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說,恭三兒所逗留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最後恭三兒再次披上他那不知道有多少歷史年的黑棉襖,衝桃花笑笑,動身離開,小心翼翼的拎着一個酒壺,怎麼看都像是個江湖中人,卻有些此江湖非彼江湖的意思,不像是那些過夠平淡日子的打打殺殺,而是一種無可奈何,滿嘴的苦。
下了樓,易螢火追了上來,臉微微發紅道:“給亂子捎一句話,我跟桃花都等着他回來過年。”
恭三兒摸着這溫暖的圍巾,咧開嘴笑道:“你說亂子是有着多大的福氣。”
“少油嘴滑舌,要是他沒回來,你也別回來了。”易螢火給了恭三兒一腳,但對皮糙肉厚的恭三兒來說沒一點殺傷性。
“小爺我明白,誰都能陣亡,亂子不能陣亡。”恭三兒掏出煙盒,憋了兩個小時,終於點燃抽了一根,大口大口吸着,跟餓死鬼似地。
“易閨女,看的出亂子一直牽掛着你們娘倆,他比誰都想回來,但他怕。”恭三兒嘆了口氣道。
“他怕什麼?”易螢火輕聲問道,聲音中充斥着一種叫悲傷的東西,很容易把一個男人的心碾碎。
“他怕的東西太多,但他無論做什麼,都只想着爲你們好,或許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們能讓他再拼命,亂子不是正常人,卻更懂得人心,更懂這些人情世故,知道什麼是真好,什麼是真差。”恭三兒最後一句話咬的格外重,趙匡亂想着什麼,恭三兒敢拍着胸口說,這個世界上還真沒有一個人比他了解的多。
“過完年我打算去一趟他出來的地方,我想看看養他的大山,還有他到底揹負着什麼,哪怕僅僅是看看也好。”易螢火擡起頭道,臉上佈滿了倔強,她想了解那個男人,儘管哪怕是需要一輩子。
“你找不出什麼的,就算找出了,你也會後悔,亂子沒有跟你說他的故事,只是還沒有到說的那個時候。”恭三兒不得不重新審視一遍易螢火,趙匡亂在脫變,易螢火同樣也在蛻變。
“他一個人扛着,不累嗎?”易螢火眼圈微微發紅,手中有些糾結的放到了一起,像是一個急迫想要長大的孩子。
“說不累是假的。”恭三兒笑笑,吐出一個菸圈,看着菸圈慢慢在空中飄散,離開了這座叫北京的城市,說是馬不停蹄也不足爲過,恭三兒知道他再次踏上青島後,肯定會大變光景,一場血蓮,又或者是一場屠宰。
青島變成了狩獵場,獵物當然是黑館的一衆榜眼探花,榜眼還好,至少還有點勢力自保,這些探花郎簡直就成了羔羊一般,僅僅是一夜下去,就被悄悄解決了一半之多,這究竟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黑館的蒙登抄明白,坐在錦城華府看着這大局的潘爲公也會明白。
此時黑館已經炸開了鍋,大堂也一陣吵鬧,搖搖欲墜一般,但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蒙登抄卻遲遲不出現,相傳從昨晚起蒙登抄就進了錦城華府,一直還沒有回來。
“都TM安靜點,他們還能殺進來不成。”坐在最前的張叢碩起身道,一句話屋裡終於安靜幾分,但還是有着竊竊私語的聲音,顯然僅憑張叢碩還掌控不了大局。
“多管閒事。”樊世立翹着二盤腿嘲諷道,他與張叢碩一直勢不兩立,以前有蒙登抄壓着他還不敢太過,現在黑館沒人挑大樑,當然看不慣張叢碩出頭。
“老熊,這個節骨眼上還想着內鬥,難道你是那郭紅燭的眼線不成。”一身陰柔的張叢碩似乎不懼氣勢凌人的樊世立,一雙如女人般的眼就這樣看着樊世立,眼神中帶着讓人心寒的狠氣。
“我看你纔是眼線纔對。”樊世立捲起袖子,身後幾個榜眼探花也個個面露狠色。
張叢碩身後也漸漸聚集了一幫,整個大堂變成了兩夥人,兩邊各不相讓。
“還鬥,人家南京人就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了,還在這裡爭風吃醋。”一個男人走進大堂,不緊不慢的走到了兩夥人的中央,蒙登抄。
樊世立最後瞥看眼張叢碩,冷哼一聲,先散下去,張叢碩也擺了擺手,身後的一幫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蒙登抄在黑館可就是絕對的存在,跟蒙登抄過不去,就算是張叢碩,樊世立這些紅人,也會吃不了兜着走,更別提這些蝦兵蟹將。
