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細胞是個技術活兒,好多研究生養細胞養到崩潰,這絕對是最煩,最讓人鬱悶,卻是實驗中最重要的基礎工作之一。
“我死了不要緊,你們一定堅強地活下去!活下去……纔有希望。”
這是辛笛以前在紅農微農實驗室裡養細胞時,經常對着細胞培養皿自言自語的一句話,非常煽情,極具感染力,讓同學們聞者開心,聽者大笑。
細胞是生物科研汪的小祖宗,每天必須精心呵護,防止它們被支原體感染。
萬一這些嬌嫩的小祖宗們不幸遇難,還得想辦法搶救回來,消毒,洗澡,不知不覺半天就過去了,特別耗時。
然後餵養人還要準時準點,給細胞們換營養液。
每到這個時候,辛笛必然又會擠眉弄眼,對着那堆培養皿,溫柔地說道:“小乖乖們,開飯啦~~別怕,爸爸餓着沒關係的,待會兒再去吃盒飯,你們現在可要多吃點兒喲,快快長大~~”
終於,孩子們健康快樂地長大了,轉交給隔壁基因實驗組做實驗。
此時,辛笛就像是嫁姑娘一樣,一手扶着細胞房的大門,伸出另一隻手,無助地在空氣中抓着,用撕裂的聲音喊着:“孩子們,記得多吃一點基因……”
呃,此刻基因組的同事要做實驗,想轉點基因到細胞裡,查看基因表現。
如果這幫嬌嫩的細胞們吃下去還好,要是不吃,基因組同事就對着顯微鏡罵娘了:“特麼的,辛笛養的都是些什麼豬細胞?吃啊!尼瑪周圍那麼多載體,快吃啊!”
細胞吃不吃基因載體,那不是人能控制的,有時候辛笛提供的細胞活性不是很好,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它們就是不願意吃。
沒辦法,實驗還得繼續做,基因組同事只能喂病毒,像之前提到的p53腺病毒之類的,滅掉致病活性部分後,只包含特定基因的病毒給細胞吃,業內專業術語叫“投毒”。
但細胞太嬌嫩,吃下病毒後沒反應,不生長,或者吃死了的現象一抓一大把。
得嘞,實驗重來。
基因組的同事們又開始喊了:“辛笛,你喂的細胞死了,明天再來20皿。”
聽到這個要求,辛笛一口老血吐出來,20皿?怎麼不去死!
辛笛非常討厭養細胞,所以爲了免於“卒於養細胞,享年25歲”這種屈辱的史書記載,他毫不猶豫地離開大學實驗室,跟着楊順出來賺錢。
一般的研究員都討厭養細胞,這在實驗室裡,是僅次於洗瓶子的最討厭的第二件事。
但楊順就不同了,他不是一般人。
細胞培養皿在他手裡,只要做好殺菌消毒,不存在細胞不吃飯,不分裂,不反應。
他的能量注入後,可以快速複製出同類細胞,營養液裡存活着各種異能微粒,嚴格保護着那些嬌嫩的腫瘤細胞,它們可以歡快地,健康地,快速地發育,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無窮無盡。
絲滑般的細心呵護?不存在的。
楊順開着掛,不嗶嗶,直接幹。
他打開超高倍顯微鏡,觀察腫瘤細胞是怎麼被被抗癌藥物影響的,然後記錄下來所有的變化,找到關鍵中間體。
這是很重要的事,比如蟾毒基物“要你命3001”化合物,與胃癌細胞發生親密接觸了。
胃癌細胞正在開心地分裂,突然“要你命3001”跑過來,和營養液裡的一些遊離蛋白質,糖,酶等物質發生反應,破壞了胃癌細胞的細胞頂端某個分裂機制,於是胃癌細胞死了。
整個過程中可能會發生4-10種化學反應,楊順要搞清楚每個步驟。
“要你命3001”爲什麼只針對胃癌細胞,而對普通細胞不起作用?
究竟是哪個關鍵步驟決定了胃癌細胞必須死?
中間體就是關鍵。
楊順的微粒大軍試着捕捉,無窮無盡的原材料讓他有很多機會。
廣撒網,總能抓住幾條魚的。
3月底,蟾酥A部分的癌細胞機制研究的差不多了,楊順決定給自己放兩天假,他有點累。
他走出NBE-1房間,在實驗室轉了轉,一切正常嘛。
喲,辛笛那小子,又逗得譚馨咯咯直笑,闊以,泡妞事業有前途!
