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中,白熊背對着這兩個各有千秋的老人。又像是在背對着北京的兩座大山。
“說吧,請我們這兩個老東西來有什麼陰謀詭計。”紅臉老人佈滿老繭的手一下拍到了桌子上,似乎還沒有開口就已經勃然大怒一般,一副怒神的景象。
這老人名爲卓文武,在北京算的上一個傳說中的人物,屬於暴脾氣中的暴脾氣,一般的暴脾氣在這個老人面前都算不上脾氣,到了暮年這老人多多少少還收斂幾分,甚至有人相傳卓文武年輕時跟空氣都能較起真來。
如果用一個詞彙來貫穿這個老人的一生的話,那就是發火兩字,因爲這卓文武自打從孃胎中下來就一直在發着火,一羣人發火,一個人也發火,雖然發火的理由常常讓人哭笑不得。
“索命鬼回來了。”白熊說着。
“這個我們知道,廢話少說。”卓文武拍着桌子說着,也不知道在惱火着什麼。
或許白熊早已習慣這個老人的大發雷霆,轉過身道:“就在剛剛,鬼王剛剛在這裡離開。”
這次卓文武出奇的沒有發火,而是有些若有所思。
“那個傢伙留下了什麼?”另外一個老人淡淡的說着,這個名爲夏長壽的老人則跟卓文武相反,甚至是長相也跟卓文武是相反面一般。
“他想要在燕子關開戰。”白熊說着。
“找死,在北京這一畝三分地敢玩明的?”卓文武冷笑着。
但越是這種**裸的找死行爲,就越讓人覺得詭異,這種很明顯的空城計,反而最讓人容易自亂陣腳,何況他們現在要面對的可不是什麼沒有腦子的小混混,而是索命鬼的鬼王。
“文武,這個鬼王可不像是你想象的那把愚昧,當年在北京死在他手上的好手可不是一個兩個。”夏長壽說着。
卓文武冷哼一聲,一臉的不以爲然。
“他的目的,是我上面的人。”白熊有些艱難的說着這話,畢竟這是個一般都需要避諱的話題,再往上的人,那些人物到底到達了什麼層次,或許只是在嘴中提一提都是大忌。
一般處於發火狀態的卓文武沉默了,露出一絲凝重起來,這是絕對稀罕的神情,如果要是讓卓家一干親信看到卓文武露出這種神情,估摸着得驚掉大牙,很難相信卓文武會有這種神情。
夏長壽搓着手指的動作也慢慢停下,那一張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幾分驚訝的神色。
“兩位有什麼看法?”白熊問道。
“不可留,不可留...”夏長壽喃喃着。
這蒼老而又沉重的三個字,結束了這場會話,白熊覺得光是這幾個字就夠了,夏長壽也好,卓文武也好,哪個不是成精了一般的人物,誰能惹誰不能惹,誰能殺誰不能殺,肯定比誰都要清楚。
銀鈴聲叫醒了似乎在睡夢中的趙匡亂,趙匡亂睜開眼,天花板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似乎自己意識中最後一幕還在在天台上面對着李黑龍。
渾身的疼痛感似乎在告訴着趙匡亂自己仍然沒有死,趙匡亂都覺得有些無奈,打心眼裡覺得自己這命硬的有點不尋常,又或者老天故意讓他再多受一點罪罷了。
至於自己到底在哪裡,趙匡亂已經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問題,因爲全北京能從李黑龍手中把他救出來的,也只有趙家,想起這個家族,趙匡亂的心跳就快到了極點,是憤怒,還是無奈?
