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樑伯韜桃花依舊
一時間屋子裡邊寂靜無聲,李姑娘止住了嗚咽之聲,朝潤璃磕了個頭爬了起來,站到了一旁,看了看‘牀’上的李老爹,眼裡充滿了感‘激’。
潤璃看了看兩位李家老爺,他們年紀比自己父親還大,實在不該自己開口去指責他們,但想着李老爹臥病在‘牀’,兩人竟只顧爭起家產來,心裡就有些生氣:“家和萬事興,有什麼事情不好解決的,一定要‘弄’到兄弟翻臉的地步?你們年紀大,見着的事情也多,可曾見過家庭不和睦還能把日子過得和美的?”
那兩位李家老爺聽了這話,不由面紅耳赤,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受一個小姑娘的教訓,但潤璃的話卻句句言之有理,由不得他們出口反駁。
“這位姑娘,診金幾何?”見兩位兄長被潤璃說得啞口無言,那位李姑娘怯生生的開口詢問,心裡想着但願自己和姨娘手裡幾個大錢能付得起這位姑娘的診金。
潤璃看了看李姑娘,又看了看她的兩位兄長,淡淡一笑:“家中既不是你管賬,你就不必關心了。我也不多要了,十兩銀子便是。”
話音剛落,屋子外邊便衝進了一個‘肥’胖的‘婦’人,指着潤璃罵道:“你是在搶錢還是怎麼着?這麼‘弄’一下便要十兩銀子?我看你不如去那青樓賣笑來錢來得快,只消坐在男人‘腿’上扒了衣裳,保準一百兩銀子都能到手!”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靜了下來,看着那位撒潑的‘婦’人,那是李大老爺的夫人。潤璃聽着臉上也變了顏‘色’,在家中誰敢這麼對她般說話?可一出了家‘門’便什麼事情都遇上了,可偏偏自己又沒有學什麼功夫,不能好好的懲治這種潑‘婦’。
就在潤璃氣得臉‘色’發青的時候,那‘婦’人突然啞了聲,流水一般的‘混’賬話戛然而止,原來那位黑衣少年已經扼住了她的脖子,如同在酒樓上抓住那兩位李家老爺一般手法:“你若是再滿口潑糞,小爺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少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暴戾,潤璃看得暗暗心驚,不知道他曾經遭受過什麼磨難,纔會出現這種表情,而且他每次出手都是扼住人的脖子,那可是一招致命的動作,究竟是什麼促使他對旁人有這種憤恨心理?
見着那‘婦’人一張臉漲得通紅,兩隻手不住的在划動,潤璃對那少年說:“這位公子,你不必和這種人計較,且放下她,我取了診金便走,站在這裡沒由得髒了我的鞋子。”
李大老爺看着自己妻子被制,無奈之下叫人取出十兩銀子給潤璃,對那位黑衣少年道:“診金已付,還請這位公子把賤內給放了。”
那少年見潤璃接了銀子,背了‘藥’箱準備往外走,冷冷的“哼”了一聲,便把那‘婦’人摜在了地上,跟着潤璃走了出去。
夜‘色’已經有些深了,天幕一片烏藍,有一種深沉的神秘。
潤璃望了望跟在身邊的黑衣少年,對他展顏一笑:“你是不是準備找我去幫你的家人看診?”
那少年大驚道:“你怎麼知道?”
看了他那吃驚的模樣,潤璃不由覺得好笑,雖然說他看上去有十□歲,可有時候言行舉止卻很容易泄‘露’他的心事:“你在酒樓出手相助,只是出於你一片俠義之心。可後來你聽我說去李府看診,臉上就有了興奮的神‘色’。你還一直跟着去了李府,看了我整個看診的過程,想必是想看看我是否能真正給人治病,最後你出手相助制住那個潑‘婦’,卻是想要我承了你這份人情,然後你纔好開口相求。你說,是也不是?”
那黑衣少年聽着潤璃如此說,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來:“你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伸手‘摸’了‘摸’頭,脖子一直,大聲說道:“你也說錯了一點,我制住那潑‘婦’,可不是想讓你承我的人情,只是我着實氣不過她滿嘴噴糞,你別把我想成那樣勢利的人!”
潤璃看他實誠得緊,微微一笑:“好啦,我說錯了,給你賠不是了。你的家人在哪裡?你領我去看看!”
