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些,林覺滔滔不絕起來。謝媽媽哭喪着臉,她哪裡有這樣的雄心,但林覺決意要做,她也只能照辦。謝鶯鶯在旁抿嘴笑道:“公子啊,你先莫說的那麼遠,《西廂記》的劇本可還沒弄完呢,新劇不能如期上演,百姓們會砸了場子的。你這一去便是一個月,招呼也不打一個,便不管我們死活了麼?”
林覺哈哈笑道:“確實是我的錯,不過你瞧,我這一下午也沒閒着,這是《西廂記》最後的劇本,你們可以照着這個去排演了。這是一出大劇,江南大劇院能否大紅大紫,便看這一部戲了。鶯鶯姑娘怕是又要辛苦連夜排練了。”
謝鶯鶯迫不及待的將劇本拿過去,翻看了一會兒點頭道:“公子費心了。這劇目我看的滾瓜爛熟了,就缺少一些燈光服飾音樂道具這些東西的最後定奪,現在終於能夠開始排演了,十天時間應該能正式首演。”
林覺點頭道:“很好,首演我要來看。”
謝鶯鶯微笑道:“你想什麼時候來還不什麼時候來麼?最好的包廂留給你便是。”
林覺道:“我可不坐包廂,我要在百姓中看,根據他們的反應後面可做微調修改。”
謝鶯鶯微微點頭道:“還是林公子有心。這劇目必會成功,我有預感。不過我有個小小的意見。”
“什麼意見?”
“這裡邊的崔鶯鶯跟我名字一樣,公子該不是故意爲之吧,能不能改一改,不要和我同名?總感覺有些不妥當。”
林覺一愣,旋即意識到這確實是個巧合。但也僅僅是個巧合而已。
“改是不能改的,改了崔鶯鶯之名,那便不是西廂記了。和你同名也沒什麼不好,鶯鶯演鶯鶯,或許是天意,這叫做人戲合一。我也並非是有意爲之,不過我卻感覺你跟崔鶯鶯是有些相像之處的。”
“公子取笑了,崔鶯鶯是相國之女,奴家算的什麼?”
“你錯了,我說的不是出身而是性格。崔鶯鶯的性格大膽熱烈,敢愛敢恨,我覺得你也是這樣的人。你能拋棄花魁之名離開花界,這份果敢堅決頗有類似之處。或許我寫劇目的時候無意間便借鑑了你的影子呢。”林覺笑道。
林覺也是鍛鍊到了扯談時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地步,王實甫老先生若是泉下有知,怕是會跳出來罵人。不對,此時還沒有王實甫,而且這個歷史的進程也未必頭王實甫這個人。到底是算原創還是算抄襲,倒是一筆糊塗賬。
謝鶯鶯聽了這話,紅着臉心裡想:“他是在暗示我要敢愛敢恨麼?是要我主動向他表白麼?他寫這西廂記中的崔鶯鶯主動去對張君瑞獻身,難道是暗示我也這麼做麼?”
……
數日來,林覺的日子過得輕鬆愜意。剛剛過去的這場大危機卻恰恰改變了林覺的處境。如今在林宅之中,所有人對林覺都客客氣氣的,就連林伯庸林柯等人見了林覺也停步打招呼,以往他們都是昂然而去,對林覺視若無物一般。更別說黃長青趙連城這些人了,見了林覺都恭恭敬敬的行禮。雖然他們未必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他們最善於看臉色識風向,當看到家主和幾位長房公子對林覺的態度轉變之後,他們便也立刻明白,這位三房庶公子再不是以前那般可以時隨意怠慢之人了。
林伯庸也確實做出了很多的改變,十一月的庭訓破天荒的被取消了。雖然林伯庸給出的理由是身子抱恙,但林覺明白並非如此。盯梢族人的行爲也消失匿跡,甚至有消息傳出,家主找了幾名外房子弟談話,問他們是否真的願意讀書應考,若當真不喜,便去家族生意中去做事,絕不強求云云。
總而言之,對林覺而言,這些改變是可喜的。林家要振興靠的是全族上下的向心力,而非林伯庸的一廂情願。當然這些事遠遠不夠,但哪怕是這小小的改變讓外房子弟們的日子好過些,不至於被當做牛馬豬狗一般的看待,那也是一種進步。
