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不離開
江待一垂首跪下,將手裡的馬鞭雙手舉過頭頂,恭謹道:“請岳父大人教誨”
文夫人眉頭緊鎖,死死的拉着文相,搖頭道:“不要呀,老爺,他們可是你的女婿和女兒呀!”
文相不顧她的反對,甩開她的手,手裡攥着鞭子走到跪在地上的兩人身後,蒼老的聲音中帶着顫抖問道:“我雖然老了,但是使起鞭子來一點也不含糊。江待一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究竟肯不肯寫休書,省的你們倆受皮肉之苦。”
沉默,江待一沉默的搖了搖頭,他記得惠羽說過沉默的人才是最後力量的,既然彼此都心意已決,不可更改,那又何必說更多的話呢?
文相咬了咬牙,舉起着鞭子眼看着就要打下來,小小的文惠銘一下子跑過來抱住文相的腿,擡起腦袋哭着說:“這是姐姐呀!爹爹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姐姐。”
本來閉着眼等着挨鞭子的文惠羽聽到小妹妹的聲音,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回頭看着文惠銘,剛纔一直都沒注意到默默站在母親身後的小妹,驚喜的笑道:“惠銘,是你,姐姐剛纔都沒注意到你,來讓姐姐好好看看。”
小惠銘抽抽鼻子,走到文惠羽面前,跪着的文惠羽和她剛好一般高,“從進了院子裡,爹爹就很不高興的樣子,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喘。”
文惠羽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惠銘乖,姐姐沒事,一路的舟車勞頓一定是很累了,先跟娘出去休息,姐姐和姐夫明日再去看你。”轉頭對文夫人說道:“娘,你先帶惠銘出去吧。”
“可是……”
文惠羽打斷道:“爹教訓女兒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文夫人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她知道自己的相公要消了這口氣,惠羽這一關是一定要過的。只好牽着惠銘走了出去。
惠銘還頻頻的回頭伸手望着姐姐,嘴裡念着:“爹不要打姐姐”
大廳裡更靜了,滴答滴答的鐘漏聲聽的很是清楚,文相又開口問了一遍:“羽兒,你真的不肯離開這個大逆不道的叛臣?”
“不會,永遠都不會”文惠羽閉上眼斬釘截鐵的答道,靜靜的等着落下來的鞭子。鞭聲如期而至,可背上卻沒有絲毫的疼痛,身子被緊緊的箍住,頸窩有一口熱氣噴來,文惠羽睜眼看到緊緊抱住自己的江待一,嘴角還掛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文相一向很疼女兒,要不是這次是事關謀反和清白的大事,他又何嘗捨得對自己的女兒揮鞭相向。可女兒的決絕使他只好把心一橫,扭過頭向她抽了過去,可卻沒有聽到慘叫,只有一小聲的悶響。扭過頭纔看到把文惠羽緊緊抱在胸前的江待一,而他的身上也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血痕。
文惠羽秀美緊鎖,掙扎着想逃離他的懷抱,可無奈自己的力氣與江待一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耳邊溫熱的聲音響起,“我不要緊,我從小習武這點傷對我來說還不算什麼。可你先天不足,身體一向不好,如何受得了這鞭子。”
文相看着這兩個緊緊抱在一起好似一個人的樣子,心頭也有些發酸,可隨即還是狠了狠心道:“江待一你既然願意一力承擔,也算是個有擔當的人,但我也不會因爲這樣而手軟。”
江待一扯了扯嘴角,似有笑意,“我不求岳父大人手軟,只希望您打過了就不要再難爲惠羽了。我不許任何人傷她,可您是她父親,我無可奈何,只得用自己的身子護着她。”
文相不語,又在他的背上落下一鞭。文惠羽感到身後人的肩膀一抖,雖然吃痛的聲音被他緊咬的牙齒攔住了,但身子的顫抖卻是本能的反應。
文惠羽側頭看着緊抿着脣的江待一,做出了大膽的舉動,把自己的脣瓣貼了上去,舌撬開了他的牙關。就算不能分擔他的疼痛,至少也要告訴他自己和他是一體的。
文相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女兒,一向知書達理的女兒怎麼會當着父親的面和人做如此親密的事,簡直就是離經叛道,不知廉恥。氣極的文相揚起鞭子就向自己的女兒打去,可文惠羽被江待一裹得嚴嚴實實,儘管有幾鞭向她打去可也都打在了江待一的手臂上。
江待一也想不到文惠羽會如此大膽,也不明白她爲何要惹惱文相,倒是溫甜的吻讓背上的疼痛感消減了不少。
文相又一連抽了好幾鞭子,最後也許是自己打累了,也許自己看不下去了,便忿忿的扔下鞭子,摔門出去了。
文惠羽見父親出去了,連忙扶起江待一坐下,“快起來,你怎麼樣?”
