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武器

207 武器

不過他這樣對待王氏,還真是又一次讓謝琬重置了對他的印象,對於王氏,謝榮也許從來就沒有把她放在心上過。王氏之於他,也不過是顆用來對付他們兄妹的棋子罷了。

想到這裡謝琬往上首望過去。原本在小偏院裡呆着的王氏此時當然也出來就席,眼下她光鮮亮麗的與不知她底細的同桌女客們親切談笑,姿容得體大方,看樣子分毫看不出她實則是個死了丈夫又遭兒子拋棄的寡婦,謝琬回想起前世死前,王氏滿身珠翠歪在榻上睥睨她的樣子,忽然無聲地笑起來。

謝棋捕捉到謝琬的神情,悄聲與王氏示意。

王氏縱使覺得謝琬的笑容充滿了譏諷意味,卻也拿她無可奈何——眼下人家已經是廢太孫的未婚妻,她就是端着繼祖母的架子也只有白瞪眼的份了。

“老太太,老爺說讓您在這裡住下來,等您什麼時候想回去了他再來接您。”

正在鬱忿之間,龐鑫忽然進來遞話。

“什麼?!”

王氏驚叫出聲,讓她留在楓樹衚衕?那不是成心讓她被謝琬拿捏死嗎?

“不成!我不留在這裡!”

她站起來,走到僻靜說道。

龐鑫頓了下,再揖道:“老太太,老爺還有話交代,他說您是想當老封君還是回清河,就看老太太您這幾個月在楓樹衚衕的表現了。如果老太太在這裡住得不開心,老爺是肯定要把您送回清河去養老的。爲了老爺能夠成就大事,還願老太太能夠不負老爺重望,在這裡能住得開開心心!”

這是什麼意思?送回清河養老……他這是要把她丟在這裡當對付這兄妹倆的武器嗎?!

王氏心頭忽然掠過一絲寒意,她的親兒子,居然完全無視於她的安危和感受,把她棄在這裡當成了去除障礙的工具!

“這是你們老爺親口說的?”她顫着聲音問道。

龐鑫垂頭:“小的不敢有一字虛言。”

王氏都快要氣暈了,她擡頭往謝琬看過去,謝琬也正好往她看過來,目光澄清微微帶笑,——她知道了!爲什麼先前她會露出那樣譏諷的神情,原來她早就已經知道了這層,知道她被自己的親兒子使喚差遣!她在嘲笑她!

她吞了口口水,心裡忽然更清明瞭。

原來謝榮接她進京,根本就不是爲了要接她過來享福,而是爲了在合適的時機把她塞到謝琬身邊!可笑她精明算計一輩子,到最後居然鑽進了自己的兒子設下的陷阱!

王氏只覺頭輕腳重,好容易才扶着牆壁在椅子上坐下來。

謝琬管不着王氏這邊,宴散之後,府裡也安排了有戲班子,她得陪着魏夫人等人在戲園子看戲,魏夫人看她有些神思恍惚,便說道:“忙了一天,你回房去歇息,我又不是外人,有靳夫人和齊夫人他們陪着就很好了。”

謝琬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見魏夫人目光懇切,餘氏又在旁催促,便也就順從地告退了。

回到房裡其實也睡不着,妝奩匣子裡裝着殷昱給她的龍鳳鐲,白日乍聽到消息的那幕如潮水般涌向她眼前,他們說,從今日起,殷昱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樣的心情,想起那夜他抱着她在碼頭上狂奔,她嘆了口氣,拿帕子覆着臉,睡了。

想不清楚的事就暫且不想,反正她都已經答應嫁給他了。

護國公策馬回到府裡,霍老夫人迎到門前。

不免問起此去情形,護國公把始末說了,然後哂道:“就是個富戶人家的女子而已,無權無勢,雖說有魏彬跟她撐腰,可魏彬又不是他們家的正經親戚,人家跟謝榮還是死敵呢!我就不明白昱兒怎麼會鬼迷心竅選了這麼戶人家!”

霍老夫人面色沉凝,默了半日後撫着扶手道:“這孩子是不像話。他要自己選媳婦兒我們可以不管。但這樣恣意妄爲就有些過了。”

霍老夫人打小從沒有親近過平民,在乍聽見他居然來請護國公去謝府求親時,她着實嚇了一大跳。

可是殷昱態度那樣堅決,話語間沒有一絲轉寰的餘地,她的確也沒有理由和立場去否決他。

連太子妃都親口說他的婚事可以自行決定,她當外祖母的又能說什麼?可是殷昱的婚事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這也是與護國公府密切相關的,魏彬是殷昱推進內閣的,謝琅是魏彬身邊的人,形勢這樣下去,殷昱也許很快就能形成自己的勢力,更或許有一天,連護國公府也未必被他需要。

到那個時候,護國公府又該何去何從?