那少年搖搖頭道:“他沒在這鎮子上,我和你一樣,也是過路人,住在同一家客棧裡頭,我是想勞煩姑娘和我一同去涼關,可又怕姑娘有自己的事情要辦,所以不好開口。”
涼關?潤璃眼睛一亮,那不就是鎮國將軍在西北邊境駐紮的地方嗎?“你家在涼關?”潤璃兩頰有了些紅暈:“我也去涼關呢!”
“這麼巧?”那少年也興奮起來:“那真是太好了!剛好可以結伴而行!”
潤璃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回到客棧,小二領她去了房間,屋子裡收拾得很整潔,連八哥都已經餵食了,正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站在橫杆上邊不住的轉動着小腦袋,見潤璃回來了,清脆的說了一句:“太后娘娘安好!”
潤璃大驚,伸出手一巴掌扇了過去,那八哥見勢不妙,早就帶着鏈子往上飛竄,可惜沒飛多高又被扯了回來,只得用那小黑豆般的眼睛哀怨的看着潤璃。
潤璃回頭看了看身後,還好,店小二沒有跟着進來,只送到‘門’口便折身走了,她吁了一口氣道:“你這隻笨鳥,若是皇上想緝拿我,你這不是在給別人報信嗎?以後不許再說這句話!”
那八哥偏着頭,似乎在問:我該說什麼?潤璃看它那樣子只覺好玩,又逗着它說:“喊我,三姑娘!”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樑伯韜!”
“樑伯韜,樑伯韜!”那八哥歡快的叫了起來,潤璃聽着笑了笑,突然之間又覺得有些傷心,想念如藤曼般攀延了上來,瞬間就滿滿的佔據了她的腦海,壓迫着她,似乎不能呼吸。樑伯韜,你在做什麼?是否也想到了我?
潤璃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樑伯韜卻‘迷’失在大漠裡,他正騎着他的踏雪和許允馨一起尋找着回涼關的道路。
到西北要塞涼關一個多月以後,樑伯韜被鎮國將軍升了副將之職,他自己覺得這是鎮國將軍在有意照顧他,因爲北狄人根本沒有前來‘騷’擾侵犯,他還沒有上過戰場,竟然就升了副將,這讓他有些不安。
這次升職,分明是鎮國將軍在賣他父親的面子,樑伯韜一想着這事便覺得坐立不安,感覺他手下的人都在用一種嘲笑的目光看他,似乎他們‘私’下都在議論着他只靠着關係升了職,沒有半點真實本領,心裡就憋着一股氣,只希望北狄人快快來犯,他好請纓上陣,爲國殺敵,立下軍功。
只可惜北狄人似乎一點都不能理解世子爺的心情,西北邊境一直安寧無事,似乎比京城還要安靜,京城不時的還有一些遊俠子弟在街頭打架鬥毆,還能讓人在旁邊看着熱血澎湃一番,可這西北邊境,兩國大軍駐紮在這裡,卻連一點小打小鬧都沒有,和睦得似乎可以舉辦一次聯歡會,兩軍共慶了。
鎮國將軍把樑伯韜的舉動都看在眼裡,心裡暗自發笑,這樑伯韜和兒子當年是一個樣子,熱血沸騰,一到了邊塞就想着要上戰場立軍功,沒有仗打便着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天天用那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他想了想,派人去叫樑伯韜來鎮國將軍府用飯。
許允馨聽到說樑伯韜要過來,也很是興奮,有一陣子時間沒見着樑伯韜了,還想和他打聽下蘇潤璋的消息呢,來西北這麼多天了,都沒有收到他的信,那個呆子究竟是知道自己的心意還是在裝‘迷’糊?
