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巨大的戰場。
充斥着每一個小型微型戰役。
以燕子關爲圓心,這個巨大的波瀾就這樣波及到整個北京,然後變的一發不可收拾。
戰死的熊,倒下的人。
與其說這是一個巨大的戰場,不如說這是一場很默契的倒下游戲,沒有勝者,只有一個個接二連三倒下的人,也只需要他們。
耳機中傳着一首名爲理想三旬的文藝歌曲,這個站在正常人面前像是一個在搞行爲藝術的小黑人輕輕哼哼着,這黑成煤炭的皮膚已經足夠矚目,更別說小黑人這扎着無數小辮的髮型。
在小黑人身旁,趴着一個身穿迷彩的男人,男人趴在雜草之上,表情凝重的倒騰着一把殺器,手法熟練的拼裝好,慢慢架起,那紅心慢慢對向他們所俯視的一個戰場,只要耳機傳來一聲命令,槍中的子彈絕對不會吝嗇。
“老大那邊好像落了下乘。”小黑人坐在地上,神情與這個雙手微微顫抖的男人相反,而是一臉的自然,像是一點也不在乎樓下的生死一般。
這個綽號鳳凰的男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端着這機械,再次檢查了一遍。
燕子關外,燕子關內,兩個決定太多勝負的死戰,不可描述,也無法描繪,所有的東西,只有觸目驚心與血。
或許即便是見慣了別人悲慘的人,也不敢站在這個位置笑話,只有打心眼裡的恐懼,戰爭亦是如此,不會留下任何情面,人情味這東西,在生死麪前,是很奢侈很奢侈的東西。
燕子關內,在混亂無比的戰場之中,龔三指面對着那個手持太刀的男人。
“可惜沒有能與那個大名鼎鼎的鬼王交手,也算是老夫的一些遺憾吧。”龔三指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臉上或許露出了那麼一絲遺憾,但更多是一股弒殺,有些東西,雖然隨着這歲月深深埋了下去,但入到骨子裡的東西,如同好不了的傷,動起來還是會隱隱作痛。
“有我就夠了。”男人擦拭着太刀上的血,在人來人往的戰場,提刀殺了上去,或許只有這個才能把這個社會活生生演繹出江湖的味道,但這一刀通透的江湖,就如同一條人命一般的脆弱,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就如同他們這些人倒下後,這個江湖就徹底不復存在了。
誰也不記得這個江湖中的喜與悲。
誰也記不得這個江湖的功與名。
或許這就是這個時代真正的殘酷之處,總是在不停不停的遺忘,讓這些把自己生命揮灑出去的人們,只換來了一瞬間的煙火,轉瞬即逝。
這場戰,從太陽沒有升起,到太陽升起,從雨初到雨停,從風起到風止。
能不能再等到太陽落下,能不能這大雨再次下起?
燕子關外,被雨在地面砸爛的黃沙再次揚起。
夏餘年默默點燃一根菸,像是一個事外一般與這個戰場留足了距離,像是在看着一場戲,即便是在上面死戰着,都多多少少跟自己有幾分血緣關係。
夏家慢慢佔了上風,百鬼夜行慢慢被壓了下去,雖然已經到了暮年的夏長壽不是一般的彪悍,光是載在夏長壽手中的百鬼夜行的幹部就不下五人,而且有些越戰越勇的氣勢。
“老不死的傢伙,想不到還能到達這個程度,要是沒有這麼一檔子事,說不定還能在坐上十年八年夏家家主的位置。”夏餘年感嘆着,沒有人發現這個徹徹底底的事外人。
“再過十年八年,你確定你能坐上夏家家主的位置?”青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夏餘年的身後,面對着這個讓許多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戰局,臉上卻帶着一絲笑意。
夏餘年搖了搖頭,的確如此。
“所以說,一切都是對的,放心,夏家我一定會交付在你手裡。”青牛淡淡的說着,能夠保持着這般平常的語氣說着這樣的話,恐怕這偌大的北京真找不到幾個人。
“我能徹底相信你?”夏餘年說着,但這話顯然沒有什麼底氣可言。
“除了相信我你沒有選擇,如果我把我知道的東西全部抖出去,你覺得夏長壽會留下你一條命?即便是夏長壽要不了你的命,那些處於你們夏家象牙塔的老東西們,以後會給你夏餘年出頭的機會?”青年滿臉的有恃無恐,像是人心這東西,就是用來如此把玩着,只有這樣,某些東西纔會發出他最大的魅力。
