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黑風寨寨兵舉着刀砍殺過來,露出一張猙獰的稍顯稚嫩的面孔。看得出,他還是個少年,臉上稚氣未脫,五官倒也周正。看着這個少年的樣子,白冰心中微微惻隱,揮動青笛擊出時,手下的力道稍微收了一些。青笛揮過,那少年手腕被擊中,鋼刀飛出,整個人痛叫着倒在地上。白冰便也不在理他,轉身對付另一個方向攻來的敵人。突然間,那少年忽然撲起身子,伸手緊緊的抱住白冰的腿,口中大叫起來。
“我抓住她啦,你們殺了她,你們殺了她。”
白冰驚訝的連連甩脫,但那少年死死的抱住,就是不鬆手。側首幾名黑風寨兵見有機可乘,吶喊者猛衝過來,五六件長短兵刃同時朝着白冰身上招呼過來。白冰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竟然傻傻的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應對。
“轟!”整耳的轟鳴聲在耳邊響起,一股熱浪擦着白冰的臉頰掠過。下一刻,衝上前來的五六名敵人朝後飛跌而出。緊接着,一道寒光閃過,抱住白冰小腿的那名寨兵少年後頸鮮血噴涌,大叫而亡。
“你幹甚麼?想死麼?”高慕青的怒斥聲在耳邊響起。
白冰驚魂未定,呆呆的站在那裡。
“你怎樣,傷的重麼?”高慕青轉頭焦急的向林覺詢問着,林覺一手捂着胳膊,指縫裡滲出血來。
林覺搖頭道:“不要緊,劃了個口子而已。小心身後。”
高慕青聞言飛足踢出,一名偷襲的寨兵被踢飛出去。
白冰這才緩過神來,驚愕道:“公子……你……你受傷了?”
“還不是爲了救你,被人劃了一刀。白姑娘,你若不成便不要逞能。害的軍師爲了救你受了傷。當真是個累贅!”高慕青冷聲道。
白冰惶然無語,高慕青不再所言,轉身揮劍格殺一名寨兵,又和幾名寨兵鬥在一處。
林覺拍了拍白冰的肩膀,柔聲道:“不要怪她,慕青就是這個脾氣。冰兒,這裡是戰場,不要分心分神,更不能有仁慈之心。你不殺他們,死的便是我們了。要不……你到陣後休息一會兒?不要勉強自己。”
白冰咬着牙,眼淚滾了出來。伸手在衣襟上撕下一條來,給林覺將胳膊上的傷口緊緊的裹住,然後轉身朝着側後方一名寨兵衝了過去。
“小心啊。”林覺叫道。
白冰咬牙不答,嬌叱一聲,青笛揮擊而出,直奔對方面門。那寨兵大吼一聲,手中腰刀朝着白冰的胳膊便砍。青笛只有兩尺長短,遠沒有對方的腰刀的長度長。青笛未至,對方的腰刀便可以砍斷白冰的手臂。但在此時,白冰手指一按青笛之側。只聽滄浪一聲響,青笛前端一柄蟬翼般的刀刃探出,頓時寒光耀眼。白冰手腕一擰,薄薄的刀刃帶着一刀弧光一揮而過,對手的頭顱滾落於地,無頭的屍首蓬勃着血水撲倒在地。
“好!”林覺大喝道。
“呃。”白冰彎着腰嘔吐了起來。
林覺大笑道:“冰兒,你開殺戒了。哈哈,不知該恭喜你還是該爲你惋惜。不過殺着殺着你就習慣了。你就當……砍了一棵樹。”
白冰喘着粗氣直起身來,一言不發緊緊跟着林覺側首,手下再不容情。三人如一架殺人機器一般,在人羣中碾壓來去。
戰事從接戰開始便粗暴的進入了高潮,幾乎沒有任何的鋪墊。雙方兵馬絞殺在一起,摻雜在一起。戰場上血肉飛濺,粉紅色雪霧籠罩噴灑在空中,在陽光的照耀下,瑰麗奪目。那是最爲致命的死亡美景。
僅僅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原本青草萌發的山谷中的茵茵草地上便已經滿是屍體。嫩綠的草葉尖上掛着的不是露珠,而是血滴和碎肉。一顆顆失去了生命的頭顱埋首在草叢之間,只是他們的鼻孔再也嗅不到春天花草的氣息。
鮑猛在後方聲嘶力竭的喝罵着士兵往前衝,雖然被任命爲先鋒,但他可不願意身先士卒衝到最前面。他只帶着三百名督戰隊在後邊壓陣。但凡有往後逃竄的寨兵,他便帶着人將他們趕回去。但是,局面在他看來卻是不容樂觀的。落雁軍士兵的勇猛他是知道的,但他沒料到他們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兇猛。整整兩千五百名寨兵形成的全面碾壓之勢,依舊未能得到想要的效果。雖然落雁軍士兵也在傷亡,但他們傷亡的數目顯然太少,他們依舊一個個生龍活虎的在陣中衝殺。反觀己方寨兵,卻已經一個個的被殺的嚇破了膽,只敢吶喊而不敢衝上去拼殺了。
