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又見幾名儒者以指代筆,在這屏風上留下字跡,秦歌看的是目瞪口呆,心中暗想:若是自己上去了該怎麼辦。原先,在他腦海之中,一直以爲如今的儒者只不過是會吟詩作對與寫些詩詞歌賦罷了,這一幕令他眼界大開,對儒道也有了一個更深的理解。
過了片刻,便輪到王洛,只見他昂首闊步,走到屏風處,閉起雙目,指力透於楠木之上,輕揮舞動,飄逸灑脫,指尖流轉,忽而鐵畫銀鉤,蒼勁有力,木屑飛揚處,只見楠木之上鏤刻着“尚德”二字,一股厚重如山嶽般的氣息撲面而來。
秦歌長呼一口氣,心內震驚,沒想到王洛竟然能夠以文字凝聚出一股氣勢來,這股氣勢之龐大,堪比靈虛境界的修道者。震驚之餘,神色頹然,本以爲自己修養出了浩然正氣,便能夠在這次論道大會之中出彩,現在看來,只怕是黃粱一夢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儒者傲骨錚錚,心中皆有一股傲氣,是以文人之間攀比之風大盛,就算是秦歌,也免不了會生出這樣的念想來。
趙臨淵原先微閉的雙目陡然睜開,口中說道:“王世侄果然不愧是書香門第,對文字理解竟然如此深刻,假以時日,必定能夠在我儒門之中大放異彩。”
王洛得趙臨淵讚許,臉上喜意甚濃,卻不料被李東狂聽見,開口說道:“王洛之名,本王如雷貫耳,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王洛淡淡笑道:“讀書之人,明大義,知是非,不知東王可曾聽過?”話雖含蓄,卻是直指李東狂,直提他勾結外敵,禍國殃民之累累罪行。
李東狂聰明如此,怎會不知王洛所指,臉色微變,爾後紙扇張合,輕揮了兩下,笑道:“王兄莫非才盡於此,連這等孩童都知曉的道理,你卻煞有介事的拿出來提點本王,着實可笑。”
兩人針鋒相對,半晌才止住言論,各自偃旗息鼓。
已是輪到秦歌,他心中驚慌失措,呆望着眼前龍遊蛇走般的激昂文字,踹踹不安,強自安定心神,卻覺腦袋一片空白,而且面前一股股駁雜的精氣威壓令他心神完全凝聚不起來,一時間也是躊躇不安。
李東狂先前被王洛氣得夠嗆,這次見坐在王洛身旁的秦歌這番模樣,登時笑道:“小兄弟,莫要驚慌,若是你實在寫不出來就不用寫了,本王見你着實可憐,就特許你個位子。”伸手指着臺上那張楠木小凳,說道:“就是這了,小兄弟你覺得如何。”
林月兒在遠處聽見心上人受辱,怒意大發,柳眉倒豎,祭出月晶輪,揚手欲打。不過,卻被王洛攔了下來,輕聲說道:“林姑娘,不可,這李東狂有文曲星護佑,若是以道法傷他,必定會遭反噬,千萬不要魯莽行事。”
古書之上,常有記載,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荒山遇鬼,通常三言兩語便能將鬼怪嚇走。其實這並非虛言,因爲讀書之人身具剛直之氣,百鬼避易,李東狂身爲文壇狀元,被視作文曲星下凡,自然能得文曲星護佑,莫要說鬼物,就算是道行高深之人也奈他不得,若不是如此,以李東狂犯下的累累罪行,只怕早已被修道者尋上門,結果了他的性命。
林月兒怒哼一聲,氣呼呼的坐了下來,一雙清亮的眸子中怒火滔滔,若是眼神能夠殺人,這李東狂也不知被殺了多少次了。
秦歌此際反而平靜了下來,直接忽視李東狂的話語,靜下心來,運轉逍遙遊心法,將一切雜念拋除,以體內浩然正氣爲引,作用於指尖,隨意而動,隨心而轉,意到之處,如行雲流水。
寥寥四字,猶如龍飛鳳舞,入木三分,字跡之古怪讓人捉摸不到邊際。李東狂哂然而笑,手中摺扇嘩啦一聲展開,哈哈笑道:“不知小兄弟這寫的是什麼字,本王自小博覽羣書,卻爲何從未見過這等古怪的文字。”
定睛看去,秦歌所寫之字,雖然看來有些氣勢,但是卻古怪異常,似是而非,看了許久,竟然無一人認識。
李東狂哈哈笑道:“小兄弟,下去吧,別來搗亂。”
“慢着。”忽然,趙臨淵霍然站起,臉色潮紅,雙手都在微微顫抖着,緊緊盯着屏風之上這四個古怪的字體,失聲驚呼道:“聖字,遠古聖賢所創的聖字。”說完,曲腿跪下,持上古之禮,對着這四個聖字拜了一拜。
上古時期,聖賢倉頡,獨居深溝,觀奎星圜曲之式,察鳥獸蹄爪之跡,創造出了代表世間萬物的各種符號。他給這些符號起了個名字,叫做字。
這些文字因極爲難寫,後經歷代聖賢更改,才造出瞭如今的文字,而倉頡所造之字,被儒門稱爲“聖字。”以字喻物,溝通萬物之靈,這乃是儒者畢生追求。
李東狂笑道:“趙先生果然是老眼昏花,這等鬼畫桃符文字,你竟然將它稱做是聖字,可笑至極啊。”話音剛落,一股龐大的浩然正氣從這四字之中迸發而出,李東狂瞬間臉色慘白,驀然間覺得萬鈞壓力及身,猶如被泰山壓頂,身子不由得傾側,匍匐在地,頭一歪,噗通一聲,對着這四字磕了個極大的響頭。
“哈哈……。”一衆儒者鬨堂大笑,極是快慰,紛紛拍手叫好。
林月兒更是歡呼雀躍,口中歡聲道:“呆子,好樣的。”渾然不顧女兒家的矜持,笑得極歡。
李東狂面色鐵青,忿然而坐,臉色稍變,恢復淡然,說道:“算你通過了,接下來進行文戰!”
“文戰!”一衆儒者聽得臉色煞白,能讓一衆儒者這般臉色劇變的也只有這文戰二字。
秦歌茫然不解,看着臉色劇變的一衆儒者,卻無一人吭聲。
李東狂冷笑道:“怎麼了,怕了嗎?方纔你們不是笑本王笑的歡嗎?若是現在有誰怕了,給我滾下臺去,今後別以儒者自居。”
話語囂狂,霸道無比,令這羣儒者心中怒意陡增,讀書之人輕生死、重大義,先前早已對李東狂累累惡行深惡痛絕,這番被他相激,更是激起傲骨,縱然是這文戰定生死,也絕不皺眉頭。
登時,一衆儒者挺直胸膛,昂然道:“如你所願。”
文戰!儒者生死之戰,雖不像武者沙場相搏,但是卻充滿着硝煙。
古書中有記載,儒者對戰,常常三言兩語便將對手駁得口吐鮮血而亡,雖然在外人看來,是將敵手給活活氣死的,但是真正內情只有儒者自己才知曉。試問,讀書之人,三日省吾身,讀書數十年方能成就一番功業,數十年的雕琢,早已將心性磨練的如同磐石,天塌不驚,就算是山崩於前也不色變,這樣的儒者怎會因幾句挑撥之言而氣的吐血?
而文戰,一直存在於歷代儒者之間,除非兩者分歧到了不可調和之時,纔會單獨舉行文戰,而像李東狂這般與數十位儒者舉行文戰,實屬千古未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