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一愣,旋即明白,今日就算自己不想發難,外祖父其實也會逼着自己動手了。外祖父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只是這一切需要自己下定決心。自己一直處於猶豫之中,不肯面對此事。可現在,已無退路。
“好,來了後,便請他立刻前來延和殿。”郭旭喝道。
“遵命!”趙元康高聲應諾,大聲的吆喝起來,頓時一大羣殿前司侍衛聚集於此。趙元康快速下達命令,衆將領領命飛速而去。
“你……你要造反?你想……篡位?你好大的……膽子!”被掐着喉嚨的郭冕掙扎着艱難說出幾句話來。
“篡位?那本就該是我的位置。你們奪走了,我便要拿回來。你要跟我鬥,你就是自找死路。我若是你,早就該放棄那個位置,每日喝喝酒寫寫詩便好,偏你不甘如此,那麼你便惹了大禍了。”郭旭冷笑着。
“你這個混賬……你大逆不道,你敢……你敢……怎樣?你沒有好下場的。”郭冕漲紅着臉嘶啞說叫道。
“哈哈哈哈哈,先管好你自己吧。大皇子……不不……太子殿下……哈哈哈,你知道你的命運麼?你的命運不是當上大周之主,而是……死在這裡。”
郭旭說着話,手上用力。將本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郭冕的頭用力朝着長廊的石柱上磕去。郭冕的後腦大力撞擊在石柱上,發出了東西破碎的聲音,迸出了一片血花,整個人一下子便軟,手腳立刻開始抽搐起來。但郭旭沒有停手,他一下一下的卡着郭冕的脖子,將他的後腦朝着石柱一下下的撞去。砰砰砰!噗噗噗!那聲音令人毛骨悚然,隨着一下下的猛烈撞擊,郭冕的後腦已經一片稀爛,每一下都有腦漿和血水飛濺出來,朝着四面八方噴射出雪霧來。
夕陽之下,金黃的陽光照耀着那騰起的血霧,瑰麗詭異,絢爛無比。石柱之下,幾盆盛開的粉色花朵的花瓣上被血霧浸透,變成血紅之色,果然是絢爛美麗之極。
“殿下,太子已經死了。”趙元康忍不住提醒道。
郭旭發了瘋一般的再撞數下,然後鬆了手。頭顱已經碎裂變形的郭冕的屍體像是個破爛的口袋倒在郭旭腳下,其實在第三下撞擊之後,他已經氣絕身亡了。
郭旭的整個頭臉衣服上全是血跡,每一次的撞擊都讓他變得像魔鬼一般的淒厲可怖。此刻他滿臉血點,手微微的發抖着,劇烈的喘息着。
“殿下!”趙元康低聲叫道。
郭旭吁了口氣,沉聲道:“跟我來,我們……去見皇上。”
郭旭重新回到了皇上的寢宮之中,郭衝剛剛在軟榻上閤眼準備小睡片刻,就聽見郭旭大聲叫喊着“父皇,父皇”的聲音衝入了殿內。
“怎麼又回來了?錢德祿,錢德祿,去瞧瞧怎麼回事?”郭衝惱怒的叫了起來。
但半晌沒有回答,錢德祿不知去了何處。倒是一名小內侍快步進來,驚慌的道:“皇……皇上,淮王殿下他……他又回來了,他……他他……”
“他什麼?叫他走,朕不見他,轟他出去。”郭衝惱火的道。
小內侍尚未說話,簾幕呼啦啦作響,郭衝已經撩開了數道簾幕出現在了內室之中。口中叫道:“父皇,你便這麼不待見兒臣麼?兒臣都要走了,最後見一見父皇都不成麼?還是要轟我出去?父皇,你的心真狠啊。”
郭衝吃力的坐起身身來,他看到郭旭渾身血跡,臉上帶着放肆的笑容的樣子,驚愕道:“你……你大膽,你身上這是什麼?”
