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如此暖和舒服,肖純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手機來了一條新微信,一下子把她吵醒。她嚇了一跳,匆忙伸手去抓手機。晚上睡覺爲了不吵到兒子,她都會關掉手機。今晚忘了關就差點睡着了,她轉頭看了一眼兒子,還好他依然睡得很沉。
肖純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是黃天發來的微信:鑰匙在你手上是嗎?
肖純腦袋瓜有些懵,想了一會兒,才晃過神來。
她回覆微信:嗯,忘記給你了。明天拿給你,可以嗎?
其實她並不是忘記了,而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反正gaga不可能回來了,晚點拿給他,他還能晚一點傷心。
她等了好久,黃天一直沒有回覆。她開始有些擔心,便又發了條微信問他:你知道了?
黃天終於回了微信:她把鑰匙交給你,那就是說永遠都不回來了。上一回她走的時候,還把鑰匙帶走了。這回,是徹底不回來了。
這下子,輪到肖純不知道該怎麼回覆他。她遲遲沒有回,心裡堵得慌。
黃天又發來了微信:今天是我生日,卻痛不欲生。
這一條微信,像一顆炸彈將肖純徹底炸到睡不着。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兒子感覺到她不停地在動來動去,開始嗯嗯地睡不踏實。
肖純只好輕輕地爬起牀。
她走出臥室,看到蘇新的臥室門仍開着。這麼冷的夜,他還沒回來。
於是,她走進他的臥室,拿起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
“你還在加班呢?”手機通了,肖純關心地問道。
蘇新說:“快忙完了。”他遲疑片刻,問:“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肖純坐到他牀上,輕輕摩挲着今天曬過的被子,笑着說:“你快點回來吧,夜裡冷。我先睡了,你回來路上小心吧。”
蘇新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加班,轉頭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空下,大風壓境。
手頭還有一堆工作,千頭萬緒。眼皮子卻不聽話地直往下掉,困到不行。冷空氣從外面見縫插針地鑽進來,蘇新凍得瑟瑟發抖。手邊有一杯水,他抓過來喝了一口。水是冰冷的,他忍不住噴了出來。
這一噴,把桌上的幾份材料都弄溼了。他趕緊抽了幾張紙巾,匆匆擦起來。
都說女人不易,男人其實也不容易。只是,男人不輕易說出心中的苦而已。如果肖純看到了這一幕,不知道會不會對蘇新理解一點,善意一點?
蘇新不知道。
肖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敲黃天的家門,這麼晚了,如果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她同情黃天,是因爲感同身受。他全心全意地相信gaga,深愛gaga,她卻跟別人跑了。
思來想去,肖純始終跨不出這一步,她不敢去敲他的門。她在手機上,回了微信給他:祝你生日快樂,願你被世界溫柔以待。
黃天收到了微信,他看了一眼,對着自己說:“生日快樂。”
他躺在牀上,摸着gaga睡過的枕頭,傷心得哭了出來。在一個人的房間裡,他越哭越大聲,好像要將所有的悲傷都一次性哭出來。
小的時候,他父母離婚,他眼睜睜看着她媽媽帶着姐姐離開。長大了,他以爲gaga是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拋棄他的人,沒想到她卻背叛了他。
當年他學醫,是因爲有人說,“哲學是能讓你看清世界第二近的專業,而第一近的專業是醫學。”
沒想到,他學醫了,卻沒看清這個世界。直到gaga的再次離開,他才深深地看清了這個世界。人,不能總爲別人而活,得爲自己活一回。
爲別人而活,總是最累的。
在嚴寒交織的夜裡,蘇新踏着夜色歸來。
他一進臥室,打開燈,發現肖純居然躺在他牀上。
肖純醒了。
“你怎麼在這?”蘇新感到很意外。
肖純揉了揉惺忪睡眼,解釋道:“我本來想幫你暖暖被窩就回去,結果被窩太暖了,睡過去了。”
蘇新把大衣掛在衣架上,溫和地笑了笑,“沒事,要不你今晚就在這睡吧。”
肖純臉紅心跳地問,“那你呢?”
蘇新看到她的表情,不禁笑了,“你害羞了?想什麼呢?你不是剛動完手術嗎?我的意思是你睡這裡,我去陪兒子睡。”
肖純輕輕拍一拍自己的雙頰,說:“我哪有害羞?我什麼都沒想,是你自己想多了。”
蘇新說:“反正我最近還有將來很長一段時間,是不可能有這個心情和體力了。工作壓力太大,身體越來越吃力。”
肖純賭氣地說:“你別想太多了,我也沒心情。”她掀開被子,從他牀上一躍而下,跑出他的臥室。
她躲進自己的臥室,剛纔那一番心潮澎湃,她自己都嚇到了。她原以爲她有多氣蘇新,有多恨蘇新,可沒想到她對他還是有感覺的。難怪別人總說,一段感情之中先愛上的很可能是男人,可後來愛得更深的大部分是女人。
蘇新累壞了,睡衣都沒換,就直接躺到牀上,抓了兩牀被子蓋上去。被窩太暖,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在冰天雪地裡,肖純死活拽着他不放手,他卻用力地掙扎着。他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縛着,寸步難行,痛苦不堪。他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衝破這種阻礙醒了過來。
他嚇得坐直,摸了一把脖子,全是汗。
在牀上靜坐了十幾分鍾,他才緩過勁。然後,掀開被子,拿了睡衣進浴室去洗澡。
熱水衝在他身上,舒服得很。他擡起臉,讓熱水往他臉上衝,越衝越有精神。這段時間工作上的事情,家裡的事情,讓他累得連氣都顧不得喘上一口。
洗完澡,他重新爬上牀。蓋着厚實的新被子,他想起了岳父岳母對他說的話,這被子是打算給他和肖純一起用的。他又想起了剛纔肖純的反應,她看起來並不拒絕和他親熱。然而,他自己心裡卻很清楚,他已經提不起這種興趣了。
肖純說她是爲了兒子而勉強自己,其實真正在勉強的人是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