“醒了?”一個有點中性的聲音在趙匡亂身邊響起,但能分辨出這是女聲。
因爲脖子上的疼痛,趙匡亂甚至不能擡起頭看身邊所站着的女人的相貌。
“想不留下什麼後遺症就老老實實的待着,我可不想嫁個一個殘廢。”女人似乎有點惱怒,訓斥着亂動的趙匡亂。
趙匡亂一時懵了,有點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最可笑的是他連這個“新娘”的相貌都不知道。
正當趙匡亂疑惑着的時候,那個女人走到了趙匡亂眼前,彎着腰俯視着趙匡亂的臉,離趙匡亂很近很近,近到趙匡亂都可以數清這個女人的眼睫毛。
這個說話算不上好聽的女人留着一頭短髮,有點假小子的味道,不過一個假小子絕對張不出這麼一張無比精緻的臉,特別是那雙大眼,像是有着靈性一般,給趙匡亂一種自己內心任何黑暗想法都被看穿一般。
雖然有着一張要是稍稍打扮就會傾國傾城的臉,但女人的打扮卻是十足的中性,有些鬆垮的T恤,滿是破洞的牛仔褲,這身有些浮誇的打扮正好掩蓋住這女人的身材,但絕對屬於恭三兒眼光中好生養的類型。
趙匡亂在打量着這個女人,而這女人也在打量着趙匡亂,只不過後者打量趙匡亂的目光顯然是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甚至有一絲不屑與幽怨。
“長的真不入流。”兩人這樣凝視許久,女人似乎只有這種感悟。
趙匡亂很無奈,特別想說些什麼,但面對這個女人的臉,趙匡亂知道說什麼都沒用,某些東西早已深入人心。
“這裡是卓王府,我叫卓月,你叫趙匡亂,五天之後我們會結婚。”女人拍了拍胸脯說着,簡單明瞭,說完也不管趙匡亂的表情是何等的精彩,踏着唯有男人才能走出的步子離開。
當一個以爲自己這一輩子就這樣結束的人突然得知自己快要進行自己人生大事的時候,而且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這種感覺很糾結,但趙匡亂很清楚,自己這個小棋子又被那些大人物擺弄了一遭。
難道自己也只有這樣被擺弄的份嗎?趙匡亂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現在即便掙扎到了死都站不起來。
對於那件事,趙匡亂做爲一個男人,不是沒有過幻想,但那個所幻想的人物,千遍萬遍,都會是她,別無二人,即便是這一生還有很長很長,但趙匡亂就是如此,一個他認準了的女人,是一輩子的事,即便是沒有結果,只會讓人同情。
偏執也好,神經病也罷,迂腐也罷,趙匡亂都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只是想靜靜的貫徹着自己想要貫徹的東西,因爲這一輩子,每一天,每一時,所活着的,都在他的身上,這是趙匡亂的一生,而不是一個旁人的一生。
離開房間,門口站着一個身穿黑色運動服的男人,男人一頭板寸白髮,皮膚有些黝黑,一張邪氣凜然的臉面,正靠着門口的紅色的柱子上愣神。
“他醒了。”卓月說着,點燃一根薄荷味的女士香菸,很嫺熟的抽着。
“見到你這個新娘子,有何感想?”男人回過神,笑了笑道,或許只有卓月知道這個男人臉上的笑容是多麼的罕見。
“別拿我開涮,你知道我家這幾個老迂腐的脾氣。”卓月瞥了一眼這個說着風涼話的死黨,有種莫名其妙的衆叛親離的感覺。
“這可不是你卓小姐的脾氣,說實話,面對這麼一個傢伙,有沒有一丁點的動心。”男人有些八卦的說着,一點也不符合他那特別冷峻的外表,但那張邪氣凜然的臉笑起來特別的有味道,像是一隻滄桑的狐狸。
“李德文,你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我就是再放蕩不羈也不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傢伙動心,更何況這本來就是一場家族性質的婚姻,你知道我厭惡這一點。”卓月鄙視的瞅着李德文,臉變的有些微紅,也不知道是真被李德文戳破了什麼,還是真的是動了肝火。
而李德文卻一點也不介意卓月那挺有殺傷力的小眼神,自顧自的說着:“說實話,這個趙匡亂的故事的確挺吸引人的,卓月這年頭,這種男人可不多了,白白送你這麼一個,一般人可都去燒高香了,他跟我不一樣,他不在北京長大,更不是什麼紈絝,這不是你想要的?白雪公主跟乞丐的故事?”
“討打。”卓月實在忍受不住李德文的挑理,掄着拳頭就殺向李德文,一點也不像是個大家閨秀的模樣,更像是個街頭的小太妹。
李德文嫺熟的躲過卓月那有氣無力的拳頭,像是一個成年人在應付着幼稚園的孩子一般。臉上帶着淡淡笑意的看着趙匡亂躺着的房間,有些同情這個將來會娶了這個瘋丫頭的傢伙,他不算討厭這個趙匡亂,但跟卓月一樣,他只是厭惡這場家族味道的婚姻罷了。
或許是打累了,卓月停下了繼續侵略李德文的動作,很有癮的再次點燃一根菸,這浮誇的打扮難得有着一絲老氣橫秋的味道。
“如果可以,別太刁蠻他,再怎麼說你們夫婦倆也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身不由己。”李德文淡淡的說着,似乎有點能夠體會到卓月,又或者趙匡亂的心情。
“這個不用你教我,李大詩人。”卓月沒好氣的說着。
“一羣苦孩子。”李德文喃喃着,他不是沒有反抗過這個他所厭惡的世界,但是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