“鮑寨主,大寨主有令,要你親自組織兵馬猛攻敵軍。大寨主對目前的狀況很不滿意。大寨主說了,必須衝散對方陣型,殺傷對方三成兵力。倘若鮑寨主做不到這一點,大寨主說了,要軍法從事。”後方一名黑風寨傳令兵飛奔而來,口中大聲叫道。
“草他娘!”鮑猛大罵着回首看着後方那兩千名精銳寨兵兵馬,他們依舊沒有衝殺過來的意思。
“草他孃的,要老子當炮灰,狗.娘養的,老子的命不是命麼?”鮑猛破口大罵。但是罵歸罵,秦東河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況且此刻己方佔據絕對的人數優勢,倒也並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過倘若自己不採取措施的話,戰鬥不見起色,這羣寨兵遲早要崩潰。一旦潰敗,那秦東河會真的要砍了自己的腦袋了。所以自己真的不能躲在後面了。
“跟老子來。兄弟們,給我殺。他們已經死了幾百人了,他們的人已經不多了,不要怕,都給我上。誰要是往回退,老子便親手劈了他狗.娘養的。”鮑猛一邊大喊着,一邊舉着大刀衝上前去。
三百名督戰隊也跟着他衝上前去加入戰團,在鮑猛的威逼之下,寨兵們不得不打起精神發動新一輪的拼殺。還別說,效果還真的不錯。一番不顧死活的攻殺,讓落雁軍士兵又倒下了三十四個。雖然己方倒下的人數足有一兩百之多。但相較而言,卻是微小的損失。
“他們只剩兩百人啦,殺啊,殺光他們。”鮑猛聲嘶力竭的吼叫着。不惜虛報對方的人數。事實上對方六百人此刻死傷不到兩百人,還有四百多士兵在浴血拼殺。但此刻任何能鼓舞士氣的手段都是必要的。
鮑猛帶着幾百人往前方猛衝,在他的帶動下,黑風寨寨兵們伸着脖子吶喊者也是一頓亂喊亂衝。鮑猛遭遇到了十幾名落雁軍組成的陣型,一揮手,數百士兵蜂擁而上。在鮑猛驚愕的目光中,那十幾名落雁軍士兵硬生生在他眼皮底下宰殺了四十多名寨兵,纔在衆人的圍攻之下被盡數亂刀砍死。
鮑猛從一名落雁軍士兵的屍體上抽回滴血的長刀,口中罵罵咧咧的咒罵這羣怪物太強悍。突然間,他看到了前方熟悉的兩個身影。那是高慕青和方軍師,旁邊還有一個白色衣服已經染的通紅的女子。那三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在人羣中游走,身邊倒下屍體無數。鮑猛本還想帶着人衝上去擒獲高慕青和方林,那可是一個大功勞。但看見他們三人如鬼魅一般殺人的手段,鮑猛猶豫了。他可不想死在這三人手裡。而且那三人也不是單獨衝殺,在他們身側,百餘名落雁軍士兵正保護着他們的側翼。並不能輕易得手。
“那是鮑猛,狗.娘養的東西。”一聲大喝從前方傳來,那是樑七看見了在三十步之外的鮑猛的身影,於是大喝出聲。
林覺和高慕青聽到了樑七的大喝,擡頭朝着鮑猛看來。鮑猛嚇得一激靈,二話不說轉身便跑。
“哪裡跑?”高慕青一聲嬌叱,便欲追趕。
林覺叫道:“擒賊擒王。”
高慕青高聲道:“那還用說?此人必須死。投靠秦東河之前還來我山寨示好,偷畫了我們的工事人員情報,害我們死了不少兄弟。”
林覺點頭道:“你要小心。樑七,帶人去護着大寨主側翼。”
樑七高聲應諾,帶着幾十人隨後衝殺而去。
“我也去。”白冰道。
林覺剛想說話,一道白影已經飛上了半空。白冰的輕功也自精妙,身子兔起鶻落在空中縱躍,很快便趕上了高慕青。高慕青本來是在草地上飛奔,見此情形也縱躍而起,兩個人彷彿是要比試一番似的,如兩隻鷹隼在空中縱躍飛撲。
鮑猛拔腿狂奔,口中喝令寨兵們在後方阻擊助他逃脫,但回首之間,卻見到半空中一紅一白兩道身影猛撲下來,鮑猛驚駭之下,轉身揮刀猛砍而出。赫然間,只覺得喉頭一涼,身邊所有的嘈雜瞬間變得安靜起來,整個身子覺得輕飄飄的似乎要懸空飛走。周圍藍天白雲花樹戰場在眼前旋轉着,甚是清明。遠處山嶺下的林木都看的清清楚楚,從未有過的清明。耳邊風聲呼呼作響,似乎可以聽到遠處山嶺中的溪流之聲,九天之上的鶴鳴之音。但是這一奇怪的一刻極爲短暫。只一瞬間之後,眼睛被一層鮮紅的血幕所遮蔽,同時也失去了最後的意識。
在周圍衆寨兵的驚呼聲和目光中,那兩隻大鳥一般飛撲而下的女子不知做了怎樣的動作,鮑猛的腦袋便飛上了半空中,旋轉着滾落在草地上。只有高慕青和白冰知道,高慕青的長劍和白冰的笛中劍幾乎同時削中了鮑猛的脖頸。一左一右,一人一半,硬生生的將鮑猛的腦袋削飛。
“多事!”高慕青瞪了白冰一眼,轉身往回殺去。
白冰噘嘴道:“我偏要!”腳下不停,追着高慕青背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