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眼前已經是另一片天,一個光着膀子虎背熊腰的禿頂大叔正對着他打磨着一把匕首,趙匡亂清了清乾澀的嗓子,禿頂大叔沒有轉頭,專心對付着他那把並不是很鋒利的小匕首。
趙匡亂有些莫名奇妙,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使不出一點的力氣。
“老實躺着,不怕殘了就隨便起來。”大叔淡淡道,聲音很深沉,其中卻透露出一絲絲猥瑣的味道。
趙匡亂放棄起身的打算,不是因爲他怕殘了,是自己真沒有了起來的氣力。
“聽三兒說你單槍匹馬弄死了皮哥?”禿頂大叔轉過頭,一臉邋遢猥瑣的臉,胸口有兩道劃成叉號形狀的刀疤,這種人就算是在電影中也是演反派的角色,身上找不出一絲所謂的正派氣息。
趙匡亂點了點頭,沒否認什麼,也不想解釋什麼。
大叔摸着他那扎手的胡茬,微眯着小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麼,起身離開這間昏暗的小房間,留下了趙匡亂一人在屋裡發呆。
大叔剛走沒一會,風風火火的恭三兒來了,雖然這廝滿臉榮光,但趙匡亂能察覺到恭三兒眼中的陰霾。恭三兒帶來一個紅色的保溫杯,說是某人特意爲他煲的骨頭湯,當趙匡亂問起這某人到底是誰的時候,恭三兒頭搖的給撥浪鼓似地。
恭三兒扶着趙匡亂半躺在牀上,保溫杯直接交給趙匡亂,沒一點把趙匡亂當病號的意思,打開這房間唯一的一扇小窗戶,恭三兒點着煙道:“亂子,有些話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講。”
“小爺什麼時候學會矯情了?”趙匡亂毫無城府的笑道,不得不說,這骨頭湯鹹到了家,但就算給趙匡亂擺上國宴,這張粗嘴也嘗不出什麼道道,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就把湯往嘴裡倒,看着恭三兒一愣一愣的,來時候這貨偷偷嚐了一口,對這黑暗料理的味道可很是熟悉。
“皮哥上面的人已經開始暗地裡動手了,這事有些難辦。”恭三兒看着窗外的田園景象,怎麼說自己也忘不掉這世俗,所謂易主鬥皮哥,沒必要整的魚死網破,皮哥死了算是碰到了看戲傢伙們的底線,所以必須要有個說法,一個不算是敷衍的說法。
趙匡亂笑了,笑的很難看,看着恭三兒那無精打采的臉,也意識到了什麼,感覺有絲嘲諷,又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拼命,到底在捍衛着什麼。
恭三兒嘆了口氣,掐滅菸頭,悄悄離開這間小屋子。這裡位於北京的郊區,確切的說已經離開了北京,周圍的青山綠水,這附近很難找到這種地方,但對什麼都懂一點的恭三兒不算難。這間小瓦屋前有一片清澈見底的水塘,光着膀子的大叔正坐在水塘邊,恭三兒站在大叔身旁,緊了緊衣服道:“老熊,好不容易看到個自己中意的年輕人,把他推到火坑裡是不是作孽?”
