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恩陽一直在做兩手準備,除了壽陽縣旁的縣裡他也派人去探查過情況,就同曲清言說的一般之前路上的小攤販們之前都曾用寶鈔付過保護費。
只從今年三月開始,那些人就再不肯收寶鈔,不少小攤販手中存的寶鈔就變成了廢紙,爲此各縣還鬧出過幾起人命案。
在顧恩陽看來這些人手中就不應該沒有賬冊,這顯然是需要團伙行動,分利時總要有所依據。
可他派錦衣衛到壽陽縣將周和水和馮茂才一行人的院子只差翻個底朝天,結果什麼都沒見到。
“清言小子覺得接下來應該如何做?”
“之前我同老師到壽陽縣也算是有些打草驚蛇,所以周和水同馮茂才他們應該有所防備,但壽陽縣一處不行我們還可以去臨縣試試看。”
顧恩陽深深的看了眼曲清言,垂眸捋了捋鬍子:“去過了,也沒有。”
陝西一省一年中前前後後來了三波欽差,若他們是這裡的地方官員也會心存一些忌憚。
既是如此曲清言也已是沒了辦法,她爲難的看着顧恩陽,“小子一時間想不到旁的法子了。”
“嗯,我會寫奏疏送去京裡,你們也不要多想,還是準備過年吧。”
再有幾日府衙中就要封印,一旦封了印到來年開印中間就要有近一月的時間。
曲清言總覺顧恩陽提起過年是帶了一些深意,但究竟爲何,他一時間又有些判斷不出。
只得同餘有臺他們一道應了下來。
這是在陝西的第二個新年,曲清言也好,她院中的千山、大安、王嬤嬤也好,都已是變得格外淡然。
新年間的吃用還有院中的修正打掃進行的有條不紊,只西北戰事不斷曲清言原本是不想在府中掛太多紅燈籠,總覺這是對邊關戰亡的將士的不尊重。
“他們若是泉下有知,自是會因着你的緬懷而感到欣慰的,但你可有想過他們爲何會戰死沙場?他們求的無外乎國泰民安,若是紅燈籠可以帶來這樣的好彩頭,他們怕是巴不得你將院中掛滿。”
年二十八,看着清冷的臨院,餘有臺還是沒能剋制得住穿過小門將曲清言拎出來教育了一番。
曲清言自嘲的笑了笑,心下倒是因他這番話有些釋懷:“是我又鑽了牛角尖。”
只這個時候匠人都已經回家,院中想要修葺一新已是有些來不及,就只能用紅綢紅燈籠儘可能的佈置得喜氣有些。
“想不到有生之年會同你們幾個小輩一道過年。”
顧恩陽捋着鬍子端着酒杯,房中四角放了火盆一室暖意,他之前就已是飲了幾杯酒,此時面上泛起微微的潮紅,倒也顯得人的精神好了許久。
曲清言也從未想過會有一日同顧恩陽這樣的內閣權臣做坐在一處吃年夜飯。
她坐在最下手的位置,雖不會感到拘謹可也沒有隨意的出聲。
“你們幾個怎麼都這麼安靜,這可是大年夜,不管這一年中有多少的煩心事,今天晚上咱們都要放下,過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論是邊關還是朝堂還是這西北,新的一年全部都會好起來。
三人因他的這番話,心中隱隱的都帶出了幾分豪情,他們三人年紀都不算打,正是滿腔熱血的年紀。
顧恩陽這樣的老狐狸就算是喝醉了都知道要如何忽悠他們。
有風打着旋的鼓開了窗子,一陣冷風夾着雪沫子從窗中鑽入,曲清言忙起身去將窗子關了。
“下雪了,好,好啊,瑞雪兆豐年,真是和好彩頭。”
顧恩陽仰頭又是一杯酒倒入喉中,放下酒杯就忍不住拍手讚歎。
顧若鴻有些擔心的攥緊了酒壺:“祖父,太醫說您身子不好,不能多飲酒。”
“你小子懂什麼!現在是過年,我就應該多喝。”
曲清言淡淡的看着他們祖孫之間的說鬧,曲清聞同曲文海在一起時也是這般放鬆的,毫不拘謹的想說什麼說什麼,從不用去細細思量是不是有那一句話說的不對。
顧恩陽敞開了肚子喝掉了兩壺酒,被餘有臺和顧若鴻攙扶着去了後院休息。
他們三人守在房裡卻是要守歲。
“你晚膳用的不多,不如我讓管家備上鍋子,一邊賞雪一邊飲酒一邊守歲,如何?”
餘有臺這話問的是曲清言,可回答的卻是顧若鴻:“好好好,正有此意呢餘大哥。”
這餘大哥三字叫的餘有臺下意識的就皺起了眉頭,餘有臺不是沒有糾正過顧若鴻,可那個傢伙不管怎麼說都不肯聽,讓他頗爲無奈。
“老師,我喚你一聲老師,清衝卻是喚你兄長,爲什麼我想來算去的都覺得他在佔我的便宜?”
看着餘有臺皺眉,曲清言也跟着湊熱鬧,顧若鴻每次喊完餘大哥那得意的眼神就會往她的身上落,當真以爲她沒看到嗎?
“不要跟着湊熱鬧。”
想着從曲清言的口中喊出一聲餘大哥……餘有臺的心中就格外彆扭,可爲何會彆扭他又有些說不出。
“若鴻,我當年也曾與你的姑姑議過親事,不論從哪裡來算你都應該將我視作長輩,餘大哥……下次不要再喊了。”
被曲清言一攪和失去了跟餘有臺稱兄道弟的機會,顧若鴻心中格外不爽。
可他每每喊餘有臺餘大哥的時候,顧恩陽都不在場,若是被顧恩陽聽去,他怕是會被顧恩陽好一通教育了。
畢竟有那樣的身世在,餘有臺也算是他的舅舅。
又下人擺了鍋子在廊檐下,桌旁四角又擺了火盆,只就算如此,曲清言一出門還是被呼嘯的被風捲的差點背過氣去。
“你身子骨怎麼那麼嬌弱,看你小身板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個姑娘家。”
顧若鴻因着剛剛被奪了餘大哥的稱呼,心下正存了口氣,此時看着曲清言這般模樣就很是歡快的懟了過來。
曲清言向來不在意旁人說她娘娘腔,她只用包容又慈愛的目光掃了眼顧若鴻。
“嗯,既然知道我身體不好經不得刺激,想必清衝日後一定不會在言辭同我有衝撞,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