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夏利停在這座城市中貧困的一片小出租房,小巷子小到只能過一個人,趙匡亂打頭陣,恭三兒在中間,小猴走在最後。這些天他們算是吃盡了苦頭,跑遍了整個青島,最後才順着照片中女人身上的工作服找到那家已經沒落的工廠,最後在一位中年婦女口中得知這個女人叫盛秋,最後才找到這裡。
“要是再找不到,咱就算了吧,有些東西豁出去命咱都抓不到。”恭三兒嘟囔着。
趙匡亂默認的點了點頭,恐怕等他們真找到,呂洞庭與錢國鍾其中一個人就已經死了。這些天青島所發生的一場場微型戰鬥他多多少少知道一點,心中有些暗歎倆人的手段,毒辣但又觸碰不到這個社會的底線。用恭三兒這位大師的話,法律與黑暗並存,當然說出去別人肯定會把自己當成瘋子。
垃圾堆,暴露女人,各種不堪入目的東西,這就是一個城市的垃圾場,往往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外人一般沒人願意踏入這有些仇外的地。
一個大約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站在巷口,身材不錯,但濃妝豔抹毀了一半,要是趙匡亂知道這女孩一晚上只值二百塊,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小猴看的觸目驚心,對他來說這種地方就算是活到死也跟他沒有什麼關係,恭三兒最正常,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這位小爺雖然享受過榮華,但見的最多的還是疾苦。
巷子的盡頭,終於開了眼的小猴終於受不了這裡的味道,嘩啦啦的吐了起來,恭三兒在一旁嘲笑小猴沒出息,趙匡亂則對着這個木門發愣,如果門後真的是照片中的女人,他應該怎麼做?趙匡亂髮現有些厭惡離名利越來越近的自己,因爲那樣只會讓他成爲第二個皮哥又或者呂洞庭,一切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輕輕敲了敲門,小木門後鴉雀無聲,不知怎麼,趙匡亂竟然有一絲釋然,因爲他不知道該如何讓一個或許有着不堪故事的女人去陷害一個或許她等了一輩子的女人。
門後還是沒有聲音,趙匡亂打算最後敲了一次,也就在此時門咯吱一聲打開,門後站着個特別顯老有些駝背的女人,或許這女人的年齡也就在三十歲左右,但看上去像是四十歲,也可能更多。
趙匡亂一眼就認了出來,女人仍然留着那像男孩子一般的短髮,還有那張平庸但倔強到不平凡的臉。女人就這樣看着趙匡亂三人,眼神中有疑惑,有警惕,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你們找誰?”女人問道,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一般。
趙匡亂有些猶豫,最後看了眼恭三兒道:“呂洞庭。”
聽到這個名字,女人的眼角跳了跳,冷冷說了句不認識,然後狠狠的關上了小木門。
就在三人租的那輛破夏利旁,停着一輛黑色的金盃,一個漢子虎視眈眈的看着出口,後座坐一個光着膀子的胖漢子,雖然在這大冷的天,還是一身大汗的樣子,右肩上紋着一個猙獰的黑虎頭。
“王龍,這三個小兔崽子進去好一會了,要不要咱們進去給抓出來?”滿身大汗的漢子揉着他那粗壯的手臂道。
叫王龍的漢子搖了搖頭,只是靜靜盯着巷口,一秒都不移開,低聲道:“張猛,給呂洞庭打了一個電話,說一下情況。”
張猛晃着他那一身膘肉,掏出一款老掉牙的諾基亞,給呂洞庭打了個電話,僅僅響了一聲呂洞庭就接了電話,電話那頭呂洞庭焦急道:“什麼情況,有人來動他?”
“有三個小兔崽子過來,不過沒下手,要不要把他們抓起來?”張猛拍了拍他那很有彈性的肚皮。
電話那邊沉默一會,呂洞庭像是在思考着什麼,最後道:“先不要打草驚蛇,如果他們真動了她,直接做掉,我想你們兄弟倆應該有那本事吧。”
“這個好說,不過錢得另算。”張猛奸笑道。
“錢你哥倆不用擔心,我只要她的安全,還有千萬不要打擾到她,我想讓她過平淡的生活。”呂洞庭再三叮囑道。
張猛有些疑惑道:“呂老闆,你都這麼不差錢了,怎麼還讓你女人在這種地方住,直接給她塞一麻袋錢不就完事了。”
“她不會要,她也不是我女人,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但我不希望她有什麼三長兩短。”呂洞庭一字一字道。
張猛心有餘辜的掛掉電話,嘴裡喃喃着:“想不到這呂洞庭也有軟肋。”
王龍還是那樣沉默着,只是淡淡的點了根菸道:“從一個小卒子爬到這樣的高度,怎麼會沒有一個兩個旁人難以理解的故事。”
四輛路虎極光在路上飛馳着,呂洞庭的臉面越發深沉,只有那鷹眼男小心翼翼的問道:“秋姐那裡出事了?”
