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平縣比,開封府自然是好的,可再好又如何能好過京城。
她這些時日一直隱隱聽到曲昭英要去京城高嫁的消息。
曲昭英都可以嫁入京城,她爲什麼不行,她也是三房嫡出的小姐。
曲昭雲被曲清言反問的有些心虛,可轉念就想到她身爲弟弟,憑什麼干涉她的親事,她揚着脖子又吼了回去:“要你管我?你顧好你自己就是了,別下次去學堂遲到再被打了手板,還要連累的我和娘被下人恥笑。”
曲清言猛地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向曲昭雲:“我被先生打了手板雙手腫脹數日連提筆都不能,你卻是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我,現在你告訴我,你關心的就只是我害你們被下人嘲笑?”
曲昭雲原本就不知爲何有些心虛,此時被她這壓迫般的目光盯着,更是有些心慌,她向後退了兩步,磕磕絆絆的回着:“難道你就不覺丟人?你明知道我和娘就只能指望你,你去學堂的第一日居然還遲到了,你可知後院那些下人都是怎麼說你的?”
“我爲何要知道?”
曲清言的目光越發的冰冷,這就是她骨血相連的家人。
不知親情爲何物,在意的只有她們自己的面子還有眼前的那一點小利。
秦氏是這樣,曲昭雲是這樣,那兩個出嫁的姐姐也是這樣。
是生性涼薄,還是她們骨子裡就沒有專屬於親情的成分?
她突然就有些心涼,她爲了曲昭雲這樣百般算計就只換來她對自己的橫眉冷對,換來她的厲聲指責,還有多管閒事。
她到底是圖什麼。
“你看你又是這樣的態度,對着外人都笑的跟朵花兒一樣,對着我和娘就只會冷着臉橫加干預和指責,我今天就告訴你,我的親事用不着你來插手,我死都不會同意一個人留在開封。”
曲昭雲吼完這一句便不再去看她的臉色,摔着門板跑了出去。
曲清言垂頭在房中站了許久,日漸西斜,窗櫺中透來的光亮將她瘦弱的身影拖拽的細細長長。
千山和大安在門外你推我,我拉你,誰都不敢進門去掌燈。
猜拳失敗,大安哭喪着臉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六角的宮燈在曲清聞來喂膳的第二日就被送來,他掀開縐紗的燈罩將燭火點燃。
“四少爺,千山已是去取晚膳,您是要在書房用還是回房去擺膳?”
曲清言回過神,自嘲的扯了扯脣角,突然就想到曲昭雲說她對着外人都能擺出笑,卻只對着她和秦氏總冷着臉。
她的笑蕩着蕩着最終還是徐徐開在臉上,“在房裡擺好就來喚我,你先出去吧。”
杜志恆佈置下來的課業還有很多,曲昭雲既是從未將她當同胞的弟妹來對待,她又何必在她的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雖是這樣勸着自己,她這一晚的文章還是做的大失水準,第二日杜志恆皺着眉盯了她許久,戒尺拿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沒有給出懲罰。
曲昭雲回到後院就到蘭山院大鬧了一場,秦氏對幾個子女的態度一向是簡單粗暴,能動手就一定不動口,只在平縣時還能直接下手去揍,現在身處曲府的後院,想要不被下人看笑話就需要好聲好氣的商量。
可曲昭雲一門心思都是要去京城,哪裡能聽得下她的苦口婆心,娘倆越鬧越大最後直接吵到田氏那裡,田氏本就不願管三房的破爛事,要不是曲昭雲不嫁人會擋着曲昭英的路,她怕是連人都不會放進來。
“吵什麼,不嫌丟人是嗎?女子嫁人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爲我們曲家的六姑娘,這點禮教都不懂?”
田氏嫌棄的白了曲昭雲一眼,這秦氏當年就是她相看的,知道她是個爛泥不上牆的貨色,沒想到生養的女兒還不如她!
曲昭雲對田氏向來有幾分忌憚,若是尋常事,她定是一句話都不敢辯駁由着田氏責罵,可這事不同,那是去京城啊,若是真被留在開封備嫁,她怕是這一生都再沒機會踏足京城。
她跪在地上對着田氏用力的磕了個響頭,頭骨砸在石板的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倒是將房中幾人的視線全部拉了過去。
“祖母,雲兒不想早嫁,雲兒還想在您身邊再侍奉幾年,請看在雲兒的一片孝心上不要將我一個人丟在開封。”
這話不說倒是還好,她這般不倫不類的一解釋更是讓田氏心生反感,“翻過年你就要十七,留在府上做什麼,讓外人苛責我們做長輩的怠慢小輩,都不知給你議親嗎?”
田氏疾言厲色,目光銳利的瞪向曲昭雲,讓她不由得一陣瑟縮。
“祖母,雲兒想陪祖母一道去京城,求祖母成全。”
最終的目的也不再藏着掖着,她執拗的跪在那裡不肯起身,田氏被氣的有點狠了,目光一轉就狠狠的掃向秦氏:“真是你教的好女兒,對長輩如此不敬不孝,不嫁人也好,免得被人說我們曲府的小輩沒有教養!”
秦氏的面色一白,她出身低,姨娘是侍妾出身,她自小就看着姨娘同房裡其他幾位侍妾姨娘爭寵,學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正經的書沒有讀過一本。
她大字不識一個,教出的女兒自然也不會懂太多人情世故,只這事她自己知道也便是了,被田氏這般講出來她的面上就有些掛不住。
她站起身暗恨的咬牙:“這同是府裡的小輩,母親就只偏心英丫頭,對我們雲丫頭卻是問都不過問一句,現在母親指責她沒有教養,兒媳倒是替我們雲丫頭委屈。”
田氏只差氣個倒仰,“好,好,你自己的女兒管不好,就想往我這裡推是嗎?魏嬤嬤,去將西廂收拾出來,今晚就讓六丫頭住進來,我就好好的管一管。”
秦氏如同打了勝仗一般,面上隱隱帶着得意還不忘抖了抖帕子:“母親要一視同仁兒媳真是感激不盡,既是如此,母親貼補給英丫頭的布料首飾,就別忘了給我們雲丫頭也備上一份。”
被無視的曲昭雲聞言雙眼一亮,忙又磕了個頭:“雲兒謝過祖母。”
一場鬧劇無疾而終,議親一事再是無人提起,曲清言在前院聽着千山轉述,只照舊是露出讓曲昭雲厭煩的淺笑,然後揮手將人趕出書房,繼續做文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