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海表面上看來像是對她極好,可凡事只要涉及到他的利益,只要會讓他爲難,他就全部都會交由曲清言自己去應對。
生死不論!
曲清言有時也會去想,如果曲伯中不是出身曲家,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戶出身,也許她就不會遇到那麼多糟心事。
可若真只是普通的農戶出身,誰又能保證不會遇到幾個極品親戚。
到時怕同樣輕省不了,依舊是心不得閒的日子。
說到底不過是無法擺脫這個時空中一些約定俗成的定律罷了,就是餘有臺現在看來已是孑然一身,可他心中是否還有無法宣之於口的爲難又有誰會知道。
朱瑾睿帶來的府兵在樓中四處捉人,樓裡已是亂成一團,他們二人在朱瑾睿離開時在這房中就已是呆不下,一前一後的繞開人羣出了同福樓。
朱瑾睿是收到消息就快馬而來,自晨起收到他們二人一道離開長安城的消息的那一刻,他心頭就帶着分別扭。
待收到消息這二人因着縣城內客棧中沒有尋到住處,直接住進了花樓時,他再是坐不住。也不管這份惦記到底是出自什麼原因,連宵禁都懶得理會,直接帶人破開城門就闖入了同福樓。
結果他看到了什麼!
同他一起各種不耐煩百般糊弄的曲清言對着餘有臺居然就能秉燭談心!
他陰沉着臉端坐在馬背上,等到不耐煩才見着那二人不緊不慢的從樓中行出。
“你,過來!”
手中抓着馬鞭,他擡手用馬鞭指向曲清言。
曲清言心下嘆氣,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蛇精病。
“王爺。”
夜色無邊,一片靜寂。
漫天的星斗都似是開起玩笑躲到了雲層後面,只同福樓中映出的燭火色打在曲清言纖細挺拔的身子上,讓朱瑾睿眼眸一眯,突然一個彎身將人撈上馬背。
馬鞭一抽,身下的戰馬吃痛一聲嘶鳴已是直直的奔了出去。
曲清言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住,待回過神就發現自己被朱瑾睿攬在懷裡,馬已是奔至城門。
“王爺!還請王爺放微臣下馬。”
攬在腰上的大手炙熱的似是能驅散這深秋中所有的寒氣。
曲清言心中有些慌亂,那堅實有力的手臂死死的將她壓在胸前,讓她半個身子都跟着發燙,她突然就感覺似是有什麼脫離了她的掌控。
“孤以爲你主動要跟孤來西北已是想清楚了。”
在武英殿中他主動將曲文海推到朱瑾鈺的身邊,爲的就是給曲清言留出一條後路,若她想通願意離開京城可以藉此機會跟他來西北。
只是,所有的事都在他掌控中,卻只除了餘有臺!
那個被她建議調來西北的恩科狀元,他竟是沒想到曲清言將人調來會有旁的用意。
攬在她腰上的手越發的收緊,曲清言就覺自己要被憋悶的要喘不過氣來。
她來西北是爲了脫離京城那一潭渾水,朱瑾睿那道奏摺遞上去後,要不是她間接的在其中極力周旋,景帝又如何能批覆的如此痛快。
她能做的當做的,在京中時已是盡了全力,她不覺自己欠下朱瑾睿什麼。
“王爺,微臣明日早起還要在壽陽縣中訪查一些實情,還請王爺將我放下。”
她掙扎着,若不是馬術實在不精,她現在已經想從馬背上跳下去。
“你爲何要來西北?”
這是一天之中第二次被人問起此事,身下的戰馬已是漸漸放緩了速度,曲清言微微一頓,實話實說。
“爲了可以離開京城。”
“只因這一點?”
“是,微臣不願去做任何人的棋子,也不願每日活在爾虞我詐之中,王爺想要人來西北開化民風,微臣想到地方做些實事,所以就想辦法過來了。”
太過冷靜又涼薄的口吻,不帶一絲屬於女子的溫軟。
朱瑾睿煩躁了一整日的心被她的話瞬間淋了個透徹。
“提學官任期三年,但教化民風艱鉅又漫長,也許三年之後又三年,微臣可以在此將娶親一事都一併解決,待回京探親時,還能給家中長輩一個驚喜!”
她將驚喜二字咬的格外用力,官道上一片漆黑,只映着月光的雙眼帶出如火的明亮。
她這是在用自己的打算和安排告訴他,他們之間他是稱霸西北的豫王,而她是他府衙中一個小小的官員。
僅此而已。
身下的戰馬焦躁的四蹄刨地,馬背上曲清言被朱瑾睿圈在懷裡,心中沒有絲毫的綺念。
這兩年中她過得實在太過辛苦,若當官本就要如此,那她也便認了。
可除此之外,她已是沒了多餘的精力再去應對更多。
朱瑾睿的反常,她再如何遲鈍也已是微微有些明白。
只可惜,她受不起!
不說身份暴露的後果她就難以承受,她也不想被人如金絲雀一般圈在後宅,從此眼中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空。
身後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朱瑾睿的親兵已經出城追了上來。
曲清言掙了掙,就覺攬在腰上的手臂已經放鬆下來,她心下鬆了口氣,踩着馬鐙小心的下馬。
夜風將斗篷吹動,裹緊了她過於消瘦的身體,朱瑾睿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突然出聲問道:“這就是你的決定,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更改?”
“是,這就是微臣的決定。”
決定褪去文三元的光環,只做一個簡簡單單的地方官。
“好,孤今日便信了你,但若有一日你單方面毀約,孤一定再不會放過你!”
馬頭一轉,他人已是再次飛奔離開,只留馬蹄濺起的塵土,讓她忍不住劇烈咳嗽。
親兵自曲清言身側一次奔過,追着朱瑾睿而去,曲清言立在官道的一側就覺這一晚所有的事都如同一個笑話。
她咧了咧嘴,笑的無比諷刺。
“你怎麼還在這裡?”
毫不起眼的一輛馬車慢吞吞的停在她的身側,車簾撩開露出餘有臺略帶不解的雙眼。
曲清言眯眼一笑:“王爺要回長安城,我還有公務在身自然不能同王爺一道回去。”
她面上的笑帶着分苦澀,餘有臺識趣的不再發問,調轉車頭又向着壽陽縣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