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會民話音一落,偏廳中瞬間就安靜下來。
曲清言背在身後的手死死的攥着,生怕自己一個衝動就上去捏死這個礙眼的傢伙。
傳言這種東西總是跟帶着翅膀一般,能瞬間就飛進所有人的耳裡,只聽說是一回事,當着當事人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
曲清聞猛地站了起來,想呵斥柳會民又已是喝醉了,柳家是他的外家,曲清言是他庶弟,他夾在中間格外難做。
柳會民仿似沒有察覺廳內的氣氛般,晃動着身子還四下詢問着:“怎麼,難道我剛說錯了不成?”
曲清言倒是不覺難堪,只平淡的說着:“來的晚果然什麼吃食都不剩,大哥,我先回去了,正巧還有湯藥未用。”
說罷不待旁人出聲挽留,便先一步離開梅園。
若她留在這裡所有人都覺尷尬,那她不如識趣的離開。
柳家的小輩今日給她的折辱,她日後總會尋到機會還回去,不必急於這一時,倒是藉着這個機會她可以去問柳氏要王嬤嬤和容嬤嬤兩家人的賣身契。
王嬤嬤不是覺得捏着她的把柄,她就不敢動他們,她就要她們看看,她捏着他們兩家人的命,她又敢如何。
有柳會民那一番話,就算曲清言不在,其他幾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在,撤了席面沒多久就全部告辭離開。
曲清聞將人送走就忙跑到菊園。
曲清言正坐在書房窗前的塌上,手中捏着卷易經垂頭看着。
“四弟,怎麼沒回房休息一下?”曲清聞站在塌旁,低頭看她,只她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悲。
她放下書卷起身,似模似樣的朝外看了看:“客人都回去了?時辰尚早,我還要去趟春暉院,大哥可要一起?”
曲昭雲還在那裡,她不可能真就將人扔在那裡,今日之事皆是一連串發生,起因說到底還在她身上,她那位六姐她還是要去看一看。
“今日還未來得及向祖母請安,一起吧。”曲清聞在一旁陪着小心,有心想說些什麼又覺說什麼都是無用。
兩人一路無言的行至春暉院,就見院外站了兩位守門婆子,院門緊鎖,院內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響。
“大少爺、四少爺,老夫人有令前院的客人未散去前不得開門。”一位守門婆子出言將二人攔住,曲清聞腳步一停隨即說道:“前院的客人我若是不送走又怎會出現在後院,你這婆子趕緊開門,耽擱了事,你們兩個賠罪賠的起嗎?”
那婆子忙同另一人對視,兩人手腳麻利的將院門打開。
“清聞?你怎麼來了?”柳氏收到下人回報就忙過穿堂迎了過來,她視線落在曲清言身上,帶着幾分一言難盡,曲清言心下頓時明白這個六姐應是鬧過了。
“見過大伯孃,不知六姐現下在何處?”
柳氏嘆了兩聲,心中不由得想要埋怨這個任性了一輩子的婆婆。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當年爲了給曲伯中難堪她特特尋了這麼一門親事,結果現下他人沒了,所有的因果就全報應在他們大房身上。
“被母親關在了後院,你們……你們去給祖母請安後就早些回去溫書吧。”
竟是關了起來?
是以後都會拘着,還是隻今日關在後院,晚上就放出來?
曲清言心下帶着疑問,卻也不好再問些什麼,過了穿堂、三間廳,沿着抄手遊廊到了正房門口,幾人尚未進門就聽到房內又傳來茶碗摔地上的脆裂聲。
“你個下賤東西,你這是想燙死我?讓你衝個茶怎麼放這麼燙的水!”
沖茶不用熱水用什麼?曲清言就覺那下賤東西四個字直接罵在了她的心口,她垂頭斂目,跟在曲清聞身後,由着柳氏領了進去。
“是清聞過來了?怎麼樣,姜二公子他們可是回去了?”
曲清聞自生下來就被田氏抱到了她的房裡養大,他們祖孫二人的情分遠非旁人可比,曲清聞又是唯一一位嫡出的孫輩,讓向來只以出身看人的田氏眼裡更是容不得旁人。
曲清聞上前被田氏拉着手一一沉聲答着,兩人一問一答倒也讓房內的氣氛和緩下來。
“你,”田氏擡手指了指曲清言:“去後院將你那位六姐帶走。”
這就帶走了?曲清言只直白的看向柳氏,就見柳氏面上有急色。
她求了一個下午,田氏就是以三房人在她院裡就讓她覺得噁心爲由,說什麼都不肯將曲昭雲關到曲昭英笄禮結束。
曲清言倒是不介意曲昭雲再繼續鬧下去,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她轉身出門就由婆子領着向後院行去,柳氏在房裡急的不停地向曲清聞使眼色,只曲清聞對內宅事務向來沒太多瞭解,完全不懂她在急什麼。
柳氏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曲清言帶人離開。
“關了我一個下午,你滿意了?”
曲昭雲眸中噴火,只恨不能一巴掌抽在曲清言的臉上。
“將六小姐帶回去,最近天熱,無事就不要讓她外出了。”
“你憑什麼管我!”曲昭雲想都不想的衝了過來,被曲清言擡手抵在她的肩上,有順勢捉住她的手臂,將人丟了出去。
她身形在女子中已算是極爲高挑,一步一步走過去帶着十足的壓迫:“我憑什麼?就憑我是三房的嫡長子,是你唯一可以依仗的胞弟,你若是聰明就當知何事該做何事不該做。
“不要把我的容忍視作理所當然,不然……”
同樣是話未說盡,只曲清言冷着臉的話讓曲昭雲身子微微發顫,往日的氣焰像是被風雨打滅,滿身只剩一點虛張聲勢。
“我的事你少管,你要是再有下次我就一定會讓母親教訓你。”
她說完就帶着丫鬟婆子飛快的跑走,曲清言一彈衣袍叫了千山上前。
到了晚膳後,柳氏身旁的嬤嬤帶着一隻漆木盒子來到菊園,曲清言當着王嬤嬤和容嬤嬤的麪點清了他們兩家人的身契。
“謝過徐嬤嬤還特意跑上一趟,只我看府裡的開支似是越來越大,清減些沒用的人手應是也能爲大伯孃分憂,我看這王大壯一家在府上裡就沒什麼實差,不如清出去的好。”
她話音未落,一旁的王嬤嬤已是惶恐的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