在皇帝眼裡,他們是近臣,也是權臣,在殷昱眼裡,他們是親戚,也是對手,有一天當殷昱不再需要護國公府的庇護,那護國公府也就很容易成爲衆矢之的——牆倒衆人推的道理大家都懂,舉朝不知多少人在盼着霍家倒臺。

殷昱當然不會像別的人一樣希望霍家倒臺,可是他對霍家有意識的保持着距離終歸讓人心生不安——對霍家來說,他們多麼希望太子妃的長子跟外家是同聲共氣的,是完全毫無保留地依附着他們的。因爲只有這樣,霍家在大胤朝的聲威纔會永屹不倒。

想到這裡,她嘆了口氣,再說道:“他太糊塗了。”

護國公也很生氣,他放了茶,卻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親已經訂了,那小子專門趕在人家辦喜事的時候跑去提親,爲的就是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跟謝琬訂了親!如果是他自己安排的提親也就罷了,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想個由子否認這事兒,可這回是老子親自去提的親,能否認嗎?”

否認就等於打他的臉!

護國公是很生氣,可他生氣的方向倒不是妻子這層。

殷昱是他跟世子霍世聰一同教養出來的,他們曾經想給予他世間最好的一切,包括皇位,雖然出了那件事,令得他們措手不及,可是殷昱人還在,就有希望,而不管殷昱將來站在什麼位置,都絕對不會是個真正的庶民,所以他的妻室,也絕不能隨意選擇。

護國公此刻的心情,就好比被自己的牙齒咬到了舌頭,疼,但還真是沒法跟別人說的滋味。

霍老夫人望着丈夫,平靜地道:“這不才剛訂了親嗎?離成親還早着呢。”

護國公聽得這話,沉吟了片刻,倒是也冷靜了下來。

這邊廂黃氏勉強撐着看了兩齣戲,便告辭回到府裡,自然頭件事是把謝葳叫過來,把殷昱跟謝琬訂了親的事告訴她。

謝葳頓了有好半日,才怔怔地把目光轉向黃氏,“殷昱怎麼會看上她?”

“這個怎麼說得清楚?”黃氏嘆氣,“你今兒是沒見到那場面,護國公讓人擡着那麼些東西一到來,幾乎整個楓樹衚衕的人都涌過來了,能令得護國公這樣的權臣親自出馬,又能讓男方下這麼大手筆提親的,只怕霍家自己的少奶奶也沒這排場!謝琬這回算是出盡風頭了。”

謝葳又再呆站了會兒,才挨着牀沿坐下來。“她竟有這福氣……”

黃氏側頭看着女兒,心裡也跟刀絞了似的。

謝葳跟謝琬相比什麼都不缺,可是如今她婚事越發艱難,而謝琬卻不聲不響跟廢太孫結了親,即使他已經被廢,他也還有個位高權重的外公和高坐在太子妃位上的母親。這樣的身世,天底下是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的。

謝葳就是踏破鐵鞋,也再難找到比她更好的了。

“但願老太太能夠在那邊折騰出點什麼來,天下的好處也不能讓她謝琬一個人佔盡了!”

黃氏正默語間,謝葳忽然雙目透出刺人的冷光,說道。

翌日一大早,新娘子便要敬茶。

府裡沒有公婆,於是便由齊嵩夫婦代受。

昨天夜裡謝琅大醉歸房,朦朧中記得是洪連珠衣不解帶照顧了他一夜,因此早上起來看見她兩眼下一片黑暈,頗有些內疚,遂讓丫鬟打了水進來,親自侍候着她梳洗。洪連珠不敢受,謝琅紅着臉道:“早聽說娘子賢名,以後家裡的事還要勞煩娘子費心操持,爲夫私下對你照顧些也是該的。”

一句話說得洪連珠心裡自在踏實,自此對自己的選擇更是堅定不移不提。這裡兩人鬧完了大紅臉過後,謝琅遂又簡單說起了府裡一些情況,同時把王氏暫時要住在府裡的事說給她。

洪連珠點頭道:“我原先在孃家聽小姑來信說起些這些事,這老太太的事也略聽過一些。總之我凡事多讓她兩分便是了。”

“不能多讓。”謝琅聽得她這麼說,就怕她吃虧,可是畢竟才做夫妻,有些醃髒事兒還不能說得十分明白,於是就道:“這家裡的事琬琬最清楚,平常我不在的時候,你沒事就去跟她說話。這些是非我也不好怎麼跟你說,總而言之,慢慢地你就知道了。”

洪連珠雖然聽得含糊,但聽得這麼說也知道這王氏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因而就留了心眼,梳洗好之後就隨着謝琅去正廳。

這裡齊嵩一家和王氏謝棋已經到了,謝琬正在招呼着丫鬟拿碗沏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