被稱作老熊的大叔點了點頭,小眼睛深邃的看着遠方,沒一點的殺傷力可言。
“北京多少年能出一個挑翻皮哥的年輕人,要是易主六爺真打算把亂子交出去了事,我恭三兒就算豁出去命也得給他頂着,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恭三兒一臉的惆悵道。
“不管我信不信,有你小爺恭三兒這句話,這小子我就打心眼的服,別怪我多嘴,要是你真肯背這個黑鍋,保證會連骨頭都不剩。”老熊哈哈大笑道,似乎所說的死一個恭三兒如殺雞一般簡單。
恭三兒的表情悲壯極了,不過顯然與他那張讓人想發笑的臉極其的不搭,甚至那表情在外人眼裡看來是那麼的可笑,但老熊不那麼認爲,他可不相信一個扛着土槍大鬧徐州的瘋子那裡值得嘲笑。
“既然拉他進了這火坑,就該有點做小爺的樣子,怎麼說咱也在這人世間轟轟烈烈走了一遭不是。”恭三兒咧開嘴笑了,笑的癲狂。轉身回到小房間,卻發現已經空無一人,趙匡亂沒了蹤影,保溫杯裡的骨頭湯已經見底。
易螢火接到了趙匡亂的電話,但一句話就給期盼已久的易螢火潑了一頭的冷水,趙匡亂直接了當道:“叫你爹來胡馬隘一趟,說他有事情要談。”說完趙匡亂也不管這小丫頭鬧什麼樣的情緒就掛了電話。
在偷聽到恭三兒與老熊的談話後,不得不說趙匡亂的心涼了,感覺後背被狠狠的刺了一刀,被刺的很深,疼的他要命。
易螢火摔掉手機,紅着小臉,罵着趙匡亂不識情趣,心中對得知趙匡亂拼死護着自己的那些好感與感激也煙消雲散,卻發現這個穿上西裝賊帥的傢伙就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老老實實的跟他老子打了近幾年來第一次電話,甚至她也恍惚這個突然闖入她的世界的男人到底佔了多少。
易主六爺趕在了趙匡亂的前面,來到之後易螢火沒有給她名義上的老子好臉色,自己直接進了房間,把這響噹噹的易主曬在客廳,當然六爺也見怪不怪,現在也不是在乎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他期待趙匡亂能跟他談些什麼,如果談不攏,他也不得不把趙匡亂給交出去,趙匡亂要的那個說法跟皮哥背後那個集團要的說法比起來,微乎其微。
坐着出租車殺到胡馬隘,趙匡亂破天荒的給了這淳樸沒繞路的師傅小費,自己進入胡馬隘,突然感覺到這自己每天晨跑的地方是那麼的陌生,又或者自始至終自己就不屬於這裡。
今天易主六爺破例身邊帶了兩個人,一個漢子,一個大衆男白皓,兩人一左一右如門神一般,看趙匡亂孤身一人的應會,白皓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他不討厭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只有這漢子看趙匡亂的眼神有些不屑。
“六爺就在裡面。”白皓爲這位頭號功臣打開了門,心中或許清楚了這個比易主六爺更有潛質的年輕人的命運。
趙匡亂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打開房門,也就在這樣一瞬間,易螢火掏出了小腦袋,當她看到那張無比蒼白的臉,那臉上的傷口,還有那明顯傷勢未好的身體,她突然鼻子一酸,有些替這個從沒有矯情過的男人心疼,就這樣靠着房門。
“坐。”六爺有些欣賞的看着趙匡亂,心中有些惋惜,但對除掉皮哥的利益看來,六爺還是喜歡後者,因爲他打心裡覺得他無法控制趙匡亂,就像他永遠馴服不了一隻狼,一隻鷹,雖然你可以把他們當槍使,但永遠都抹不掉他們的野性。
兩人再次面對面說話,不過立場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小兄弟,有些事情,看似簡單實則困難,局外人總是嚷嚷着誰好誰壞,那是他們看透了一半,局內人掂量着誰利誰弊,那是看透了另一半,怎麼說也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六爺搖着頭道。
“這事我可以扛,但我要你幫我一個忙。”趙匡亂知道六爺不會放過自己,六爺說的很清楚,他屬於後者,看利與弊的這種,但趙匡亂有種想說他瞎了眼,一句很符合恭三兒特色的話。
“什麼忙?”六爺想不到趙匡亂會這麼爽快,更想不到趙匡亂面對自己會如此的平靜,控制情緒這種東西,嘴裡說說很容易,但真要怒髮衝冠時還能鎮定自若,一場仗就等於打贏了一半。
“我要讓恭三兒去東北幫我辦件事。”趙匡亂淡淡道。
“恭三兒?”六爺不知道趙匡亂到底打着什麼譜。
趙匡亂點了點頭,把一個嶄新的信封放在桌上,又寫了一張一條紙條,說替他轉交給恭三兒,說完自己起身離去,卻看到一個梨花帶雨的女人正瞅着她。趙匡亂感覺心跳變的更強烈幾分,他情願面對易主六爺,也不想面對一個哭的稀里嘩啦的女人。
趙匡亂走過易螢火,一隻小手抓住了他,趙匡亂狠心打掉,他不怨恨別人,只是不想讓他或者別人都深陷進去。
離開胡馬隘,趙匡亂百感交集,揣摩着什麼,或許自己去面對那個皮哥身後錢海集團的確是九死一生,但這一生又代表着什麼?趙匡亂需要往上爬,需要一個狼羣,只要狼羣才能對抗狼羣。
看着天,趙匡亂再次出現在龍潭公園,坐在湖畔,彷彿感覺一切都在昨天,但是時光打磨了一切菱角,卻唯一打磨不掉趙匡亂心底的東西,他要復仇!但唯一要做的,就是壯大自己,壯大到可以與那羣北京一流大少平視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