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言打馬還未行出多遠就見前方有兩道身影快速奔來。
顧若鴻在前,曲清聞在後。
曲清言身下的棗紅小馬步子邁的極爲優雅,就是越跑越慢。
“前方路不好走,四弟跟緊我。”曲清聞本都已經跑遠,還是聽顧若鴻提起才突然想到他把曲清言丟了。
厚着臉皮跟來的田家兄弟又是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這曲清言還真嬌滴滴的像個姑娘家。
“勞煩大哥和清衝兄了。”
剛被楊建賢那般死扯着說些某明其妙的話,曲清言此時心頭有些煩亂,只這二人特意反身回來尋她,她卻又不得不做出感激之態。
“易安兄竟是也落在了後面,早知有易安兄在,我同清衝倒是不用這般特特跑上一遭了。”
曲清聞言辭間頗多感嘆,只這般感嘆落在曲清言的耳中就又涌起一絲煩躁。
她頭都不回的打馬自顧若鴻二人身旁經過。
潭柘寺在京郊的山上,上山的小路有些難走,衆人打馬了到了山下,就將馬留在山下命人看着,一路步行上山。
山不算高,一路溜溜達達登到山頂也不過一個時辰,若是急着趕路,半個多時辰就能進到寺院。
不是初一十五,進山上香的夫人小姐卻也不算少,他們一行人依次自門外走入倒是惹來院內衆人的注意。
顧若鴻似是對這裡格外熟悉,帶着衆人沿着寺中小路就繞到了後院,只後院衆多廂房中,半數都有京中各官員家的夫人小姐在此休息已是騰不出一套無人的院子。
小沙彌撓着頭不知該如何是好,隻眼巴巴的看着顧若鴻。
顧若鴻笑的淡然,回身歉然的對衆人拱了拱手:“是清衝思慮不周了,以爲同方丈交好,咱們這般過來就定是能尋到一套院子來休息。”
他身份特殊,今日出遊的衆人大半都是衝着顧家而來,此時又如何敢有絲毫抱怨,忙都擺着手錶示無礙。
“大哥?”
含羞帶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曲清言回身就見曲昭英扯着帕子稍有些拘謹的站在一院門內,見衆人視線落過去心下一慌,忙擡手關了門板。
曲清聞心下奇怪,他今日出門時並未聽柳氏提要外出,怎麼曲昭英會在此處。
他快步行了過去,就加院門後柳家小姐、田家小姐均在寺中,那幾人看到他都下意識的羞紅了臉。
“七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同幾位姐姐一早就約好要來這裡爲大哥祈福。”
曲昭英這話並沒旁的意識,只她身後的兩位小姐卻是不約而同的紅了臉,曲清言剛行到門前就看到這樣一番場景,心中不由得嘖嘖感嘆。
她這位大哥的親事怕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既是來上香,上好就早些回去,不要在寺中多逗留。”
曲清聞冷着臉,只差將曲昭英數落一通,曲昭英紅着眼圈只差落下淚來。
“大哥,我……我等一下同你們一道走好不好?”
曲清言眸光一閃,擡眼就見曲清聞臉已是黑了下來。
“不要胡鬧!大哥還有朋友在此,你上好香就早些回去,可是知道了?”
曲昭英不死心的想要再纏磨上一句,就見曲清聞已是不耐煩的先一步離開,曲清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曲昭英,只把她看的心都有些慌,這才含笑離去。
當真是春天到了……
說是前來上香拜佛,可一羣年輕人還不是會求神許願的年紀,不過尋個藉口一道出遊。
衆人又繞到正殿,每人手上捻了三根香,跪在蒲團上磕頭許願過,就當這一次出遊的任務已然完成。
倒是曲清言跪在寶相莊嚴的佛像前,心中充滿敬畏。
她不知該感謝神明還是該無奈於命運的捉弄,讓她好端端的在做着畢業論文的時候突然來到這個時空,又用着男子身份一直過到今日。
“求佛祖繼續保佑我,此生安康,事事順遂。”
她虔誠的扣了三個響頭,再起身就見楊建賢陰魂不散的站在她的身後。
“你求佛祖還不如求我,你只要嫁給我,我一定保佑你此生安康,事事順遂。”
曲清言沉着臉自他身旁經過,被他反手攥住手腕。
“放開。”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爲什麼。”
站在佛祖面前,她當真不願同他再如此糾纏,“爲什麼?你當真好意思問出這三字嗎?從頭至尾我曲清言可是求過你什麼?要求過你什麼?”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側過頭將面容陷入燭火的暗影中。
“從頭至尾都是你一個人的自以爲是,我的過去、現在和將來中,你楊建賢永遠就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禮部侍郎的長孫,那個將我避回山東去下場、又處處刁難我的禮部侍郎。”
她再如何將自己過得如同男子,可私心裡屬於女子的那份小心眼讓她自一開始就對這位易安公子抱有了戒心。
楊建賢只固執的緊緊的拉着她,執拗的想要將她的身子掰轉過來:“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祖父他,祖父他其實也是迫不得已。”
之前還是他無法說服楊忠傑讓他改變主意,現在就變做他也是迫不得已。
曲清言低低的笑出聲,這位名滿京師的易安公子也不過如此,這樣一個自以爲是、又毫無擔當的一個男人爲何會讓這具身子的前世如此迷戀?
眼瞎,一定是眼瞎。
除此之外,她再是尋不到任何理由。
“楊公子不如易地而處,若你是我,若換做你是這般一而再的被算計,又毫無反手之力,你會是何種感受。你是否能如此氣定神閒的絲毫不在意不計較,心平氣和的接受那樣無理的要求?”
楊建賢愣在原地,若換他是她……不對,這個根本沒有辦法假設,他就無法接受一個女子一身男裝日日混跡於男子中間。
同吃……同住。
他突然就想到貢院中那幾日,污濁之事因着沒有跟安靜適宜之處,一個字號的人都擠在一個坑號……
他突然就覺得很噁心,面色鐵青的將曲清言的手甩開,掙扎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