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局面風雲突變,城樓上的守軍原本已經看到了兩位指揮使佔據絕對的上風,但突然間便被制住。雙方後來交談的內容雖然聽不清楚,但是卻能看的見。對方顯然是收了匕首,準備放了兩位指揮使一馬的,然而王指揮使卻突然偷襲對方,結果被對方反殺。這樣的結果,既讓人意外,同時也讓城頭守軍覺得難堪。輸了耍賴偷襲,被人反殺,這結果太尷尬,太丟人了。
林覺取出布巾擦了擦左手上的血肉,將指虎取下揣在懷中,快去奔向白冰站立的方向。白冰氣力用盡,此刻雖然站在那裡,卻有些搖搖欲倒。林覺來到她身邊,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時,白冰整個身子無力的倒在林覺懷裡。
“夫君,你適才那一手好帥啊。恭喜夫君得勝。”白冰臉上帶着笑容無力的道。
林覺道:“那算什麼,還不是因爲你的相助。你這一曲奏的很好,我感覺比之前精進太多了。你感覺怎樣?這樣的曲子太傷元氣,以後我再也不讓你奏這曲子了。”
白冰甜甜的笑道:“我沒事,不過是元力消耗過度罷了,歇息之後便會恢復。我是魔音門的啊,師傅要我執掌門派,我怎可不學會聖曲?不僅這一首,那兩首我也要學會呢。夫君不用擔心,我會小心的。”
林覺點頭道:“是啊,你有自己的堅持,我自然不會阻攔你。但要適可而止,不能勉強爲之。先不說這些了,我扶你回去。”
白冰站直身子道:“大庭廣衆之下,怎好讓夫君扶着我,你去辦正事,咱們贏了,那些守軍應該要遵守承諾纔是。夫君快去吧,慕青姐姐來了,她來接我了。”
林覺轉頭看去,果見高慕青已經從陣前飛奔而來,顯然是來扶持白冰的。自己眼下還有要事要辦,確實不能離開,於是叮囑幾句,轉身來到場中。
“城上的守軍聽着,你們的兩位主將和我們之前定下的決鬥賭局勝負已分,他們已經死了。現在該是你們遵守承諾的時候了。即刻撤兵,打開城門。”林覺朝着朱雀城頭高聲喝道。
王雋和袁平手下的幾名副將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兩位指揮使確實之前同意了決斗的條件,現在他們卻輸了,現在該如何是好?照辦似乎不妥,不照辦似乎也不妥。
林覺一擺手,孫大勇揮刀將王雋和袁平兩人的首級砍下,揪着髮髻拎着血淋淋的頭顱闊步走到朱雀門城門之下,叉腳而立,高聲喝道:“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這首級你們先收下,然後再送你們吃炮彈。”
孫大勇將兩隻首級像是流星錘一般的在頭上轉了幾圈,嘿然發聲丟了出去。兩隻頭顱在空中旋轉着碰撞着畫了個完美的弧線落在城樓石欄之內,砰然一聲,砸在一扇長窗上落在地上。血污濺的周圍一片狼藉,兵士們駭然躲避,都盯着那兩隻首級不敢靠近。
城下林覺沉聲喝道:“都聽好了,爾等本可活命,但如果此刻還執迷不悟,那便一個都別想活。還不立刻開城門,你們可散可退可降,但你們若是選擇對抗,便休怪我落雁軍趕盡殺絕了。所有人給我聽着,凡是繼續負隅頑抗的,查明身份,全家問斬,絕不姑息。”
城頭守軍本已經士氣低迷,對方破城手段之雷霆人人目睹。此刻二十萬大軍做鳥獸散,城頭只有兩三萬兵馬,本已經是必敗之局。兩位指揮使又死了。這一連串的打擊早已讓他們毫無鬥志。現在林覺說的這些話更是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因爲這些兵馬本來都是禁軍的班底,相當一部分人是京城本地人,在汴梁都有家業妻兒父母。禁軍之中有大批的人是靠着走關係託後門進禁軍的大戶人家的子弟,想進禁軍混個前程的。他們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軍中的中低級將領,也根本不想打仗。到了此時,誰還有決死之心?他們可不是呂中天的死忠。