辛笛正低頭觀察面前的試驗檯,說道:“狗其實很通人性,很聰明的,幾年前,我有個大學同學,畢業後去中京,實習期工資5000塊,房租水電交通還有電話費,每個月2500,根本存不下來錢,更別說他養的那條狗了。”
譚馨在旁邊做滴定,隨口道:“工資這麼低確實養不起。”
“然後他家狗,每個月初回家,到了月末就離家出走。”
“這和狗通人性,很聰明,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爲這狗看到了我同學改的簽名,寫着月初發工資,我吃什麼狗吃什麼,月中狗吃什麼我吃什麼,現在是月末了,我準備吃狗。”
譚馨的手一抖,多滴了幾滴,好生生的一份溶液就這麼毀了,大約1500塊吧。
她站起身,哭笑不得,誰知身後一人說道:“毀了的材料,辛不着調博士掏腰包。”
辛笛的笑聲嘎然停止,回過頭來,看着楊順尷尬道:“我賠,我賠……”
楊順哼道:“你同學那狗是沒有早幾年碰到我,它要是吃了蟾毒,月末都捨不得走,寧願爽死在狗窩裡。”
譚馨有點不好意思,但手抖搞砸實驗很正常,她難得看到一次楊順,乾脆直截了當問道:“楊總,你那邊進度怎麼樣了?”
楊順立刻換成笑眯眯的臉,說道:“還挺順利的,你看我這不是都出關了嘛,當然是神功大成了。辛主任,大家可能都累了,放假休息兩天吧,我也好喘口氣。”
辛笛一下子就懂了,興奮道:“可以春遊踏青!”
“行啊,集體踏青,時間地點你來安排,照顧一下譚教授的感受,帶她在紅楓好好玩玩,感受一下紅楓人民的熱情。”
“去野生動物園擼大貓!”
“擼你個頭!”
楊順笑罵一聲,轉身離開,機會他已經給了,就看辛笛會不會把握。
辛笛的關注點放在去哪兒玩上,譚馨心裡有點急躁,這搞什麼,這項目純粹是楊順一個人在做,誰知道出什麼結果?
譚馨還想,楊順要是出去玩,家裡沒人照顧細胞,感染了怎麼辦,她隨口問了一句,楊順隨口道:“當然是扔了啊,細胞沒了再去找ATCC買唄。”
有錢的狗大戶!
譚馨無可奈何,只能在記事本里老老實實寫下她的見聞,全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邱黎明當然不滿。
邱黎明做了八年藥代,頭三年混的風生水起,到2017年醫藥改革,許多藥商都亂了陣腳,他那時正是風華正茂,敢打敢拼的年齡,頭腦靈活的他進入羅氏,在新醫改政策後,強勢崛起,迅速做到羅氏星城分公司副總的位置。
接下來,是他幸福的幾年,也是他極度膨脹的幾年。
他現在已經是羅氏華中地區的副總,但他還想要更多,成爲大中華地區的高層,甚至是亞太地區的營銷總監。
他想了很多辦法,包括逼迫譚馨過來當間諜。
4月1日,邱黎明陪着一個專家團,來到紅楓。
他們拜訪了紅楓科技大,得到了校領導的熱情接待,朱院士也百忙之中和專家們進行了技術交流和探討。
這是在去年12月底就談好了的事情,今天總算是促成了簽約和掛牌儀式,鎂國的密西根大學與紅楓科技大進行深度合作,共同成立抗癌藥物實驗室。
羅氏作爲牽線的中間人,首期贊助2000萬美元給密西根大學,又由密西根大學贊助給到了這個項目中,指定朱院士合作。
朱院士想衝擊諾獎,無可厚非,他的研究卡在瓶頸多年了,他想獲得可靠的天然抗癌化合物,所以他找到楊順合作。
但楊順拒絕了,朱院士沒有放棄,他找到羅氏,或者說,羅氏找到他,不管誰找誰,他們達成協議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與海外大學合作項目,只要談下來,雙方都覺得滿意,爲什麼不合作?
整個項目從頭到腳看不到羅氏一點關係,但羅氏的影子無處不在,這纔是邱黎明這些人最得意的地方。
晚上8點,邱黎明來到譚馨租住的小區,等在她的樓下。
雖然譚馨沒告訴過他具體位置,但他可是當過幾年男友的,她經常網購的賬號和密碼猜出來並不難,查到收貨地址一點都不麻煩。
黑夜裡,邱黎明一直在等着,想給譚馨一個大大的“驚喜”,問問調皮的女孩,是不是不聽話了,爲什麼4個月了卻毫無收穫。
但他只等到一輛牧馬人,車停在樓前,一個個子不高的男子匆匆忙忙推門下來,打開後備箱拿東西。
副駕駛下來一個女人,不是譚馨又是誰?
邱黎明陰沉着臉,從陰影中一步步走過去。
譚馨來到後備箱旁,一個勁說不要,可辛笛一隻手提起一個麻袋,熱情說道:“我幫你提上去。”
譚馨拗不過,注意到旁邊有人靠近,一扭頭,看清楚邱黎明的臉後,嚇得她一聲尖叫,驚恐萬分,忍不住倒退幾步。
辛笛感覺不對勁,放下麻袋,拉起譚馨的手,將她擋在身後,警惕看着邱黎明。
呼!
一個碩大的拳頭砸過來,辛笛臉被重重擊打,應聲倒下,只覺得天旋地轉。
邱黎明厲聲呵斥着:“小婊砸,竟然敢揹着我找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