夏餘年微微點了點頭,望着快要落下山的太陽,似乎一切都快有一個結果了,但總感覺這冥冥之中的一切,都像是被什麼所操控着一般,但夏餘年不敢繼續想下去,因爲他不敢相信所操控着這個時代的東西到底是多麼的恐怖。
趙家。
趙龍象慌忙的衝向亭中,衝正在品茶的趙山虎與趙牧鷹道:“趙玉榫反來了。”
兩個老人僅僅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露出太大的驚訝神色。
趙龍象急紅了腦袋,原本以爲這爆炸性的新聞會驚出什麼波瀾,但現在卻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改朝換代,這種故事,我們這些老東西已經看了太多了,誰也不是真正的上位。”趙山虎小小抿了一口茶水,僅僅是如初這麼一句,誰也不是真正的上位,針對的東西太多,這句話就如同一個釘子,釘在這個岌岌可危的世界最深處,讓人難以挖掘。
在遠遠地方,小桃花好像注意到了空氣中的異常,衝身後那個長相在她眼中屬於無可挑剔的女人道:“天雪姐姐,我有股不好的預感。”
趙天雪笑了笑,摸了摸這個身世讓人心疼但未來覺得讓人憧憬孩子的腦袋。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所發生的是好事還是壞事,又或者是最恐怖的事。
但那些前赴後繼扎着猛子的人,早已經擁簇到毫無選擇。
趙家。
趙百川輕輕彈着這把黑刃,腳下的屍首已經堆的一層一層,這把黑刃,斬斷了人的腦袋,斬斷了人的手腳,斬斷了***,斬斷了牆。
只有一個喝着涼茶倚着一把黑刃的老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像是某武俠小說中的場景。
只不過這刺鼻的血腥,這讓人不堪入目的畫面,如果如實寫下,絕對屬於那般肝膽相照,也不是那所謂的刀光劍影,只不過是一片觸目驚心罷了。
茶房的門再次被打開,站在門口的有三人。
黑人塔克。
玩槍到出神入化的金髮男人。
還有一個能讓繡花針刺穿皮囊的女人。
這三個趙百川手下最得力的悍將,終於以這個身份站在了趙百川的面前。
“趙玉榫給了你們多少錢?又或者多少籌碼?“面對這極其諷刺的一幕,趙百川僅僅是微微笑了笑,放下涼透了的茶,慢慢起身,身上因爲濺了太多血的原因,以至於讓人不清楚到底哪裡是他所留下的。
“老爺子,對不住了。”塔克說着,這純正的四川腔與他的外表搭起來,特別的有違和感。
塔克就這樣踏了出去,巨大的拳頭已經破了空。
金髮男人手中的槍響了,這有着百發百中名號的金髮男人微微驚愕。
或許這一切都是一個錯誤,但等這些錯誤的人,選擇了錯誤的事的時候,的確一切都沒有了選擇。
卓家這場宴席慢慢散了下去,各懷鬼胎的來客們,終究還是沒有看到他們想要看到的畫面,除了恭三兒這個丑角所造成的驚鴻之外。
或許這場婚禮給他們留下最多的,還是那個趙驚雷的兒子,一個所有人眼中不折不扣的白眼狼,想想今晚卓月這種要多水靈就有多水靈的姑娘會投懷在這樣一個傢伙懷中,這的確是一件讓人窩火到極點的事情。
卓家似乎又要回到之前的平靜,只不過空氣中飄散着一些其他的味道。
一直坐在魚塘邊的趙匡亂默默起身,坐了整整一天,不光光肚子餓扁了,想的東西也足夠多了,或許又是一天的無用功,但可惜的是身邊沒有了因爲自己做了無用功而嘮叨的人。
至少身邊也得有一個自己想要洗腦的傢伙,那樣纔會有生活的動力,趙匡亂這樣想起,想着想着,他遇到了那個打扮算是迴歸平常的卓月。
這一身有些浮誇的打扮幾乎遮擋了她所有的氣質,但見過她驚爲天人時候的趙匡亂,再次面對她,或許再也無法像是面對一個陌路人那般的平靜。
或許因爲她已經不是那麼耀眼了,兩個人在這個他們人生當中最重要的日子,坐在她的房間,吃了兩盤蛋炒飯。
除了味道有些平淡以外,這飯還算無可挑剔。
一頓飯兩人都是這般平靜着,或許卓家上下也知道這場婚姻只不過是個幌子,沒有人再讓這場鬧劇繼續鬧下去,讓這對新人自生自滅,要麼滋生最純粹的感情,要麼滋生最純粹的關係。
但對於卓家人,外來人,來說,這兩個最純粹的東西,都不算多麼重要,就像是他們人生中的驚鴻一瞥,沒必要執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