“父皇,這是血,您瞧瞧,兒臣全身上下全是血。父皇猜一猜這是誰的血?兒臣剛纔在外邊殺了一個人,這血便是他的血。父皇猜猜是誰的血?”郭旭露出一排牙齒,詭異而又得意的笑着。
“誰?你殺了誰?你瘋了不成?郭旭,你是不是瘋了?”郭衝驚愕怒斥道。
“兒臣可沒瘋,父皇猜不出吧,兒臣告訴你吧,那是郭冕的血。您立的那個太子已經被我殺了,頭都被砸扁了,真是慘的很。父皇,你的太子沒了。哈哈哈。您立的太子沒了,這可怎麼辦呢?”郭旭齜牙笑道。
“趙元康,趙元康。拿下郭旭。來人,還不來人。”郭衝大聲的吼叫了起來,捶打着軟榻的牀鋪,轟轟作響。
然而,沒有任何一個人進來。郭衝驚愕不已,突然間自己身邊的人像是全沒了一般,這讓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父皇,噓……安靜些,父皇不要這麼吵好麼?父皇是要叫趙元康是麼?兒臣替你叫便是了。趙元康!還不進來,皇上叫你呢。”郭旭盯着驚慌失措的郭衝笑,口中說道。
趙元康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簾幕之後,躬身向郭衝行禮。
“臣見過皇上,見過殿下。”
“趙元康,皇上要你拿我呢,我殺了太子,皇上要你殺了我,你說怎麼辦?”郭旭笑道。
趙元康沉聲道:“太子死有餘辜,淮王殿下殺了他乃是正義之舉。淮王殿下才是大周之主。”
“什麼?”郭衝驚的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瞬間,他全部都明白了。他什麼都明白了。他遭遇了最可怕的事情,郭旭謀反了,他要奪位,他殺了郭冕。自己最害怕,最痛恨的一件事發生了。趙元康居然是自己身邊的叛徒,自己居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郭旭,你是要篡位謀逆麼?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快懸崖勒馬,你瘋了麼?”郭衝怒喝道。
“父皇,什麼叫謀逆?明明是父皇主動退位傳位於我,說篡位謀逆也太難聽了。明明是……太子在宮中失足摔死了,父皇悲傷難過,無心理政,所以傳位於我的。父皇,你覺得這個故事編的怎樣?”郭旭笑道,
“逆子,你這個逆子,朕不會傳位給你的,你休想。你有膽子便弒父弒君,朕要你留個弒君弒父之罪,讓你背千古罵名。”郭衝怒喝道。
“父皇,你可別真的逼我這麼做?真要是逼我,我可什麼都做的出來。皇兄都被我殺了,我還在乎多殺其他人麼?我是念在父皇平日待我不薄,對我還有一絲舔犢之情,纔不肯做出一些事情來,可是你莫要逼我。逼急了,我會殺人,會殺很多人。什麼容妃娘娘,什麼皇后娘娘,還有太后,還有……您那個最近新得的女兒綠舞公主。孩兒殺起來會收不住手的。父皇,其實你傳不傳位都一樣,事到如今,你還有選擇麼?”郭旭冷笑說道。
郭衝幾乎要暈過去,他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轉頭看着趙元康道:“趙元康,朕待你不薄,你在朕身邊也有多年,爲何你會參與謀逆之事?你快替朕殺了這逆子。朕既往不咎,反而你護駕有功朕會讓你當樞密使,封你爲公爵。”
趙元康跪地磕頭,緩緩道:“皇上,對不住了,臣一直都不是皇上的人,臣是呂相的人。今日之事已經無可挽回,皇上還是識時務吧,讓位於淮王殿下爲好。”
郭衝驚愕叫道:“你是……呂中天的人?朕怎麼不知道?呂中天要你這麼做的?呂中天也參與謀逆了?”
“父皇,所有的事都是外祖父安排好的,其實前幾日便該動手了,只是孩兒一直猶豫不決罷了。外祖父當然參與了,因爲他也無從選擇。他那麼勸你立我爲太子,您偏要聽那個林覺的,那麼只能如此了。父皇,這一切都是你逼的,需怪不得我們。”郭旭沉聲道。
郭衝厲聲叱罵道:“都是一羣亂臣賊子,朕瞎了眼,竟然不知你們的狼子野心。趙元康,朕對你推心置腹,你便是這麼報答朕的。很好,很好。”
趙元康嘆息道:“皇上,您對臣真的沒話說,臣從一名軍中校尉一步步提拔到今日的位置,都是皇上您的提攜。可是……呂相救了臣的性命,把臣當兒子一樣看待,臣不能不報答他的恩情啊。臣少年時家中變故,父母爲人所殺,臣也難以活命。那時候是呂相收留了臣,爲臣報父母之仇,送臣進禁軍當兵。臣能有今日,追根溯源皆爲呂相所賜。所以,皇上您雖然對臣很好,臣只有這一顆忠心,便也只能爲一人效力。臣多麼希望沒有今日的情形,可是這非臣所能左右。皇上若是立淮王殿下爲太子,豈非並無這一切紛爭?事到如今,臣還能說些什麼呢?皇上,請恕臣不忠之罪吧。”
趙元康原本是京城市井之中的孤兒,少年時父母雙亡,流落街頭。呂中天行事艱深,未雨綢繆,多方蒐羅這樣的少年收留。爲他們報仇,教他們習武學文,訓練他們成爲自己的死忠之人。和趙元康境遇相似的還有三十多人,如今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分散在軍政各個要職之中。光是禁軍之中便有十幾位將領是這樣的出身。
趙元康是他們當中運氣最好的一個,他入了禁軍之中當兵,一路運氣極佳,幾年便當上了校尉。那一年還是太子的郭衝出行,調集禁軍護衛隨行,趙元康率本部人手擔任此責,一路上思慮周密,照顧的無微不至,給郭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事後郭衝將趙元康要到身邊來當了王府的親衛副頭領。郭衝登基之後,趙元康很快便成爲了貼身保護郭衝的殿前司指揮使。成爲了郭衝最信任的人之一。