡量金錢的標準是鹽的價格,那她還能說什麼呢?只怪鹽太便宜了,消費量又低,無論什麼價格,跟鹽錢一比就顯得太奢華。

好在他揹着所有的包,而她只背自己一個小包,既然他都能咣噹咣噹去擠公車,她也不怕。

後面的車程跟上次差不多,但這次因爲身份變了,她比較大膽了一些,坐車上總靠着他,而他呢,雖然沒多少話說,但表現還算溫柔,讓她靠在他身上睡覺,有時還讓她躺他懷裡睡覺,他把手放在她眼睛上,說遮住光線好睡一些,有點幸福感覺了。

到了縣城,換乘拖拉機,他很主動地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她墊在屁股下:"你屁股肉少,墊着不硌人。"

但她心疼他:"今天有點冷,你穿上吧,把你那些舊衣服拿一件給我墊就行了。"

他打開一個大包,找來找去沒找到一件舊得足夠墊屁股的衣服,都比他那件衣服新,最後只好把他那件給她墊屁股,他找了一件穿得進去的舊衣服穿上了。

好不容易來到了滿家嶺,幫忙的人果然出現了,又像上次那樣,自覺自願地跟在他們後面,很有組織有紀律地前進。她的"寶伢子"又把大包小包都交給那些跟蹤的人,空出手來好揹她。

山間秋色十分美麗,有些樹葉已經開始變紅變黃,真乃層林盡染,長空如洗。太陽雖已落山,但天還沒黑,一行人在山間迤邐前行,彷彿穿行於天堂與地獄、光明與黑暗、此生與來生的交界處。她心裡涌起一股奇特的感情,說不清楚,就是想跟他靠得近近的,永遠不要分離。

她發現只要她一離開A市,就跟他有種相依爲命的感覺,他就成了她生命中的唯一,她就想一生一世跟着他,伴他走遍天涯海角。她唯一的一點獨立和勇氣,都只存在於A市,那個她熟悉的城市,只有在那裡,她纔有點勇氣自己面對生活,一旦離開那裡,她就成了他的一部分,離了他就不能活了。

一路上,他有時揹着她,有時牽着她,讓她對他無比感激。在這樣一個陌生而與世隔絕的世界裡,他就是她的一切。

到家之後,照例是拜見滿父滿母,照例是發糖,照例是紀律嚴明,沒人多領,沒人冒領。但她沒見他發放舊衣服,不由得小聲問道:"你拿回來的那些舊衣服呢?不發給大家?"

"那個我媽會發的,我不知道誰缺什麼。"

晚餐沒吃肥肉面,吃的是她喜歡吃的山薯粥,菜有三個,一個是某種蕨類,另一個是麂子肉,還有一個是一種鹹菜。

吃過晚飯,照例是看電視,照例是滿屋子的電視客。她仍然只看了大約十分鐘,就申請退場了。他很自覺地替她端了一瓦盆熱水,還拿了另一個瓦盆來,讓她洗臉洗腳。自己則到堂屋去陪大家看電視。

她洗漱好了,就關上房門,閂上門栓,把燈也關了,開始在牆壁上尋找那個放神器的牆洞,找了無數遍也沒找到。牆上的洞不少,從外面透進來的月光,形成一個個粗細不同的光柱,橫穿整個房間,她在光柱間穿行,有種神奇的感覺。

她幾乎把每個洞都摸過了,也沒有找到神器,仔細一想,覺得自己很傻,既然能透進光柱來,就說明那個牆洞裡沒放東西嘛,還摸個什麼勁呢。

她把燈打開,在牆壁上摳摳挖挖地摸了一通,手都摸髒了,也沒摸到藏神器的牆洞,她斷定他那次是在騙她,肯定是藏在別的屋子裡。

無奈,她只好洗洗手睡了。

還是像上次一樣,漿洗過的被子和牀單,有股太陽的味道,她頭一落枕,枕頭就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而她就在這窸窸窣窣的聲音中睡着了。

她是被"寶伢子"吻醒的,他的吻充分體現了他的飯量,力道很大,下手也很重,握着她的乳房,像在捏血壓計的橡皮球,務必捏到底。

她小聲叫道:"輕點!"

他咕嚕說:"你醒了?"

"你用這麼大力,還能不醒?"

"我沒用力啊,知道你們城裡人嬌貴,我都是輕輕的。"

"你這還是輕輕的?如果是重重的,那不得把人捏破了?"

他不敢捏了,開始解她的衣釦,她問:"你不怕出事了?"

"不會有事了,有神器嘛。"

她感興趣地問:"神器在哪裡?怎麼我找死都沒找到?"

"你在哪裡找?"

"在這屋裡啊。"

"供在堂屋裡,你在這裡怎麼找得到?"

"你把神器供在堂屋裡?那你上次怎麼騙我說是在這屋的牆洞裡?"

"那天是放在這屋的牆洞裡嘛,現在不在了。"

她欠起身:"神器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快給我看看。"

他從枕頭下摸出那個紅筒筒,遞給她,她接過來,說:"快把燈打開,我看不見。"

他開了燈,靠在枕頭上看她。

她就着昏暗的燈光解麻繩,但那麻繩結的是死疙瘩,怎麼也解不開,她急得用嘴咬,也咬不開,只好求助於他:"你幫我打開一下。"

他接過去,用牙齒咬斷了麻繩,遞迴給她。

她一圈圈繞開麻繩,一層層打開包在外面的紅布,赫然看見一個淡白色的長圓條傢伙,像極了男人的那玩意兒,但在尾端有圈細細的溝,溝裡拴着一根細紅繩,像條紅尾巴。

她驚得把那玩意兒丟在牀上,紅着臉問:"怎麼是這個?你不是說是神器嗎?"

"這就是神器。"

"怎麼神器就是這個?"

"不怎麼,這個就是神器。"

兩人用"神器"和"這個"顛來倒去地造了一會兒句,他把她抓過去,脫她的衣服,嘴裡喃喃地說:"我再不怕你碰我了,我再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