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棵不算有靈性的樹,或許是因爲他長相太過平庸,才能夠活了這麼久這麼久,讓人忘記了砍伐。
沒有人知道這棵榕樹的年紀,就如同沒有人會在乎他一般,更沒有人知道在這棵巨大的榕樹下,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故事。
有多少人在這裡喜,有多少人在這裡悲,有多少人在這裡痛哭,有多少人在這裡流涕,有多少在這裡這裡顛沛流離。
如今,這榕樹下多了一個帶着悲涼色彩的墳包,這似乎就是這棵巨大樹的命運,被人很簡單很簡單的戳穿。
正好望向小興安嶺相反的方向,正好可以看着北京這座大都,遠處看着,似乎這座無比巨大,讓一切生活在溫室的人們不敢想象的龐大,殘酷,讓一切生在象牙塔不敢想象的殘酷,淒涼,讓一切舞文弄墨的吟遊人物無法想象的淒涼,似乎這就是巨大的火,火苗中燃燒着太多太多的東西。
恭三兒今兒穿着格外的正式,似乎這是恭三兒第一次穿着西服,不過這名貴的衣服跟恭三兒的臉面不是一般的不搭,像是一個穿着兒童服裝的成年人一般,比起不搭,更多的是可笑,但在場的人們卻沒有幾個能夠真正的笑的出來。
恭三兒領頭站着,身後是穿着特製西服的大嶽,穿着黑色西裝,凸顯的大嶽的氣場不是一般的強大,佛哥也是如此,這三個徹底嘗過流離的三人就這樣站着,沒有磕頭,沒有鞠躬,更沒有什麼哭泣。
但當一切都明白過來的時候,大多人都泣不成聲。
小猴吳銘遠遠的站着,兩人一臉疲憊,比起這些天身體的勞累,更折磨的人,是心。小猴感覺現在給他一張算不上舒服的牀,他都能睡上三天三夜,這是一點都不離譜的說法,但他真敢閉眼嗎?小猴怕在他這一覺之中,他錯過了什麼。
六爺拄着柺杖,迎着風顫抖着,似乎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這根柺杖上一般,白皓小心翼翼的站在六爺的身後。
龜三則站在最遠的地方,跟隨龜三而來的還有一個留着長髮的男人,像是個搞藝術的傢伙,但儘管是這樣,這個男人跟恭三兒這奇葩的造型比起來,也不過時小巫見大巫。
龜三迎着風點燃一根菸,猛吸着,遠遠的看着那一棵巨大的榕樹,因爲站着太過遙遠,他只能看到榕樹而看不到墳包,就好像所來不是爲了祭奠易螢火而是榕樹一般。
“趙匡亂,如果今天是來跟你說拜拜的,我打心眼裡瞧不起你。”龜三喃喃着,這話跟恭三兒那前言不搭後語的語句很像,像到了骨子了,或者不知不覺中,這兩個名字都帶着三的傢伙變成了對方,雖然有着本質上的差別。
龜三的話被吹到了風中,有些弱弱無力。
“易家閨女,你是讓小爺我說什麼是好。”恭三兒說着,面對着不是墳包,而是這棵巨大的榕樹,似乎這巨大的生靈,也無法包容住躺在他下女人所經受的委屈。
“不會說就別說。”佛哥答道,沒有什麼表情,只有些嘆息。
恭三兒尷尬的笑笑,發現他實在想不出任何能夠說出口的話來,因爲似乎每一句話,他都沒有說的資格,就算是說,恭三兒也說的踏實,因爲這個世界所欠這個女人的,太多太多,多到恭三兒都無法想象。
她也好,榕樹也好,這墳包也好,只不過在等那個可以站直腰桿在這裡嚎啕大哭的人,那個人不是他,恭三兒很有自知之明,怕把那個男人該說的都說了。
但人把故事帶到了土中,再怎麼掙扎又或者思念,都不會傳到活人的耳中了。
風吹動榕樹的枝枝葉葉,或許這棵大樹在極力證明着自己的生機,但恭三兒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生氣,只有無邊無際的神傷,如同掉了魂一般。
很久很久,衆人走了,只留下榕樹與她。
或許因爲她,這棵榕樹會被記着,又或者因爲這棵巨大的榕樹,她也會被同樣所銘記着。
日子,離那個無比動盪的一天越來越近了,所有人幾乎忘掉了所有的東西,只是爲了準備接下來的一場上位者的遊戲,小人物渾水摸魚的機會,當然這些所謂的小人物,在大多斗升小民眼中,可是實打實的通天級別的人物。
在所有人招兵買馬的時候,趙家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的平靜,甚至這個龐然大物做到了讓人忽略的地步,但所有人最好奇的,不是趙家,而是這個趙家今年的王牌,一個叫做趙匡亂的年輕人。