剛準備走出院子,就聽後邊有人小聲的喊:“六小姐,請留步。”
回頭一看,許允馨心裡就一肚子氣,又是那個張‘玉’蘭,成天一副小寡‘婦’臉兒,動不動就含着一包眼淚望着自己,好像自己欺負了她一般,其實——屁大的事都沒有,無外乎就是抓了些蟲子給她看,或者拖她去騎馬什麼的。
張‘玉’蘭寄居在鎮國將軍府,許允馨也說不清楚爲什麼她會寄居在自己家裡,她還有一個哥哥,叫張‘玉’柱,從許允馨來到大周開始就在鎮國將軍府見着了這兩兄妹,據說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叔父叔母都死了,他們是一對孤兒,所以鎮國將軍就收養了他們倆,當自己孫子孫‘女’看待,可顯然,這兩兄妹卻不是這麼想的。
張‘玉’柱跟着兄長和自己從小習武,但又不投軍報效朝廷,一身武藝只是用來防身,因爲從前年開始他就去做皮貨買賣了,據說這買賣來錢快,可也有風險,現在邊境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可大周還是有不少流民,聚集在離涼關不遠的地方,佔山爲王,路過的客商給他們看中了,東西銀兩搶去不說,還要吃不少苦頭。可是張‘玉’柱有一身好功夫,藝高人膽大,也不怕那些賊匪,硬生生給他帶出了一支商隊,還‘挺’能賺些銀兩。去年年前時分,他很客氣的‘交’了一筆銀子給許大夫人:
“承‘蒙’將軍府多年對我兄妹二人的照顧,這些銀兩權充這些年的飯食嚼用罷。”
許大夫人一驚,張‘玉’柱這口氣,是要帶着張‘玉’蘭離開鎮國將軍府了?趕緊和鎮國將軍去通了個氣兒,鎮國將軍也很是不虞:“這小子!他祖父把他和他妹妹託付給我,他們就是我的親孫子孫‘女’一般,還這麼見外!”
心裡想着不喜,於是喊了張‘玉’柱來訓斥了一頓,那張‘玉’柱一直就那麼聽着不吭氣,到最後重重的拜了下去:“將軍好意,‘玉’柱心裡都知道,可究竟‘玉’柱姓張,不姓許,又有何資格在這鎮國將軍府久住?現兒‘玉’柱已經能獨當一面,自然要帶妹妹離開鎮國將軍府,即算是在將軍府旁邊買個宅子,都比住在府裡頭要好!”
鎮國將軍見他說得堅決,也暗贊這張‘玉’柱倒是有‘性’格,不是那種一味貼着吃軟飯的主,正準備答應,這時卻聽下人來報說張‘玉’蘭病倒了。
聽說妹妹病了,張‘玉’柱也顧不上再提出府居住的事情,趕緊跟着下人去了妹妹那裡,就見張‘玉’蘭躺在‘牀’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兩頰全是怪異的紅,‘豔’‘豔’的一片,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人都病成這樣了,只能繼續住下去了,張‘玉’柱嘆了一口氣,默默轉身走開,或者妹妹不像自己那樣想,一心想到這鎮國將軍府住下去?也罷,自己做買賣存夠了銀兩,把妹妹風風光光的嫁了,自己再搬出來也不遲。
於是,張‘玉’柱和張‘玉’蘭兩兄妹便繼續在鎮國將軍府住了下來。
後來許允馨跟着祖父回京城住了幾個月,待到她回來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那位張‘玉’蘭的病神奇的好了不少,雖然還是看上去身子單薄,卻不再像原來一般要死不活的模樣,每日‘精’心畫着眉‘毛’,臉上也搽着粉兒,連指甲上都塗了丹蔻。
現在聽着那軟綿綿的聲音,許允馨心裡就像塞堵了一團什麼東西,半天都喘不過氣來,能不能不要這樣,一副林妹妹的模樣,可惜又沒有林黛‘玉’的氣質。她猛的轉過身來,看着站在不遠處的張‘玉’蘭道:“你有事情?”
憑心而論,張‘玉’蘭還算是長得俊俏的,一對柳葉眉彎彎的籠着一雙剪水秋瞳,嘴‘脣’小小,只是略微薄了些,皮膚有些蒼白,但據說這樣的‘女’子最能引起男子的憐惜,可是她站在許允馨面前,卻沒有讓她有半分心動的感覺。
“聽說樑國公世子爺今日會來鎮國將軍府用飯?”張‘玉’蘭的眼睛亮閃閃的望着她,似乎包含着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可是許允馨卻一瞬間便了解到她的心思。
自己這個表哥可真吃香,許允馨心裡冷冷的哼了一聲,我得幫着蘇九好好的看住他,怎麼能讓他被這種小‘女’人給勾走了?向張‘玉’蘭一挑眉,許允馨大聲說:“我表哥來用飯和你可有半點關係?需要你來問這事情?待字閨中的‘女’孩子,難道不知道矜持?”
張‘玉’蘭第二句話還沒說出來,便被許允馨搶白了一通,臉上羞得通紅,捂着臉轉身就飛奔着走開了。許允馨看了看張‘玉’蘭的背影,吹了一聲口哨:“想打我表哥的主意?你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