臉上沁出一層薄汗,江待一擡手胡亂的擦了一下道:“先回房間,再叫李靚來給我上藥。”
文惠羽點了點頭,扶着他回了房間。
李靚一聽自己的師兄讓人被鞭子打了,當即大怒道:“是哪個不要命的打我師兄,姑奶奶廢了他的手”
文惠羽低頭,悄悄道:“是我爹”
“啊?”李靚一驚,隨即吐了吐舌頭,乾笑兩聲,“我就那麼一說,嫂子你別放心上,藥拿好了,咱們快去給我師兄上藥去吧。”說完便拉着文惠羽去了她們的房間。
李靚小心的給趴在牀上的江待一上藥,嘴裡碎碎念道:“老爺子手勁不小呀,怎麼都打成這個樣了?我看多多少少會留下幾道疤痕。”
江待一皺眉道:“讓你上藥就老老實實的上藥,話怎麼那麼多?”
李靚“切”了一聲,但也閉上了嘴,安安靜靜的忙活手上的事,上好藥後又纏上了一層繃帶,大功告成後,李靚拍了拍手,道:“好了,就是傷在背上,睡覺的時候得趴着睡了。手臂上的傷也小心點,不要沾水也不要讓傷口崩開。”
江待一坐起身來,穿上衣服,道:“好歹也跟你和師公學了些醫術,這些我都知道的。”
“那就好,我就先回了”李靚收好東西便推門出去了。
江待一站起來,剛要繫上腰帶,文惠羽走過來阻止道:“先別穿,躺回牀上去”
“幹嘛?”江待一不解的問道。
文惠羽沒回答他,只自己低頭又把他剛穿上的衣服給脫掉了,給他按回了牀上,“讓我好好看看”輕柔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愧疚。
“呵呵”江待一笑了兩聲,看着自己的滿身的繃帶道:“師妹都把我包成糉子了”
剛纔一直都緊張的攥着手,掌心裡溼溼熱熱的,文惠羽滑嫩的手掌撫過每一條被包裹起來的傷痕,蹙眉道:“會留下疤的”
“不要緊,反正留在背上,除了你誰也看不到。”
文惠羽雙手環過他的腰,側臉輕輕的貼在他的背上,輕輕道:“可你終究還是女子,身上留下疤痕總歸還是不太好的”
江待一搖搖頭,“不礙事的,先讓我把衣裳穿上吧,怪涼的。”
“哦”文惠羽幫他穿好衣裳,繫好腰帶。
剛穿好衣裳,門外就有敲門聲響起,“羽兒,是娘”
文惠羽把門打開迎她進來,文夫人是帶文惠銘一起來的,文惠銘一進來就抱住了文惠羽,“姐姐,惠銘想死你了”
文惠羽蹲□子,摸着妹妹的頭髮,微笑道:“姐姐也想你”
文惠銘撅着小嘴道:“可剛見到姐姐就要走了,爹不肯留下來,說是要去幽州找大哥。”
江待一走了過來,禮貌道:“見過岳母”
文夫人氣質優雅的淡淡笑道:“一家人不必太過客氣。這次來就是和你們辭行的,我家老爺明日一大早就要啓程去幽州投奔楚兒。”
江待一思忖了片刻,開口道:“等我把這的事處理一下,親自護送你們過去。”
“我也去”文惠羽緊着說道,語氣中帶着傷感,“這一別也不知道何時再相見了,就讓我送送吧。”
文惠銘自然是高興的拍手說好,可文夫人頗有爲難的說:“我怕你們爹不同意啊”
江待一道:“幽州一帶地處偏僻,多有賊匪出沒,你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帶着一個女孩子,安全起見還是我親自送你們過去吧。”
文夫人點頭道:“說的卻有幾分道理,那我去和老爺商量一下。”
“好”江待一應道,俯□子又對文惠銘道:“惠銘,晚上想吃些什麼?我去吩咐人準備。”
文惠羽卻“哼”了一聲,雙手環胸的扭過頭去,不去理他。江待一想伸手去拍她的肩膀,卻也被她躲掉了,江待一不解的問道:“惠銘這是怎麼了?”