“死了多少?”蒙登抄掃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座位,冷聲道,對於樊世立張叢碩這兩派,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是樊世立跟張叢碩兩人真不較真了,他才真覺得頭疼,所謂的掌權就是這麼一回事,只要讓自己手下的人閒不住,他們就不會滋出什麼事來。
“空着位置的都死了,要不就跑了。”樊世立不屑一顧道,撇了撇嘴,顯然還沒把這事放到心裡。
蒙登抄皺了皺眉,雖然表面上看似波瀾不驚,但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現在所空着的位置,少說也得有一半有餘,而且僅僅是一晚上而已,照這樣下去,黑館可能真熬不過三天。
蒙登抄桌下的手不停抖着,環顧着座位。
“鄒鶴軒沒來?”蒙登抄皺着眉頭道,鄒鶴軒的本事他再清楚不過,不可能就在這小風小浪中就消失。
“沒見那小兔崽子。”樊世立看着那空位道,表情同樣也有些疑惑,鄒鶴軒這年輕人的彪悍事可不少,要是真死在了這場漩渦中,那就真成了笑話。
“趙子鶴,狍子,這兩位誰有消息?”粗略的看下去,十三榜眼剩下了八個,很驚人的數字,可以說十三榜眼是整個黑館的中堅力量,這樣一次性失去了這麼多,所代表着什麼,蒙登抄怎麼會不明白。
鴉雀無聲,沒人回答。
一個男人跌跌撞撞的走進屋中,最後踏進大堂後直接倒在了地上,滿身是血的趙子鶴。
“拉下去。”蒙登抄眼皮跳了跳,看來是真怒了。
趙子鶴被拉了下去,這下整個大堂中的人們都知道看這事件的可怕性。
“這一年中你們算是在黑館吃盡了好處,所謂一報還一報,到了這個關頭,我希望你們能不記前仇。”蒙登抄掃了一眼衆人道。
同樣是沉默,錦上添花跟雪中送炭可完全是兩種概念。
“剛剛我已經跟潘老爺子談過了,他已經派出去人掃這羣外來人了,我需要你們一起出手,誰掃的多,所空餘的位置就是他的,如果誰要是妄想逃出青島或許當縮頭烏龜,就別怪我做的太絕。”蒙登抄起身道。
沉默的大堂熙熙嚷嚷起來,的確這誘惑性不小,不過他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有多麼重要。
“叢碩,把所有沒來的,全部給我查一遍,死了的給安家費,活着的也給安家費。”蒙登抄低聲道,不過滿身已經佈滿了殺氣,蒙登抄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必須強硬。
張叢碩愣了愣,一年沒見識到蒙登抄發怒的場景,現在終於體會到了曾經蒙登抄的可怕,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退出大堂,蒙登抄的話他當然明白,顯然蒙登抄要來一場殺雞儆猴,當然這雞是殺的太過極端了點。
“老熊,你先收收你那臭脾氣,今天晚上我要你掃郭奇虎剩下的全部場子,無論是什麼,一家不剩,所有事,我來兜着,我兜不住潘爲公給兜着。”蒙登抄再次開口道,聲音中充滿這不可置疑。
樊世立活動了活動身體,一臉雀躍的點了點頭道:“正好我這身子骨也好久沒活動了,今晚就先宰幾個小兔崽子。”這個能坐上黑館第二榜眼的傢伙,到底是真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還是有着更高深莫測的城府,實在是讓人費解,但沒有人懷疑樊世立的武力值是多少的逆天。
“記住,小心爲妙。”蒙登抄不放心的囑咐道,這樊世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可是很清楚。
“嘿嘿,我倒是想看看他們有什麼好手。”樊世立大笑道,顯然忽略了蒙登抄所說的,帶着幾個同樣身材魁梧的漢子離開的了大堂。
“全部都出去,動用你們手上所有的資源,把參加血蓮的人全部都給我清出去,一個不差,被人打到家門口了,要是再忍氣吞聲,還配做青島的爺們?”蒙登抄再次看到滿大堂懵了的衆人,厲聲道。
瞬間大堂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一臉疲憊的蒙登抄。
“冤家宜解不宜結,郭家也好,撐死不過一條過江龍,我就算弄不死這條大龍,也得讓你掉一層磷。”蒙登抄咬着牙道,大步走出大堂,重重關上紅木門,硬生生震出幾分裂縫來,此時門前已經停了一輛黑色的無牌卡宴。
蒙登抄低頭上了車,衝開車漢子開口道:“走,今晚換我們打獵,我倒是想看看這血蓮到底集結了多少好手,在青島,就算是郭家,咱們也得敲打敲打。”
漢子一臉輕笑的吹了個口哨,發動卡宴,像是不要命的一般把油門踩到底,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