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靚在帶水清回錢塘的路上,果然遇到了一些麻煩,好在李靚早有準備,料到郭天放這個反覆小人會給自己使絆子,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輕鬆擺脫了他們。
兩人正騎馬前行,沉默了一路的水清,突然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同意隨你來錢塘?”
李靚看她一眼,笑道:“我年紀雖然不大可眼睛卻毒的很,你對我師兄的那點小心思當我心裡沒數嗎?不過在我心裡只有一個大嫂,你可不要妄想取代她的地位欸!”
水清扯了扯嘴角,冷哼一聲,不去理她。李靚叫她道:“你怎麼不說話了?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駕……”水清用力的一揮馬鞭,把聒噪的李靚甩在了後面。
等兩人快馬加鞭回到錢塘的時候,江府上下卻已經亂成了一團。
一到府邸,李靚便急急帶着水清去找江待一,卻見他的房間的門窗緊鎖。“師兄!快開門!我是靚兒”李靚拍着房門叫道。身後的水清居然有那麼幾絲侷促不安,一向眼高於頂的她也低下了頭。
見屋裡久久沒有迴應,李靚便和水清撞開門進去了,卻見屋內一片昏暗,江待一在牀角瑟縮成一團,桌上放着的飯菜一動都沒有動過。
李靚嘆了口氣,輕輕的走了過去,拍了拍江待一肩膀說:“師兄,你怎麼了?”
江待一微微睜了睜眼,可眼裡卻沒有焦距,聲音澀澀的說:“惠羽呢?”
李靚看他這個樣子心疼的緊,幾欲落淚,“師兄,我……”
“是去找郭天放了嗎?”雖然是疑問句卻說的很肯定,可見他心中早有了答案,有的時候,心思太精細往往帶來痛苦。
李靚無言,只抱緊了他的肩膀,穩住他發抖的身體。
“解藥呢?”江待一面無表情,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李靚不知他怎麼突然說到這個,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拿出裝有解藥的瓷瓶,倒出僅有的兩顆解藥,“這就是解藥了,還是師兄你想的周到,咱們先服下解藥纔是最重要的。”
江待一盯着攤在李靚掌心的兩顆褐色的解藥,眼眶墜下了一滴滴淚,卻並不顯得突兀,臉上還是全無表情,傷心,悲痛,什麼都沒有,要是心碎的感覺可以表現的出來,可以發泄的話那就證明心還沒有全碎,還有希望,可他卻讓人覺得絕望。“惠羽就是爲了我這個嗎?”屋裡靜的可以聽到灰塵在空中飛舞的聲音,和江待一若有似無的嘆息聲,“餵我服下它”。
李靚急忙去轉身去倒水,水清卻攔住她說:“把解藥給我看看,以防有詐”。
李靚覺得有理,便把解藥交到她手。水清聞了聞解藥,又用指尖撥下一丁點解藥含在嘴裡,細細的品了品,搖頭說道:“暫且服下也無礙,但這是缺斤少兩的解藥,只能延緩毒發的時間罷了。”
“那我們還有時間配出真正的解藥嗎?”李靚有些擔憂的問。
水清蹙眉道:“時間取決於能不能找到我要的藥材,有幾味藥可是很難尋的。先別說這個,快餵你師兄服藥吧。”
李靚點了點頭,倒了杯水,喂江待一服下解藥。
“我要活下去”江待一聲音不大,卻很堅決,“惠羽走了三天,剛開始我慌張,拖着殘破的身體要去找她,後來,我接受了自己連路都走不了的事實,那我又怎麼可能救她出來,於是我恨自己,惱自己,居然要讓愛人爲了救我而犧牲掉自己。而現在,我要活下去,我不要惠羽她白白爲我犧牲,我不僅要活下去也要醫好自己,還要救惠羽回來。”
李靚半跪在牀上緊緊的抱着江待一因情緒不穩而發抖的身體,淚一滴滴的滑落,“師兄,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無論怎樣我都會陪在你左右。”
江待一緩緩的伸出雙臂,手竟然使上了一些小小的力氣,拍了拍她的背,悄悄道:“我已經失去惠羽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李靚感到後背若有似無的拍撫,驚喜的握住他的手,“師兄你的手能發力了!”
“只是能輕輕動動手罷了,腳還是不能走路。”
水清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江待一說:“還是不要亂動了,剛有起色還是好生養着吧。”
聞言,江待一才擡一擡眼向水清看去,真的是大不如前了,居然連一個大活人進來都沒有察覺,可呆滯的眼裡又能看的見誰呢?“水姑娘,你怎麼來了?”