文惠銘道:“爹說了,你是壞人,都是因爲你,我們一家才弄的不得安寧,我纔要和姐姐分開,我討厭你。”
江待一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來自己在小姨子心中的形象是無可救藥了,無助的看向文惠羽想尋求點幫助。
文惠羽轉過文惠銘的小腦袋,哄道:“他是你姐夫,是姐姐的相公,是好人不是壞人,雖然爹不喜歡他,但是姐姐喜歡。惠銘要和姐夫好好相處,他會很疼你的,就像姐姐一樣疼你。”
顯然文惠羽的話還是很有作用的,文惠銘的態度也有了些好轉,至少肯用正眼看江待一了。江待一是汗顏了一把,看來自己在取得文家一家認同的路上還是任重而道遠,只得在心裡嘆道: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江待一識趣的說:“你們一家人久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先聊,我出去了。”說完,便要退下。
“且慢”文夫人攔道:“我帶了一瓶金瘡藥來,希望對你身上的傷有幫助。”
江待一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雙手接過藥瓶,躬身謝道:“多謝岳母大人”。收下藥後,方退出了房間,把空間留給她們娘仨。
屋裡的三人在蓄着溫情,而江待一則是叫了章影,李靚和公孫源來了自己的書房裡。
江待一坐在沒有靠背的小圓凳上對三人說道:“我明日要去幽州,一來是護送我岳父一家人,二來也是卻看看幽州齊王的態度,與他商討結盟的事。”
公孫源問道:“少將軍要去幾天?”
“不好說,但這裡離幽州路途遙遠,一來一回至少也要月餘。”
公孫源皺眉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少將軍這一走就是幾個月,城中的事務可由誰來處理呢?”
江待一笑道:“這個不必擔心,如今江州已經是我們的了,我已經通知父親來此主事了,大約兩三日後便可抵達。”
公孫源出了一口氣,“如此我便放心了。少將軍,就在剛纔,回來的探子已經找到了白家在樹林裡紮營的位置,您看,我們該如何?”
江待一沉吟道:“昨日一戰他們已經是潰不成軍,今天我們就趁熱打鐵,徹底的消滅他們。白家率領的軍隊對我們已經不構成威脅了,今夜就有我親自帶兵去攻打他們。一除掉外患,我們就兵分兩路,一路由公孫兄率領,率軍南取粵州,一路由二弟和三妹率領,北上雲州。這兩個州是離我們最近的州,此刻這兩個州怕是還來不及調兵防禦我們,是最佳的戰機,絕對不能錯過。”
章影道:“好,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和三妹一定拿下雲州。”
江待一點了點頭,“我信你有這個本事,三妹一向是無法無天,你可得把她給我看緊點,被再讓她闖出什麼禍來。”
章影點頭應下,“我會看好三妹的,不會讓她後院起火的”
“你們不是吧,我可是個文武雙全,醫術一流,風華絕代的奇女子,還怕我惹禍,屢立奇功還差不多!”李靚氣鼓鼓的抗議道。
衆人對她說的話一笑置之,笑過後江待一嚴肅的囑託道:“切記,攻城爲下攻心爲上”
三人一致的點頭道:“是”
江待一說:“好了,都各自去準備吧,真正的戰爭就從今夜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