呂洞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看着逐漸消失的鋼筋水泥道:“今晚錢國鍾必須給我死,就算是我豁出去這條命。”
開車剛出來混沒多久的年輕人打了個哆嗦,感覺到深深的寒意,也是他第一次離死亡是這麼近,這麼近。
“剛剛黃毛來了電話,說癩子跑了,不把那彪悍哥倆給接過來,錢國鍾可不是吃素的,憑咱們可不一定能拿下。”鷹眼男問道。
呂洞庭搖了搖頭,把張猛王龍移開,他打心眼裡覺得不踏實。
青島今天註定不平靜,又回到那貧民窟,三個人終於進了房門,也許是這女人實在熬不住小爺在那裡的軟磨硬泡,又加上這三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殺人放火的亡命之徒。
院子很小,也只有兩個房間,屋裡有着一臺老式縫紉機,還有一些做了一半的老年衣服,這就是眼前女人的職業。
女人搬出三個小馬紮,這三人就在於在屋裡的一角坐着,因爲其他真找不得空。
“你們是呂洞庭的朋友?”女人沒放下手中的活。
趙匡亂撓了撓頭道:“算是吧。”
女人打量着趙匡亂,又看了看小猴,僅僅是瞅了一眼恭三兒,沒有再說話,手利落的幹着活,雖然有着厚厚的繭子。
恭三兒衝趙匡亂使了個眼神,趙匡亂當然清楚恭三兒打着什麼算盤,也不知道這廝哪裡弄來的蒙汗藥,說是一口能讓黃牛都睡上一天,但趙匡亂搖了搖頭,恭三兒老老實實收回了他那壞心眼子。
“姐,你與呂哥是怎麼認識的?”趙匡亂笑道,一旁的小猴也豎起耳朵聽了起來,他實在好奇呂洞庭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個軟肋。
女人的臉有些微微發紅,嘴上卻大大咧咧道:“就這樣認識的唄,不過你們也別勸我跟着他,那榮華富貴我享受不起,那是死人的錢,花了折壽。”
趙匡亂輕輕點了點頭,他似乎能想象到一個女人救贖一個男人靈魂的場景,起身恭敬道:“我代呂哥對你說聲謝謝。”然後轉身離開,小猴滿頭霧水,恭三兒氣的像是個皮球似地,走時卻深深對這女人鞠了個躬。
滴着雨小巷中,小猴不解的問道:“趙哥,就這樣回去。”
趙匡亂點了點頭道:“我不知道呂洞庭與這個女人發生了什麼,但今天我要是真的下手了,我沒臉見我姐,更沒臉會那大山,如果說我的前途能混出個人模狗樣的話,那麼一個傻傻等待不顧一切的女人,值得我拋開這些東西。”
恭三兒笑了,邊笑邊拍了拍趙匡亂的肩膀,也不說些什麼。
趙匡亂有些莫名奇妙,但還是跟着笑了,他有些羨慕呂洞庭,打心裡羨慕,或許他敗了,但這個世界有個能一心一意等着自己的人,也就夠了。
手機鈴聲響起,趙匡亂接過電話,電話那邊是錢國鍾本人,問趙匡亂找到那女人沒,趙匡亂搖了搖頭,對面沒有太過失望,只是給了趙匡亂一個地址,讓趙匡亂一個小時內趕過去。
掛掉電話,趙匡亂重重呼出一口氣,真正的廝殺,可要來了。
也就在此時,黑色金盃中,張猛看着那遠去的夏利道:“算你們有點心,撿回了一條命。”
王龍點了點頭,發動了金盃,張猛疑惑道:“那呂洞庭不是讓咱們守着的嗎?”
跟上那兩破夏利,王龍沉聲道:“不會再有人來了,這次呂洞庭是去找錢國鍾拼命,要是真被玩死了,死前得先把我們的帳結一下。”
張猛哈哈大笑道:“咱青島好不容易出來一個一點一點爬上來的爺們,怎麼說也不能就這樣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