“撤吧撤吧,這要是硬打必死無疑啊。我們已經敗了。”
“是啊,沒得送了自己的性命倒也罷了,還要搭上家中老小的性命啊,那可不值了。咱們當兵爲了什麼啊,還不是爲了光宗耀祖,爲了家裡父母妻兒能過得好?連累了他們,可非我們所願啊。”
“正是。這種時候,得識時務啊。”
兵士們偷偷的相互交談着,聲音越來越大,逐漸肆無忌憚。幾名副將也早無決戰之心,知道堅持毫無意義了。
“兩位指揮使既然跟人定下約定,我們遵照他們的遺願吧。不能人死了,我們還讓他們揹負不信之名。各位,怎麼說?”一名副將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趙將軍說的是,大勢如此,天命難違啊。我還是回家陪老孃和妻兒吧。我不幹了。”一名副將丟下兵刃,快速脫下盔甲,在周圍人呆滯的目光下往下城石階走去。
“老莫,你……就這麼走了?”幾名副將叫道。
那副將回轉身來道:“幾位若是覺得我這麼做不妥,可以一刀宰了我便是。”
誰肯這時候作孽?沒人會動手殺他,因爲毫無意義。傻子都看得出來,呂中天完蛋了,這時候跟着他沒有任何好處。殺了老莫去請功?那不過是罪名多加一條罷了。
副將莫懷德的離去成了第一塊倒塌下來的多米諾骨牌。城頭士兵紛紛拋下兵刃脫下盔甲逃走。部分死忠將領和兵馬見此情形也不敢阻攔,怕犯衆怒,於是選擇撤退。不久後,朱雀門城門大開,吊橋放下,大批丟了盔甲兵刃的兵士舉着手涌出來投降。落雁軍兵馬蜂擁而至,迅速控制城門,清理城牆。騎兵開始沿着內城街市推進,沒有遭遇任何的抵抗。不久後內城東南西三個方向的城門街市全部被控制,落雁軍於傍晚時分匯聚於大內皇宮之外,將皇宮團團包圍。
……
空蕩蕩的崇政殿中,呂中天孤獨的坐在寶座上。殿內只有零星十幾名臣子,其餘人等都已經不見了。上午登基之時還是滿滿當當的滿大殿的人,現在都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皇宮之外街市上隱約的喊殺之聲傳來,讓呂中天滿臉的皺紋不時的抖動着。
腳步聲響,一個身影從殿門口飛奔而來,驚慌的腳步在空蕩蕩的大殿內迴盪着,顯得極爲刺耳。
“皇上,皇上。”那人叫道。
呂中天起身問道:“柳振邦,外邊怎麼樣了?外邊怎麼樣了?”
來者正是柳振邦,他是奉命出去打探消息去了。此刻他官帽歪斜,滿臉驚惶,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皇上,不好了。朱雀門也失守了,王雋和袁平戰死了,士兵譁變降敵,內城破了。敵人已經控制了內城各處城門和街道,他們已經將大內全部包圍了。皇上,咱們早該走的,現在可好,走不掉了,我們走不掉了。”
柳振邦的聲音中帶着哭腔,甚至有些責怪之意。不久前便王雋和袁平派人來建議皇上從北城撤離,但被呂中天拒絕了,那是唯一的機會。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陳玢呢?朱之榮呢?還有其他人呢?怎地都不見 了?”呂中天怒喝道。
“陳樞密和朱大人在宮牆處安排拒敵之事呢。其他人麼?那些狗東西都乘亂跑了,適才西華門被人打開了,跑走了上百官員。這些狗東西不忠不義,大難臨頭便都跑了。皇上,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咱們的兵馬只剩下不到一萬人了,怎麼守得住啊?”柳振邦顫聲說道。
“怎麼辦?朕……怎麼知道啊。朕該怎麼辦?”呂中天頹然坐在,臉上並無特別的憤怒,只有無盡的失落,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