“來救你”水清眸中一派清明,水碧色的衣衫映襯的她如從水中開出的芙蓉,微微笑一笑說:“我答應過你的,當時在襄軍營裡沒有做到的希望現在也不算太遲。”
眼前的江待一又讓水清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冷靜清晰的頭腦,和他那份對文惠羽太深太深的愛,他的心裡到底是怎樣的波瀾。
“水姑娘請你務必要醫好我,我還要去救惠羽。”江待一竟生生的從牀上下來,無法站立的他,跌在地上後跪在地上,深深的一拜說:“多謝水姑娘了”。
水清一慌,連忙扶攙他起來,“你這是做什麼?我怎麼承受的起,我答應你會全力而爲。”他這麼心高氣傲的人,竟跪在地上哀求自己一個女子,水清有些震撼。
水清和李靚一起重新把他給扶上牀躺好,水清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說:“既然想養好身體,就要先吃飯,你這三天應該沒有吃什麼東西吧。”
“我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也要多少吃一些,李靚你去找些吃的來吧”。
李靚應下道:“好,我這就去廚房做些師兄最愛吃的菜。”
屋內只剩下水清和江待一兩人,江待一有些疲憊的合上了有些痠痛的眼,從來沒流過淚的眼睛,已經落淚到乾涸了。水清見他累了,便說:“你且先休息,不要胡思亂想,我去配製真正的解藥。”
水清關門出去的時候,聽到了一聲“惠羽”,她聽的出江待一話裡的思念、悲慼和那份愛意,更知道那份愛是不屬於她的。水清也在關上門的一刻,低低的嘆息一聲,江待一卻沒有聽見。
江待一很配合治療,身子也有些好轉,雖然只是略有些好轉但比起常人已經是很不錯的恢復進度了。只是他變的越來越沉默,眼睛也找不到昔日的神采了。
江待一這面安心治療,可江新武這一面卻是焦頭爛額,本來一盤散沙的襄軍這回因爲有了降魔陣的幫助,竟然勢如破竹,生生的打到了錢塘城下。
“江伯父,您不能去!”書房裡,李靚竭力的勸阻一定要親自出城迎戰的江新武,她可是見識過那邪陣的威力,江待一都已經那個樣子了,要是江新武再有個閃失的話可就真的天下大亂了。
可江新武堅持道:“現在我軍軍心不穩,人心浮蕩,只有老夫親自迎敵才能鼓舞士氣,更何況我們已經損失了太多的將領,已經到了武將可用的地步了。”
“誰說我們無將可用,秦玉秦京兩兄弟都是堪用之人,還有我,我也可以出戰迎敵呀!”李靚雖然已經成長了不少但二十出頭的年紀,相比於江新武的老練還是太稚嫩了。
“派秦家兄弟去也是白白送死,你還要照顧待一,好了,此事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再議了。”此時江新武固執起來同江待一倒是像的很,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李靚只好攤了攤手說:“但是伯父,你要記得一入降魔先閉氣,萬萬不要吸入有毒煙氣。”
江新武和顏悅色道:“老夫知道,還給全軍都準備了面紗,防止吸入毒煙。靚兒丫頭倒是越來越嘮叨了,都快趕上待兒的孃親了。”
聽到丫頭,李靚倒是想到了一直這麼叫自己的爺爺了,面帶焦急的說:“真不知道爺爺什麼時候來,這麼拖拖拉拉的。”
在李靚眼中無解大師是個不着調的小老頭,但在江新武心中他還是那個瀟灑俊逸獨步天下的無憂公子,江新武望着窗外,尊敬的說:“師父他做事總有他的道理,我們常人揣測不來的。”
李靚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襄軍營
文惠羽現在住的帳子是以前水清的,乾淨簡潔,重要的是離士兵的帳子夠遠,免得她看見那麼多陌生的男子在眼前晃來晃去。襄軍的軍紀一向不嚴,前幾日倒是有個不知死活的兵,想偷偷看看傳言中的京城第二美女到底是什麼模樣,跑來她的帳子下偷看,被郭天放知道後,砍了腦袋又懸掛在了旗杆處,直到腐臭了纔拿了下來,全軍上下無不觸目驚心,再無人敢冒犯。
清晨,文惠羽正對着銅鏡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着頭髮,眼睛雖然看着鏡中的自己,可無焦距的眼睛透露出她心中是另有所思。
待一他有沒有因爲自己的離開而發脾氣?身上的毒解了沒有?身體有沒有好轉?甚至……見到水清會說些什麼話?文惠羽正亂想的時候,郭天放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靠近她說:“羽兒在想什麼?”
文惠羽被他突兀的話嚇了一跳,手中的桃木梳子掉在了地上,見是郭天放倉促的行了一個禮,“太子殿下有何貴幹?”
郭天放不見外的找了張椅子坐下,“我說過的,羽兒見我不必行禮。”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禮數壞不得”文惠羽心中有些羞惱,這畢竟是自己獨居的地方,郭天放這樣想進就進實在是有些於理不合,更何況現在自己頭髮都沒有束好,實在不適合見人,尤其是不相干的男子。文惠羽這話即是說給自己的也是說給郭天放的。
而郭天放顯然沒有聽出她話裡的意思,肆無忌憚的環視一圈說:“這住的還舒坦嗎?等此戰結束,回了襄京,我會賜你東宮最好的殿堂。”
文惠羽只低着頭,並沒有說話。
郭天放走進她問:“怎麼?羽兒不喜歡?”
男子的氣息突然靠近讓文惠羽覺得有些彆扭,“沒……沒有,多謝太子殿下。”
郭天放順勢攬過她的腰肢,牢牢的扣在自己的懷裡,“羽兒放心,我不會讓你不明不白的進東宮,我會給你一個名分的,哪怕是太子妃,我也給得了你。”
文惠羽並沒有掙扎,她知道自己掙扎也是徒勞,還是先穩住他的好,“太子殿下也說了,不會讓惠羽不明不白,暫時還請太子殿下不要勉強惠羽,您還是請回吧。”
“哈哈……”郭天放笑道:“原來羽兒是想要一個名分,也好,不能讓你受委屈,那我就……”頓一頓,帶着曖昧的說:“就等到我們大婚的時候吧。”
對於這種明目張膽的調戲,文惠羽雖然心中又羞又惱又恨,但也只好把情緒藏起,淡淡的說:“那還請太子殿下爲了惠羽的名聲,先回吧。”
郭天放鬆開了她,笑着離開了。
文惠羽跌在牀上,額上沁出冷汗來,這緩兵之計不知能穩住他幾時,真怕有那一天……
文惠羽不敢再想下去,看見桌上郭天放喝過的半盞茶,對外面喊道:“來人,給我換套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