書院的日子倒也平靜,林覺每日依舊去方家替方敦孺抄書謄稿,偶爾和林虎一起搭理打理院子裡很久無人整理的菜畦,休整籬笆圍牆,整修花壇小道。林覺不希望這裡變得荒蕪,不希望師母歸來後看到滿院蕭索的情景。
再做着這些事的時候,林覺總是會想起當初方浣秋住在這裡的時候,自己每每出苦力幹活的時候,她都陪在身邊說笑。
“師兄,喝點茶。”
“師兄,擦擦汗,你都成大花臉了。”
“師兄,哪一天帶我去西湖花船去啊。”
“師兄啊,做首詩來聽聽啊。”
“師兄!我……好喜歡你啊。”
“師兄!……”
方浣秋的笑容和低語都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腦海裡,讓林覺揮之不去。每每想到這些,林覺心中都有些隱隱的發痛。但林覺堅信,自己和方浣秋有重逢之日。有空的時候他也在城中各大醫藥堂遊走,跟那些自稱神醫的傢伙們討教方浣秋的病情。甚至不惜求助於樑王府,想找到能治療方浣秋這種病的辦法。雖然收穫寥寥,但林覺依舊樂此不疲。
十一月十八日,杭州城中很多百姓們翹首以盼的日子到來,那便是江南大劇院的新劇目《西廂記》正式首演之日。望月樓弄了許多的噱頭,譬如請畫師一天畫一幅劇情圖擺在大劇院的門前。配備以劇中經典的一兩句唱詞,寫上倒計時的天數。
譬如倒數第九天畫的是一個美好的女子的背影,一名俊俏的書生癡癡凝望。配以‘東風搖曳垂楊線,遊絲牽惹桃花片,珠簾掩映芙蓉面’這句詞。那正是西廂記第一幕中張君瑞初見崔鶯鶯時的情形。
倒數第七日的圖板上畫的是一個深夜苦讀的書生,配以‘投至得雲路鵬程九萬里,先受了雪窗螢火二十年。’的唱詞。這正是第二幕中張君瑞苦讀的情形。光是這副圖畫,便讓城中許多苦讀應考之人心有慼慼。
倒數第四日是一副月色之下,廂房長窗之內,男女相諧對坐燈下,圖畫男女眉目之間情義宛然。配詞爲‘莫負月華明,且憐花影重。’。那是第三幕中的經典劇情。
倒數第三日是一副。身着紅裘女子立於漫天黃葉飛舞之中眺望遠山,配以‘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的唱詞。那是第四幕中的劇情一幕。
這些都是林覺設計的營銷套路,這種似乎劇透但卻又不甚明瞭。更加撩起人觀看的慾望。再加上從這寥寥幾句的配詞之中,便見此劇唱詞之精美,更是讓人慾罷不能。
更別說,江南大劇院發起的‘看西廂猜劇情’的活動了。但凡根據畫圖猜出劇情,在首演之後被證明猜測正確的觀衆,都將獲得江南大劇院免費觀劇一年的特權。此舉更是炒熱話題的妙筆,很多人都在猜測這齣戲的劇情,人人都成了劇作家。經常可見大街上酒肆中兩幫人爲了各自認爲正確的劇情爭的不可開交的情形。鬧得滿城沸沸揚揚。
還有一些其他的營銷手段,譬如首演包廂的拍賣活動,更是將劇院一樓二樓的十幾個包廂拍出了高價。二樓最好的一處包廂被一個神秘人物以三百兩銀子的天價拍到手。簡直讓人咂舌。
當然普通票價是不漲價的,林覺要賺的便是那些有錢人的錢。他甚至覺得應該高調的宣佈此次首演的票房中的一部分用於捐助給杭州官府設立的養濟院。以避免有人說江南大劇院伺機斂財的負面言論。但最終林覺還是沒有這麼做。因爲數額實在太大,林覺捨不得。況且後面的計劃要大量的用錢,林覺也還沒高尚到爲了做慈善而影響經營計劃的地步。
總而言之,此次西廂記的首演鬧得滿城風雨,盡人皆知。雖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但林覺要的便是那種宣傳效果,不管褒貶,他們都得來瞧一瞧不是麼?只要進來,便要花銀子。只要進來,林覺便相信能以這場大戲讓他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