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一過,幼兒園門口排起了接孩子的隊伍。肖純和豪豪媽媽來得最早,理應排在最前面,可是豪豪媽媽卻一點也不着急去排隊。
肖純看到隊伍越排越長,她開始坐不住了,說:“去排隊吧,我們以後再聊。”
豪豪媽媽說:“行。”
她們倆一起走過去,肖純排在隊伍裡面。她回頭想跟豪豪媽媽說句話,看到後面站着的是別人。她不禁納悶,往旁邊一看,原來豪豪媽媽沒有排隊,而是在一邊忙着什麼。
肖純看她從揹包裡取出幾個小瓶子,看起來像是化妝品的樣品裝。
果然,她拿着這些東西,走到隊伍最後面開始推銷起來。肖純還記得,曾經豪豪媽媽還取笑過一個賣產品的爸爸,現在她自己也“淪落”到這般田地。
很久沒見到的郭芳今天也來接孩子,她緩緩地走過來。肖純衝她招招手,郭芳向她走過來。
“你今天怎麼來接孩子了?”郭芳也很久沒見到肖純了,驚訝地問道。
肖純說:“最近都是我爸媽來接,我覺得特別對不起渡渡。”
郭芳覺得奇怪,“可我昨天看到你老公來接,沒見到你爸媽。”
正在這時,肖純看到從不遠處走過來的蘇新。平常注重形象,從來嚴格要求自己,只要出門就幾乎西裝革履的蘇新,今天竟裝上一套黃白相搭的運動裝。
清新年輕,肖純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個形容詞。不那麼一本正經的蘇新,說他年輕十歲都有人信。就眼前的這個形象,肖純真的像看到當初在大學校園裡的他。
不止她一個人這麼覺得,郭芳差點沒認出蘇新。她吃驚地指着他問,“這人是不是你老公?”
肖純忍俊不禁,“是他。”
郭芳驚呼,“天吶,他今天怎麼變年輕這麼多。”
蘇新看到肖純也來接孩子,小跑過來,“你怎麼來了?我剛纔沒注意看手機。”他在口袋裡掏手機,以爲肖純有打電話通知他。
他一看,發現肖純並沒有打電話給他。肖純怕他在郭芳面前尷尬,便主動說:“我們心靈相通唄。”
蘇新開懷一笑,意味深長地衝肖純說:“對,我們心靈相通。”
郭芳假裝打哆嗦,“哇塞,你們倆這樣真叫人受不了。”
她是親眼見過他們鬧過離婚,而且真刀真槍地上了民政局。如今目睹他們看彼此的眼神,她瞭然於胸地說:“祝賀你們啦。”
肖純和蘇信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對郭芳說,“謝謝。”
幼兒園規定一個孩子只能由一個家長進去接,於是肖純對蘇新說:“我進去接吧。”
蘇新不肯,“我去接。”
肖純堅持說:“不,我去接。渡渡喜歡我,他肯定更希望我接。”
蘇新笑了,“這可不一定。”
肖純任性地撞了撞他的手肘,“我說是就是,哼。”
蘇新拉了一下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說:“好吧,你去接吧。”
隊伍在行進,肖純覺得難爲情,甩了甩他的手,嬌羞道:“拿開你的爪子。”
郭芳排在他們後面,看着他們倆你來我往的甜蜜互動,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也用心過,希望能讓自己的婚姻恢復生機。可沒用,不是每一段無望的婚姻都能起死回生。
“肖純。”刷卡進園後,郭芳看肖純要走上樓梯,她叫了一聲。
肖純回過頭,看郭芳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問:“怎麼了?”
郭芳說:“下學期我們就見不到面了。”
肖純笑笑,“是啊,渡渡馬上就要上小學了,說起來還挺懷念我們一起接孩子的日子呢。”
郭芳也笑了笑,“下學期我們也轉走了,不在這裡上學了。”
這幼兒園是本市數一數二的,肖純不知道郭芳還想把她兒子轉去哪?
郭芳繼續說,“我要出國了,帶孩子去我爸媽那裡。”
肖純詫異不已,“你離婚了嗎?”
郭芳搖搖頭,“沒有,算是眼不見心不煩吧。”
肖純跟郭芳匆匆說完話,約好了找個機會見面詳聊。
她上樓去接蘇渡。
蘇渡看到是她來接,先是高興,然後剛牽上她的手,便失望地嘟噥起來,“爸爸說話不算話。”
肖純問他,“爲什麼這麼說?”
蘇渡回答,“爸爸說了,今天還來接我去看地鐵。”
肖純這才明白了,但她故意不聲張,沒有將事實告訴兒子。直到兒子下樓,出了幼兒園,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爸爸,他高興地一蹦一跳跑過去,撲到他懷裡。
肖純看着這一幕,有說不出的欣慰。於她而言,最大的奢望就是這樣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風和日麗,夏日的風輕輕吹拂在臉上。肖純跟在他們父子後面,一路看着他們互相追逐嬉鬧。她望望萬里無雲的天空,美極了。
蘇新帶他們母子到地鐵經過的橋下,蘇渡熟門熟路地跑到一個花壇邊,擡頭等着。
肖純問蘇新,“你這兩天怎麼有空來接渡渡?”
蘇新想了想,決定回家再跟她說自己離開公司的事情。他說:“我想補償渡渡唄,以前是我沒做好。”
遠處傳來一個聲響,父子倆同時興奮地大喊大叫,“來了,來了。”
肖純站在一旁,看着他們。
地鐵飛奔而過,蘇渡指着它,開心地感嘆,“好長的地鐵啊。”
很久之前,蘇渡就一直吵着要看飛奔的地鐵。這座城市這麼多條地鐵線,只有這段路是露天的。肖純一直覺得自己一個人帶他到這裡來看很不方便,現在蘇新把這件事情做到了,讓兒子如此幸福開心。
肖純不得不承認,母親扮演的角色是父親無法替代的,而屬於父親的角色自然也無法她來替代。最好的樣子,就是爸爸像爸爸,媽媽像媽媽。
蘇新擡着頭,忽然感慨問道,“渡渡,你想爺爺嗎?”
蘇渡點點頭,又搖搖頭。
蘇新問,“想還是不想?”
蘇渡回答,“我想爸爸,想媽媽。”
蘇新摸摸他的頭,說:“我想他。”
過了十分鐘,又一輛地鐵呼嘯而來。
蘇渡專注地盯着地鐵,目不轉睛地等着它從隧道里鑽出來。這時,蘇新對肖純說:“小的時候,我吵着讓我爸爸帶我看火車。每個週末,他帶我穿過很多山路,到郊區看列車。”
肖純聽着,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給他這種無聲卻是安慰他的行動。
此刻,她更加堅信,父母對子女做了什麼,子女全部藏在心中。那些好的記憶,會化作此刻這種愛的陪伴,一直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