但無論別人何等的好奇,僅僅只是聽到了這一個名爲,甚至連這個趙匡亂的相貌都沒有見過,一傳一,十傳百,這個名字不知不覺中被神話了起來,甚至如同說書一般,把趙匡亂那九九九大道所描述的多麼多麼的痛快淋漓,但可悲的是,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個劉晟的死,一個可憐的一線紈絝,甚至連墊腳石都做的那麼的不光彩。
關於轉盤的請柬到了全國最遠的地方,也到了全國最不爲人知的地方,這是一場地點爲整個世界的遊戲,這是一場只有規則沒有人性的遊戲。
或許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場遊戲到底是從何開始,更沒有人敢說出這場遊戲從什麼時候結束這句話,又或者着場遊戲到底有着什麼非同一般的意義。
或許這只是強者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罷了,但也僅僅是這一個消遣,卻不知道捆綁了多少小人物,不大不小人物的命運又或者性命。
白龍商會,轉盤的主辦方,一般小民都沒有聽說過的名字,但要是說出這商會中的幾個理事後,某些人一定會驚掉下巴,說這個商會所觸及到半個中國的核心也不足爲過,更可怕的事這個商會背後所站着的幾個覺得頂天的人物,這些人物,已經不是可以用小民的視角來估量了。
白龍商會是毋容置疑的實力,即便是這人人所知的三大家族,也不敢跟這個深水巨鱷叫板,更別提硬碰硬,光是白龍商會所掛着名字的猛人們,所咋呼起來,就可以讓這些看似根深蒂固的家族們遍體鱗傷了,越是擺在明面上的強大,卻可以說明其中的軟弱,但想要戳穿這明面上的強大,也的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全北京估摸着也找不着幾個會認爲這三大家族只是紙老虎的猛人出來。
所謂一物降一物,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貧民被百萬富翁們壓着,百萬富翁被千萬富翁們壓着,千萬富翁被億萬富翁所壓着,所謂站在每一個高度,被人看似幸福,但就得有每個高度的難處,絕對沒有無法無天那一說,只不過是還沒有碰到能夠降服得了自己的猛人罷了。
這個猛人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好,是一個家族也好,是一個商會也好,是一個殺手組織也好,但絕對是讓你意想不到的存在,出現在你絕對意想不到的時候。
水越是深,所牽扯的東西也越多,這一個又一個的世界,交織成一個無邊無際的網,這巨大的網,少了一個交織點,都不行,所謂一觸即發,動了其中的一根線,就可能牽扯到這巨大的網。
如此的僵持,讓那些所觸摸不到的人們即便是踮着腳,即便是捨棄命,也碰不得自己想要碰及的東西,如此的可悲。
太多太多的人所碰不到了,就會形成洪流,一個讓一些安樂活着的人們開始恐慌,他們害怕的正是這個,這個無法抗拒的洪流會把他們從最高點吹到最低點。
而這個遊戲,則無比抽象的讓那些仰望着的人們自相殘殺,達到一種很可笑的效果。
或許因爲太隱晦,所以纔沒有人琢磨出什麼東西來。
請柬送到了一個又一個每個城市出類拔萃的人們手中,這又像是一個象徵,這代表着自己的實力得到了這個全中國最大商會的認可,儘管是要付出一些特別慘重代價。
這些接下請柬的人們,個個整裝待發,一腔熱血都沒了可以發泄的地方,直奔向這個讓人無比嚮往的城市,似乎想要在這個浩瀚的歷史長河,這新時代的歷史上留下一個很燦爛很璀璨的名字,即便是死。
一場規模最大,最爲殘酷,又最爲簡單的遊戲,就要開始了。
榕樹下,一個臉上蒼白走路有些顫顫巍巍的年輕人站着,白色襯衫有些單薄,被風吹的飄逸。
年輕人就這樣站在樹前,眼中眺望着小興安嶺的光景,那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也有一個墳包,裡面葬着一個讓他無數次失魂落魄的人。
年輕人低下頭,看着眼前的墳包,有些似曾相識把的疼痛,就好像心被擰到了一起,一點一點的榨出血來,這種感覺,年輕人原本以爲自己這輩子不會體會第二次。
甚至他不認爲自己能夠再經受一次這種折磨,但事實上,他好像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