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新出門上班的時候,感覺自己的頭暈沉沉的。電梯到了地下車庫,他停頓了片刻,好像全身無力。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轉身想去打的士。
“叭叭嗚”,有人朝他按了汽車喇叭。
他回頭一看,停在他附近的一輛紅色小汽車上,坐着一個女人。這人他不認識,但好像有點印象。她已經把車窗搖下,笑意盈盈地衝他說,“蘇渡爸爸,早上好。”
蘇新一聽,稍微放鬆了一點警惕,朝她走了幾步,停下問道:“你是?”
這女人剪了個娃娃頭,長得挺漂亮,聲音甜甜地回答,“我是可言媽媽。”她笑了笑,“你好像對我沒印象,不過也是,貴人多忘事呢。”
蘇新一臉尷尬,抱歉地說,“真對不起,孩子的事情都是他媽媽在費心,我很少去幼兒園接孩子,所以……”
這個可言媽媽見他着急要走的樣子,問:“你的車不是就停在那邊嗎?”
蘇新心裡覺得詫異,她怎麼會認得他的車。不過他不想多跟她攀談,於是解釋說:“今天感冒了,人不太舒服,我還是去打的算了。”
他欲離開,可言媽媽又叫住他,問道:“你公司在哪?順路的話,我捎你吧。”
蘇新一臉難色,“我公司在新市路,恐怕你不順路吧?”
可言媽媽倒是挺熱情,不斷向他招手,還說:“巧了,我公司在新光路,得經過你公司。別客氣了,這時候上班高峰期,哪裡那麼好打車。上來吧,頂多我發條微信給你太太,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她說着馬上拿起手機,對着屏幕寫了點什麼。
蘇新倒不是怕不好打車,只是不好意思再推脫了,所以才上了她的車。
“蘇渡爸爸,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可言媽媽主動發問。
“企業顧問。”他簡要地回答道。
“哦,這個我知道,前年我們公司和一家顧問公司合作,有個顧問經常到我們公司去調查開會。”她轉過頭看了一眼蘇新,“我聽說顧問工作很累,壓力特別大,都熬出白頭髮了。但你還是很年輕帥氣,保養得好啊。”
蘇新覺得有些尷尬,“多虧我老婆在背後支持我,我才能安心拼事業。”
可言媽媽嘟起嘴,不認同地說,“其實你們不說的話,別人根本不信你們是兩口子。你看起來都不像當了爸爸的人,這麼的英姿帥氣。肖純嘛……”她猶豫了一下,注意措辭道,“臉上都是操勞的痕跡。”
她笑了笑。
蘇新匆匆瞥了她一眼,她確實還是滿臉膠原蛋白,不過他對她無感,甚至有些不待見。再說,他與肖純之間,就算過往鬧過多少矛盾,他從來不允許別人去評價她。
“我老婆比我小了2歲,她是我的學妹。原本她青春靚麗,在一家很好的外企上班。是我非得求她早早嫁給我,她22歲的時候我就向她求婚了。我們結婚7年了,過幾天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蘇新認真地說。
可言媽媽有些難爲情,假裝抱歉地說,“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說肖純的不是。”她刻意咳了兩聲,“不過很奇怪,今天你若不這麼說,我還不知道你這麼愛她呢,因爲我都很少看你陪她去接孩子。”
蘇新聽她這麼說,有種被抓包的感覺,但又馬上整理思緒,反駁道,“不奇怪。我負責賺錢養家,她負責親自陪孩子。可能你不知道,她是認同孩子的早期成長需要親力親爲的。”
既然蘇新這麼維護肖純,可言媽媽也就不知道還能從哪裡突破,去找出他們之間的問題了。她專注的開車,沒有再多問。
蘇新心裡卻百感交集,他不知道可言媽媽帶着什麼意圖。但她這麼能言善語,肖純在她面前絕對會被秒成渣吧。他看着窗外一晃而過的街景,想起了這些年跟肖純經歷的種種。對這個老婆,他發自心底還是心疼的。
他私以爲,全世界的人都不能欺負她,只有他可以“欺負”。他再怎麼與她慪氣,他永遠記得她是他的老婆。
可言媽媽把他送到新市路路口,他憂心忡忡地步行回辦公室。在上電梯的時候,看到同電梯很多跟肖純同齡的女人。她們有些一手擰着早餐,一手還在發信息,嘴裡說着早上忘交代老師給孩子多喝水了。
電梯的狹窄空間裡,夾雜着汗臭味。這裡面這麼多忙碌的女人,她們一邊顧孩子,一邊顧工作。蘇新無形中看到了一股強勁且可怕的力量,它叫做職場媽媽。
從可言媽媽的車子下來,他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雖然他有能力養家餬口,她也不在意肖純繼續當全職媽媽。可是,他忽然很擔心她未來會被這樣一羣女人淹沒掉。
她們身上有早晨一路忙碌的汗臭味,卻是帶着堅毅和能力。而肖純卻是極度愛乾淨,她最受不了髒兮兮。
可是,這也是她所缺失的。
這些年,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但是肖純似乎越來越迷茫了,甚至迷失在婚姻裡。
他知道他們鬧矛盾的癥結在這裡,可是要怎麼讓肖純聽進去呢。如果沒有說動她,而觸怒她,那還不如不說。
蘇新從電梯裡出來,他聽到電梯裡的女人有說有笑的。他心想,“肖純,我的老婆啊,要是你每天都能跟她們這樣有人聊天,有事可忙,你就會快樂很多了吧。”
一走進公司,蘇新就被馬年攔了下來。他神秘兮兮地問,“怎麼樣,我送的杜蕾斯好用嗎?”
按照蘇新一貫的作風,他根本懶得搭理他。馬年也早就做好這種心理準備,他頂多是故意調侃他,純粹是在工作的早晨,作樂一下而已。
蘇新這次卻一反常態,認真地點點頭,“嗯,不錯,挺好的,以後記得替我備貨。”
馬年一臉震驚,“不會吧?你有病嗎?怎麼今天這麼的……說起了人話。”
蘇新繞到助理的辦公桌,她正在急匆匆地低頭吃早餐。他輕輕地敲了敲隔板,問,“小左,我的禮物今天能到嗎?”
小左“做賊心虛”,被嗆了一口,不斷地咳嗽。蘇新不僅沒怪她,還安慰她,“沒事,你慢慢吃,吃完了再過來告訴我。”
蘇新離開之後,小左默默地繼續吃早餐。
沒多久的功夫,她就敲了蘇新辦公室的門。她畢恭畢敬地向他報告,“蘇總,我剛問了賣家,說禮物本來是今天能到,但因爲碰到中秋假期,物流比較緩慢。”
蘇新看她很緊張,他放鬆地笑了笑,“別緊張。”
小左態度誠懇地說,“蘇總,對不起。今天早上我孩子鬧着不肯去上學,我勸了一會兒,所以耽誤了時間。”
蘇新說:“沒關係,我能理解。我兒子之前也經常鬧情緒不肯上學,每次我老婆都要跟他好說歹說。”
小左難得聽蘇新主動提起自己的家人,她指了指他桌面的那個相框,說:“我們私下都說蘇總的兒子長得可愛呆萌,您太太真的很會帶孩子呢。”
蘇新意味深長地說,“是啊。”
小左離開他辦公室之後,他從公文包裡取出另一個相框,是他和肖純的合照。這張照片本來被他棄在衣櫃裡,這是他和肖純熱戀時拍的。那時候的他們那麼青澀,那麼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